《那年水清》魏木子

3、<<>>

　　我推开家门，她正把自己关在房里，穿着高跟鞋和纯黑色蕾丝边舞衣疯狂的跳舞。她用她的方式折磨着自己跟她周围的人，她总是在晚上万家灯火之时在自己房间里歇斯底里的舞蹈，仿佛是以此来祭念那个因为她轻曼的舞姿而爱上她之后却又把她抛弃的男人。而作为她的女儿，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或是借口去劝她“放弃吧”“忘掉过去”“不值得”什么的，我们都一样，因为曾经爱上就认定“他就是我这辈子的男人”，因为他说过的“我会娶你”可以终生非他不嫁。
　　那年和我们就不一样。
　　像数学题里的列方程求解一样，先假设一个条件。设我跟那年完全调换，如果我可以为一套高级化妆品或者再纯洁一点因为另一个男人的钟爱而放弃曾经深爱的男人，如果那年可以不为世俗所累单纯的相信相爱的两个人会永远在一起。如果假设的条件能够成立的话，那故事的结局会怎样？会有我们期待的好结局吗？
　　我推开我妈的房门跟她打招呼说我回来了。
　　她停下跳舞，懒散的躺在床上问，这么晚去哪了？
　　我随口编出，下了晚自习跟同学去图书馆忘了时间回来晚了。
　　她简单的应和。丝毫没有怀疑的口吻，甚至没有注意我湿漉漉的垂发跟身上干燥的衣服这对矛盾的组合。
　　她总是可以在夜晚像个神经质一样把自己搞的精疲力尽，而白天却是一个贤妻良母洗衣做饭操拾家务。我曾一度认为她是被那个男人打击的精神崩溃，可我发现我错了。如果你伸两根手指到她眼前，问她这是什么。她会立马回答你，你当老娘白痴！这么干脆。后来我明白，她不停的舞蹈只是因为她忘不掉，忘不掉对那个男人的爱。她所能做的就是用妙曼的舞姿去回忆那个男人曾给她的爱。她不让自己沦落为一个疯子是因为她也爱着她的女儿。
　　对，她爱我。她从没在我面前歇斯底里过。那个男人在她面前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那个男人用犀利的语言攻击她令她体无完肤的时候，她不知所措害怕不安的时候。在这些时候她都会用力的抱紧我，没有语言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也没有眼泪，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抱着她让她知道我还在。

　　“对了，过两天召开家长会，你去吗？”
　　“我这个样子你不嫌丢人啊，你不是认识一个叫什么那年的吗，叫她去行了。”
　　“那好。”

　　准备开门离开不自觉停住了脚步，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还有你什么样我都不会觉得你丢人的，你就是一乞丐老太婆我也不会嫌弃你，所以不用胡思乱想把自己弄的哭。”
　　“滚蛋，老娘怎么会哭。”
　　“最好是...”

　　在她捞起枕头抡过来的时候眼疾手快关了房门，枕头砸在门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每次去找那年，电话都不用打，直接去孤城十之八九能找到她。孤城是一家酒吧的名字。我说过那年有种喝不到的气质，这仿佛是因为她从未在我面前喝醉过——除了初遇那次。我曾因好奇问过她原因，她说那天是她初恋男友的忌日。然后我从她清澈的眼眸里看见自己欠揍的模样。

　　“后天学校召开家长会需要你代劳。”
　　“我说你妈是不是想跟我拜把子啊。”
　　“反正你以后这事多着那，我只是让你提前适应下。”
　　“省省吧，我儿子还没□□那。”
　　“......”

　　那年已经结婚了，我见过她老公。第一次见面时我愣半天不敢接受这个非洲黑人一样的男人竟然会是那年老公！不过那年倒是很满意。
　　一个钟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一个牢靠圆满的家庭对于一个想要停船靠岸的女人来说已是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