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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节 ...

  •   未得几日清闲,那位‘仆官’又来找聿华,聿华依旧装疯卖傻,不肯承认与宗罱有所瓜葛。若逼急了,他就来一段审虔婆,几次下来,虽然吃了不少苦头,还是没能迫使他就范。
      又几日,狱卒押一人与聿华同审,竟是聿华爱徒刘琼。刘琼显然受了惊吓,十分慌乱。‘仆官’趁机诱导刘琼,引他指证聿华为宗罱同党,阴谋不轨。所幸刘琼还未失去理智,没有无中生有,诬陷师父。‘仆官’冷哼一声,踱至刘琼身旁,威胁到:‘刘琼,本官知道你家中新添爱子,又有高堂老母,常年卧病在床。希望你考虑清楚,以免行差踏错,今后大半生便要在牢狱中度过,或者累及家人,本官也于心不忍啊。。。’刘琼吓得瘫倒在地,心中更加纠结。

      ‘够了!’聿华听不下去,怒喝一声。转身对刘琼道:‘琼儿,孝字为先,无论你如何选择,师父都不怪你。只是望你听师父一句,不可牵连外人。’

      聿华心绪烦懑,一连几日没有练功。不久后,几日前的‘仆官’亲自来到狱中。辛原这才发现,这位‘仆官’曾是自己手下的一名佥事,叫作章桓,章桓做事小心谨慎,也算令人放心。此次,章桓是来向聿华宣布,他与宗罱的奸细一案,大理寺已经定罪,只待司律主持复劾。

      章桓得意道:‘聿华,就算你不肯认罪,本官一样找得到证据,聿家班十几人,指证你与宗罱常有联络,意图不轨… …’倒不是聿家班众人都做了伪证,只是章桓将他们提到衙门审问恐吓,又连哄带骗要众人在口供上签字,众人不知有诈,都签了字画了押。

      听的一旁的辛原愤慨万分,怒喝道:‘天理昭彰,岂容尔等这般指鹿为马,倒行逆施。司律素来公正不阿,一定会拨乱反正。就算司律被尔等蒙蔽,司符大人也不绝会饶过尔等。’

      ‘哼!’章桓回身冷笑道‘阶下之囚还这般威风,真是只有辛大将军了。将军倒是命大,那时纵身一跃,何等豪气。我等以为将军就此一命呜呼了,谁料将军竟还留着半条残命,苟延残喘。将军阴谋篡权的证据,也是在下找出来的,真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未等辛原驳斥,章桓接着道:‘大将军可还记得,两年前宗罱一案,你单凭臆测,就认定宗罱有罪,堂堂琼州牧被你打入南牢,我等也是在你授意之下苦苦搜集宗罱罪证,将军怎么反而怨起了我等呢?’转而对聿华道:‘聿华,你也不要怨恨本官,要怨就怨辛大将军吧,是他害的你身陷囹圄,含冤莫白。’继而又道:‘实不相瞒,这次,就算司律有心翻案,也是无力回天,宗将军恐怕在劫难逃了。聿先生,若要保命,就将辛原通过你等与西陆勾结的罪状细细交代,还可以得到从轻发落。本官劝你这次好好考虑,就算你不配合,本官一样有办法,到那时,只不过阴曹地府枉添一缕孤魂罢了。’

      ‘你这奴才。。。’辛原气得说不出话来。‘辛大将军’章桓又对辛原道:‘你还妄想司符为你平反吗?若不是朝中大人们撑腰,我这等小官岂敢如此恣意妄为,下官也只是略尽绵薄,为大人们一展宏图扫平障碍罢了!’说着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倒真是个随心所欲的世道啊!’留下一脸惊愕的辛原,得意的扬长而去。

      牢里的两人都受打击不小,辛原不敢相信,原本自己敬为父兄的人,会一心置自己于死地;聿华却是遗憾,终是连累了宗罱。辛原心中对聿华有愧,也只能安慰道:‘聿先生,相信天理昭彰,阴谋奸计不可能得逞,先生终能洗清冤屈。’聿华摇头苦笑道:‘聿华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活着,倒总是连累别人。倒是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摆脱厄运。’辛原尴尬的问:‘先生是否早就认出了在下。’聿华点了点头,道:‘辛原将军气冠寰宇,熙凡谁人不识,聿华自然认得。’辛原叹了一口气:‘辛原惭愧,怕是当年皂白不分,冤枉宗罱将军,又连累了先生。今日落到这般田地,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阿。’聿华劝道:‘不必太过自责,想来将军是无心之过。’辛原只得摇头苦笑,两人都是心绪纷乱,只有相对无言。

      次日中午,送饭的是一名年轻狱卒,放下牢饭后却未离去。辛原抬头望去,少年眼眶湿润,低唤一声:‘世叔。。。’。辛原这才认出,竟是故友之子,司易祁秉鄯的幼子祁康。

      祁康只能停留片刻,他留下一小瓶白药,告诉辛原他的妻儿安好,自己的父亲和司律都在努力帮辛原翻案,劝他不要放弃。辛原含泪点头,也劝祁康不要再来看他。

      祁康出了小门后折到隐蔽处换下狱卒衣服,没有回家,绕到了司律扶宁府上。扶宁虽出身没落世家,但年少得志,未至而立已官居九卿,在辅国、司符和司易之下,却是执掌天下刑狱的最高长官。

      扶宁泡好茶水递给他,问道:‘见过辛将军了?’‘嗯’祁康接过茶碗应道:‘这次多谢世叔帮忙,侄儿才能进得天牢探望辛世叔。世叔堪担道义,不像我爹只会明哲保身,整日躲在书斋描他的古画,还不准我出门。辛世叔被冤枉,现在只有世叔能救他了。’

      扶宁回到案边坐下,道:‘你爹是对的,快回家去罢,世叔能做的,也到此为止了。辛将军一代名将,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逢此世道,人皆自身难保,何谈救人。况且救辛将军,也不是扶某人力所能致的,你不要再来求我了。’

      “世叔。。。”未等祁康继续,扶宁就打断道:“不要再说了,回家去罢。”扶宁的语调如常,他声色从不严厉,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哼,原来你们这些大人们都是些贪生怕死,明哲保身之辈。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来烦扰大人了。告辞!”见扶宁也换了他爹一般的态度,祁康只得作罢,气愤的拂袖而去。

      日居月诸,星辰行空,熬过了春去冬来,辛原渐渐好转起来,毕竟练武之人,身体较为强健;聿华的情形却一日不如一日,聿华素来体虚,又染了风寒,引得旧疾复发。冬日的天牢,冰寒彻骨,辛原也替聿华担心,聿华倒看得开,还常与辛原猜个词儿讲个笑话。只是聿华心里清楚,他早已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一日聿华咳得厉害,辛原正要喊狱卒来时,聿华却自己笑了起来,直到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才道:‘我方才想到一条隐语,辛将军一定猜不出来。’辛原哭笑不得,道:‘聿老弟,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罢。’‘诶,无甚大碍’聿华摆手道:‘你来猜一猜:干戈起平明,可知道谜底是什么。’望着辛原无奈的表情,聿华得意道:‘我就说辛大将军猜不出来。。。’

      辛原确实猜不出谜底。

      牢中无日月,又是一年早春时节,辛原的耐心在慢慢消退。不过,看到惟一的难友熬到了春天,依然让人欣喜,万物复苏的春,大概人也会好转吧。可是聿华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这日傍晚,聿华看上去心情很好,甚至脸色都带了些许红润,他又提起道:‘辛将军,先前的隐语可曾猜出?’辛原惭愧的摇了摇头,聿华笑道:‘哈哈,辛大将军,你想想我是做什么的啊?’辛原这才恍然大悟,聿华所专工的正是旦角。‘哈哈哈~’聿华笑罢道:‘平明起干戈,聿某挑的这行当就不甚吉利。辛将军,在下怕是无法活着走出这天牢了。就拜托辛将军,代聿华活下去,有朝一日,一定替在下平反,不要让聿华死后也不得安宁,依然连累亲友故旧。’

      辛原只得劝他宽心,不要再讲不吉之言。辛原最后才知,这些就是聿华的遗愿。一夜风雨,聿华沉沉睡去,再没醒来。绝代风华,至此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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