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城》闲人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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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阿姨有些失落，“那次以后，她也经常来买我的水果，每次都买不少，我还以为是给你买的呢。”程征只是笑，没有再说话。他看着眼前高大的建筑群，很难想象这是一家医院，但是住院楼就有三栋，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病人。对于这家医院的记忆，恐怕没有谁会比程征更深刻。那时候的老旧门诊楼现在都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气派的大楼。程征紧紧的抿着嘴唇，抿成一条线，像是极力隐忍着某种情绪。他默默的转身要走的时候被人叫住，他看着那姑娘有一丝迟疑，直到她露出那种坚韧的笑容才恍然记起来，“林嘉敏小姐是不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也很意外，程机长还记得我。”林嘉敏的脸色很难看，这提醒着程征眼前的人是一个癌症病人，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程机长，我和梁冲一直都想好好的谢谢你，本来以为没有机会了，可是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

　　“你们和好了？”

　　“赶都赶不走。”林嘉敏无奈的笑了一下，那笑里面似乎埋着很多复杂的情绪，既有幸福又有悲悯和心痛，“不管我说什么，怎么伤害他，他总是对我柔声细语，关怀备至，时不时的还会给我送花，放烟火，他本来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痛苦。我甚至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夕阳照到林嘉敏的身上，让程征感到了些末路的伤感，“为什么不做手术，上次我听医生说你的癌细胞并没有扩散。”

　　“截掉右腿，我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想想生活都没有什么意思了。”林嘉敏的眼神空洞，脸上的表情如死灰一般。程征沉默了一阵子，“浪漫的背后都是卑微的辛酸，只是这些因为爱情都变得无所谓了。生命的质量并不在于肢体的完整，而在于情感和心智的健全，我想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在期待着一个属于她们自己的梁冲出现。”程征抬头便看见梁冲抱着一个很大的毛绒玩具过来，他嘴角带着笑，起身就迎过去。林嘉敏看着那两个男人在夕阳里的剪影，心中微微透出些亮光，似乎让她灰暗了很久的世界染上了些色彩。梁冲送走了程征回到林嘉敏的身边，他看见自己的女人在对着夕阳微微的笑，心中一动，“跟程机长聊什么呢？”

　　“程机长真的很英俊，脱了制服也是那么出色。跟他聊天很愉快，他博学多识，虽然话不多却句句箴言。”

　　“他还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人很好。”梁冲看着旁边的一大袋水果，“看来他挺抠门的，还买打折的水果。”

　　“我看到的是他用正常价格买了这些水果。”看着梁冲诧异的表情，林嘉敏笑出来，“夕阳真漂亮，我突然想跟张医生谈谈，上次的手术方案我考虑了，装个假肢应该活动起来也不会很困难。”

　　……

　　程征回到天空城迎面跟一辆奔驰照面，程征认识这辆车，一般的青年才俊可是开不起这样的车，当然刘建平算是精英中的精英，到了自己宿舍楼下果然看见张琳悦意兴阑珊的转身进了楼里面。程征从地下车库上的电梯，竟然在一楼碰到她，她手里拿着从信箱里取的信件，两个人相见有些尴尬，谁都没有说话。要进房间的时候，张琳悦回过头来，“程机长，这次真的对不起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做这件事可能会给你添很多的麻烦，但是我想你是对我有偏见的，可能你对建平也怀有成见，我听说你们之间还有过很多次不愉快的竞争，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合作了。”

　　程征停下手上开门的动作，转身看着那人，“我对一个人的判断都是通过我看到，我了解到的下结论，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对事不对人，尤其是与我没有关系的人我都懒得给他偏见。不过我认可你说的一句话，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办法再合作了，我也确信如果你不能更公正的评价你身边的人，更客观的对待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更严谨的对待你的工作，迟早有一天你是会吃亏的。”

　　“你是说我对你的评价是不公正的不客观的是吗，那你就应该去听听大家对你的评价。”

　　“你怎么评价我，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没有什么意义，那些人你应该擦亮眼睛去好好认识，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说完程征便开门回到自己宿舍里。张琳悦憋了一肚子的气，她躺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分明就是说刘建平不是好人，她心里就更气愤了。

　　公司里竞争上岗，一个777机队副队长的职位就有13个人竞争，按照流程差额选出两名候选人，就像大家预测的那样，朱方明和程征最后脱颖而出。公司开会研究的时候大家也都争论的很激烈，朱方明的优势是工作里面没有什么纰漏，缺点是工作里面也没什么亮点。程征正好相反，工作业绩突出，飞行小时数总是名列在前，有两篇论文在国家级杂志上发表，有一篇文章在国际期刊上发表，可是他的缺点也很突出，最近连续出状况，先是拒载生病儿童的事情，虽然事件最后平息了，但是总是给公司造成了一些负面的影响。这次跟张琳悦的事情更是严重，很多人对他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产生质疑，这似乎是做一个机队长很要命的一个硬伤。

　　“很难有人可以取悦所有人，程征的工作能力和态度是毋庸置疑的，关于拒载事件，我不认为机组的处理有问题，公司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也已经明确了态度。至于同事之间关系处理的不够好，这个原因应该多方面的，总不能归咎一处，更不应该以此就否定一位优秀机长的工作能力。”纪明远为程征着急，眼看着就要花落别家了，忍不住为他争取。可是这正好着了胡铭的道儿，他说话总是慢斯条理的，“程征是纪总的得意门生，纪总当然是了解的多一些，不过程征这个人确实缺少一些亲和力，可是张琳悦来公司时间短，却跟大家关系都处理的很好。另外朱方明今天35岁了，纪总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副总经理了，程征今年还不满30岁，虽然我们公司不是论资排辈，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应该让老资格的上啊。”

　　看着大家的反应，纪明远就泄气了。散会的时候公司老总把纪明远留下来，“程征是你极力推荐的，他也是个很优秀的机长，你还是要回去做好他的思想工作，千万不要有什么情绪，机会有很多。”诸如此类云云。

　　其实程征对于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结果公布的那天，朱方明请客，张琳悦在列，当然不会请程征。晚上纪明远请他去家里吃饭，他实在不想驳了恩师的面子，去到了才发现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周航、何叶子和一位很朴实的老伯。程征有些诧异，周航就忙着介绍这里面的内情。程征恍然，“我听说你这次立了大功，修好了那个发动机公司都头疼的家伙，原来是有高人相助。”程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何叶子父女，他们显得有些拘谨，何叶子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程征脱了外套就带着自己带来的水果进了厨房帮忙，纪明远准备了很多的东西，鸡鸭鱼肉都齐全了。

　　“不用这么大场面抚慰我吧？再说这些也没用啊，你就是给我喝云南白药也无法弥补内心的创伤了。”

　　纪明远回头睨着他，“你就是跟我贫来劲了，怎么对着同事就总是冷冰冰的呢。”

　　“好了，既然这事儿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教训我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他一边洗水果一边看着纪明远有些手忙脚乱，样子挺滑稽的，“很多年没做饭了吧，我看你这流程有些乱啊。”

　　说话的功夫，何叶子探头进来，“纪总，要不我来吧，你也不用拿我当客人，我们都是阿呆的家人啊。”她笑起来眉毛弯弯的，让人有一种亲切感。何叶子的五官很立体，不像徐曼青那样的精致妩媚，却大气清新，有不一样的味道。其实程征跟何叶子也不是第一次接触，第一次看见她便愿意接受她做朋友，可能这个就是亲和力，程征想有，可是却不知道怎么样去跟不熟悉的人接触。

　　纪明远这个时候不想逞强，做饭他还可以应付，可是要摆席他就真的有些过高的估计自己的能力了。他给何叶子介绍了一下厨房便顺势就把厨房让了出来，几个男人吃着水果就继续讨论飞机，讨论发动机，讨论飞的那些事情。不长的工夫，何叶子就已经把菜端上了桌子，海鲜大多都是清蒸的，牛肉用青椒炒的，鸡块是用荷叶蒸的，鲤鱼是红烧的，另外还炒了几个青菜，总之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好多菜我都是第一次做，都是我在餐厅打工的时候跟大师傅偷师的。不好吃的话，大家还是多担待一些吧。”何叶子腼腆的坐下来，握着筷子看着纪明远的脸，直到看到他放松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味道怎么样？应该不会特别难吃吧？”

　　“恩恩，小叶子，没想到啊，你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上次就是觉得你的土豆丝炒的不错，没想到这是三级厨师的水平啊，以后谁要是娶了你算是有福气了。”周航忙插上嘴，说着话的功夫又把每一道菜都尝了。程征一向对吃的东西没什么挑剔，千篇一律的机餐已经把他的舌头驯化成百毒不侵了，他点点头，“比公司的机餐不知好上多少倍，比食堂也好不少。”可是这些何叶子似乎都没听到，直到纪明远沉默的点了点头，何叶子的脸上才露出笑容，她咂着筷子，目光灼灼都在纪明远的身上，这带着少女腼腆的笑落在程征和何国柱的眼里却是不同的滋味。回家的路上，何叶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忍不住就会偷笑，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叶子，你在想什么呢？笑成那样，怎么这么开心。”何国柱看在眼里，堵在心里。

　　何叶子回过神来，忙收敛了表情，“爸爸，我今天真的觉得跟做梦一样，你知道吗，程征是公司里最优秀的机长，周航是最有潜力的机务长，能跟他们做朋友，真的是我的荣幸。”

　　“那纪总呢？”

　　何叶子的脸微微有些绯红，她眼神闪烁，“纪总啊，他是我们领导，当然不能奢望跟他做朋友了，不过他是个很好的人。”叶子话锋一转，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你会不会考虑纪总的意见，到我们公司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