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陆 ...
-
硝烟拂过战场，露出立在敌人尸体上的一众身影。
新鲜湿润的血腥气充斥鼻腔，天空被乌云遮盖，披着黑色斗篷的别动部队不在人数上占有任何优势，除了标志性的雨伞以外没有携带任何其他武器。早在和春雨争夺利益时就做好了觉悟，剩下的敌军目露凶光，绷紧神经将枪口齐齐对准了这群不速之客。
“真是的，那个笨蛋团长又把清扫的工作全部扔给部下。”和身后已经压藏不住杀气的族人不同，为首的男人眼神懒散，漫不经心地将伞靠在肩头。如果不是他身上久经沙场的血腥味过于浓郁几乎渗入骨髓，那副没睡醒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迷路到战场上来的。
笼罩战场的上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敌方的战舰从空中坠毁。磅礴的火海熊熊燃起，阿伏兔背光而站，没什么表情地一挥手，周围的夜兔如扑食的野兽一跃而出，空气中的杀意一瞬暴涨到了顶点。
第七师团的别动部队像是切菜一样将敌军的阵型碾得七零八落，到了后面阿伏兔干脆放弃了指挥。微微侧身，他一把抓住偷袭的敌人的脖颈，连伞都没用一抡手臂将其砸进地里。
“你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啊，阿伏兔前辈。”仿佛看不见战场上呼啸的子弹，一名团员忽然笑嘻嘻地凑过来。
“大姐头这次是去哪里了来着？M78星云？M7800星云？真是够远的啊。”那个夜兔长了一张看似正直无辜的脸，在简单直接崇尚暴力的第七师团里算是年纪小的，性格也是少有的活泼，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大姐头是什么鬼，”一伞解决了面前的敌人，阿伏兔啧了一声，没什么精神地望他一眼，“你小子是还想被揍一次吗。”
“诶？”对于自己曾被揍趴下的事实，那个家伙丝毫不以为耻，兴致勃勃道，“不叫大姐头的话那还能叫什么？”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阿茶’？”
枪声骤响，子弹擦着耳廓呼啸而过，身后传来一声吃痛的闷哼，那个年轻的夜兔循声扭头，借着混乱发起偷袭的敌人身子一歪栽了下去。
“出手真快啊，阿伏兔前辈。”
“……下次还这么大意你就直接下去见阎王吧，正好少发一份工资。”
密集的火力忽然刺穿硝烟而来，阿伏兔想都不想地撑伞挡在身前。高速旋转的金属弹壳被特殊材质的伞面弹开，沿弹道轨迹擦燃的火花一阵乱闪，空气中的硝烟味立时就浓郁起来。
被一同罩在伞后的安全范围内，那个夜兔的视线一凝，借此看清了贴在伞内侧沿的……迷之贴纸。
可爱的迷之贴纸。
在枪林弹雨中愈发显得风格可爱简直成谜的贴纸。
枪声止息，松动的贴纸明明让它掉下来就好了，阿伏兔却随手将其贴了回去，按牢了。仿佛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阿伏兔回过头，眼神懒散依旧，话语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还想要这个月的工资就别多嘴。”
那名年轻的夜兔果断点头，又果断摇头：“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看见。”顿了顿，似乎想清楚了自己还有多少存款，他开口：“你惹到大姐头了？”
阿伏兔望向硝烟蔽日的远方。“……像你这样乳臭未干的臭小鬼是不会懂的。”他说，沧桑的表情仿佛战场上的枪林弹雨和这件事比起来不过是轻微的挠痒痒。
“我上次把给她带小笼包的事忘了。”
……
春雨不是外人能随便出入的地方。作为宇宙的第一大犯罪集团，春雨的母舰也不是闲杂人等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阿茶心血来潮第一次踏足春雨的大本营时，毫不意外受到了春雨上下的“热烈欢迎”。第七师团当时被阿呆提督紧急召回，阿伏兔急匆匆地赶到毁坏大半的航空塔，看见的就是阿茶一手拎着勾狼团长的衣领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海贼窝里少不了勾心斗角的利益争夺，第十二师团和第七师团的关系说不上亲密，但在看见阿伏兔的那一刻，鼻青脸肿的第十二师团团员眼中齐齐冒出了看到救星的亮光。
勇闯宇宙第一大犯罪集团还将人给揍地上了，阿呆提督和长老院那边他事后磨破了嘴皮子才好说歹说算是安抚糊弄了过去。
在那之后，除了做赏金任务时不时就喜欢在春雨溜达的阿茶从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第七师团的编外人员。
这样的编外人员，放眼全春雨也只有一例。原因很简单，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拖家带口地从事海贼这职业，春雨的犯罪分子都是百分百纯天然的单身汉。
面对阿呆提督的责问，阿伏兔对于阿茶的身份给出的解释是——家属。
有关家属人员这一块的管理，春雨简直比新雪还要纯白，比cherry boy还要懵懂无知。说他是钻空子也好，藏有私心也好，总之春雨不会给阿茶找麻烦就行——只要双方都不会互相找麻烦就行。
在第七师团这种以实力说话的地方，阿茶很快就和其他的夜兔熟了起来。虽然第一次见到阿茶的时候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神威倒是意外的没有和阿茶打起来，害得阿伏兔瞎担心了好久。这两个人若是真的动手了，破坏的就不是一面墙壁几块基柱了，春雨的整个航空站说不定都会被拆了。
神威表面上总是春风和煦笑意盈盈的，心思却不好揣测，他不开口阿伏兔也没办法问，阿茶倒是回答得干脆：
“因为到时候会收不了手。”
夜兔之血一旦暴走，基本上都是至死方休。
这么说着时，阿茶抬起眼帘略带谴责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都是你的错”。她叹了口气，语气颇为可惜：“明明难得遇上了想要交手的逸才。”
……结果都是他的错喔？这两个人无法尽兴都是他的错喔？？？阿伏兔面瘫着脸接下这个锅，最后倒也没说什么。
这两个人没有打起来，已经足够谢天谢地。
……
代替自家团长和阿呆提督日常汇报完战果，阿伏兔没精打采地拖着步子回到舱室。随着气流泻出，舱门无声滑开，阿伏兔抓了抓后颈，正要迈进房间，懒散的身形却忽然一顿——黑暗的房间内亮着床头灯，暖橘色的灯光在地面上映出圆而朦胧的影子。仔细站在门口倾听的话，还能捕捉到似有若无的柔软呼吸声。
和清醒时截然不同，柔软到有些无害的呼吸声像是看不见的海流一样，在舱室内静悄悄地起伏。
舱门在身后滑上，走廊上刺眼的光被厚实地阻挡在外。阿伏兔放轻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来到床边。乌黑的长发顺着洁白的枕头边沿滑落，他伸出手，手上的绷带还残留着战场上硝烟与鲜血的气味，停顿半晌，才将那一络滑落的发丝挽回阿茶耳后。
虽然动作小心再小心，指腹触到对方耳侧的温热触感还未散去，阿伏兔来不及收手，就听到阿茶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阿伏兔？”
从黑暗的梦境中醒来，她略感不适地眯起眼睛，阿伏兔很自然地略一侧身，高大的身影将床头的光源挡了个严严实实。
“醒了？”阿伏兔的语气很无奈，他抓抓下巴，声音还是那懒散又拖沓的调子。“怎么提前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次至少得去十天半个月。”
虽然确定了恋人的关系，但他们两人都没有太大的改变自身的生活轨迹。阿茶依然做她的赏金猎人，满宇宙狩猎异星物种，阿伏兔也依然是第七师团的副团长，整天就负责处理团长留下的烂摊子。犯罪分子扎堆的海贼集团，反倒成为了两人可以临时用“回来”形容的地方。
和以往不同的是，阿茶没有直接给出回复。她就那么窝在被子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近乎是困惑般的欲言又止。阿伏兔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茶看他半晌，言简意赅：“你过来点。”
阿伏兔在床沿边坐下。“再低下来点。”阿伏兔扬了扬眉，但没说什么，只是弯腰低下身，直到阿茶抬头就能凑到他耳边。
温热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安静了片刻，阿茶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白皙的指尖随意轻巧地一勾，将他斜襟不经意松开的扣子别了回去。
“好了。”阿伏兔还愣着，她已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一回身，将被子卷了回去。
心底忽然有些发痒，和夜兔之血在战场上被唤醒时的感觉不一样，这种痒像是被人拿着羽毛在心尖绕了几圈，细绒绒的带着暖意。阿伏兔将手撑到阿茶身侧，她仿佛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似的，回头略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她略略仰起头，任他俯身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一下。身侧的床垫因为多出了某人的重量而陷了下去，阿茶将脸埋到阿伏兔的肩头，在他的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补觉。
“……喂，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阿伏兔叹了口气，将被子拉过来盖好了。平常都活蹦乱跳精力充沛得过了头，他这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困。
“……没什么，临时改变行程去了一趟地球请教了一些东西。”阿茶闭上眼睛，声音已是变得有些含糊。
去地球=去吉原。脑中瞬间出现这个等式，阿伏兔垂着眼皮，刚要开口，阿茶却忽然转变了话题：“你似乎很关心夜兔一族的血脉，对于第七师团内的后辈也一直多有照料。”
阿茶无意识地将他的衣襟攥紧了些，语气过于平稳，反倒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我只问你一次，阿伏兔，”
房间里静悄悄的。
“你喜欢小孩子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