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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不久,元修刻意提拔堪与高欢对峙的大将贺拔岳,但贺拔岳很快就被高欢设计诱杀。
      元修急命贺拔岳的部将宇文泰接替他的位置。
      短短十几天内,形势大变。元修继而下诏,洛阳城戒严。
      这年六月,高欢自晋阳率兵南下。元修下了最后通牒:“高王若一味马首南指,意欲问鼎洛阳,朕虽不武,愿一比高下。”高欢置之不理。
      七月,元修发布檄文。明知京师的兵力不足以抵挡高欢,却仍然决定亲征高欢。山雨欲来风满楼,压抑的气氛几乎令元修窒息。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天色微明时,他步出泰安殿。晨曦映照下,一个纤纤丽影翩翩行来。他揉了揉眼睛,真的是明月。
      “皇上一夜未眠,我便在这里陪你。”明月微笑道,“我哥哥南阳王甘为先锋,愿为皇上讨伐高欢。”
      “你……”元修又惊又喜,不由地执起她的手,“什么时候进宫的?”
      “自京师戒严后,我便进宫了——一直住在郑妃的宫里。”
      郑妃,那是元修除高皇后外唯一的妃子。但听到她的名字,他却觉得陌生。想来,心中惟有明月,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他轻轻地拥住明月,悲怆地说:“明月,我将做最后一搏。”
      “皇上,郡主。”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高皇后显然已站了多时。
      元修冷眼看她,分明捕捉到她眼眸中的一丝伤痛,但拥着明月的手却不忍放下。明月羞惭地低下头去,高皇后的话却又惊得她蓦然抬头:“难道天下除了元家的女子便再无他人了吗?难道皇上不怕宗室离心天下背德吗?难道……”
      “够了!”元修微怒,“你不需要管这些事!”
      “好。我不管,但我父亲和哥哥却不会置之不理。”高皇后仰起头,那也是个骄矜的女子,她以傲慢来回应元修的冷落,“晋阳兵骁勇善战,皇上以为滑台守得住吗?滑台一失,晋阳兵便可渡过黄河,直抵洛阳了。”
      “你……”元修怒极,忽然感觉言语无力。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懦弱的一个人。

      几日后,元宝炬出征。
      又过了几日,元修亲自领军,屯兵河桥,同时派兵增援滑台,然而两天后,滑台还是失守了。高欢大军从滑台渡河,向洛阳进发,一路打来,战无不胜。洛阳城里人心惶惶。
      明月在王府中与嫂子乙弗氏为伴。柔弱的乙弗王妃忽然变得坚强起来,冷静地将短剑藏入袖中。明月暗自惊心。这动荡不安的岁月,将青春一点点耗去,看不到希望,看不到转机。
      但明月却异常平静,不过是一死罢了。想到死时,她的微笑一如既往。
      一天深夜,府中忽然骚动起来。疲倦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接踵而来,似乎要将心也踏碎。明月飞奔出府,不是元修又是谁!憔悴了,消瘦了,惟有眼中的深情未曾改变。
      “孝则!”明月心中一紧,急问,“怎样?”
      元修摇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有点点泪光,哑着嗓子说道:“我战败了。高欢正向洛阳追来,我带你离开。”
      明月的心在瞬间下沉。洛阳,那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啊!她忽然笑了起来,泪水却流了下来。她说:“你现在要带我走吗?两年前,在洛阳城郊的农舍,你为何不带我走?如今我们又能走到哪里?走到哪里可以摆脱你皇帝的身份!”说着,她忽然噎住,觉得无比委屈。
      元修无言相对。当初,年少气盛如他,建功心切如他,怎能不为帝位所诱惑?如今才知道,他无力把握自己,更无力掌控形势。年少时的壮志渐渐褪去,他只想留住明月。想来,他也是自私的。
      明月站了久久,终于将手伸向了他。明知道前途难测,却仍然愿意随他奔波漂泊。身后,元宝炬望着他们,悄然拭去泪水。
      元修选择西行,去长安投奔宇文泰,那是他唯一的退路了。天明时,车驾已出了洛阳城。忽然有一乘马车追来,随行的人不觉惊慌。元修思忖片刻,下令停车。
      追来的是高皇后。元修冷冷地说:“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父亲和哥哥了。”
      “皇上!您要去哪里?请带臣妾同行!……”高皇后流泪哀求,往日的骄傲全然不见。她身后的郑妃亦流泪跪求。
      明月坐在元修身边,见此情此景,不觉泪下。元修稍有不忍,但还是硬下心说:“朕无法带你们同去,朕只能带明月郡主。”他握紧明月的手,说得十分坦然。
      马车继续前行,将高皇后与郑妃的哭声抛在身后。明月含泪微笑。如今,她和元修的关系已经公开,没有畏惧,没有羞怯,此时此刻,惟有相依为命的宁静。
      这一路,越走越荒凉,越走越艰难,沿途听见民间歌谣:“荧惑(火星的古称)入南斗,天子下殿走。”元修和明月的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但看着彼此,却又觉得足慰此生。
      行至殽山以西,宇文泰率军迎驾。
      元修西入长安之时,正是高欢攻入洛阳之日。没有了元修,也便没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高欢惶急,立刻改变态度,连上四十道奏折到长安,恳请元修回京。
      元修不理。他下的唯一一道诏书是,册封明月郡主为平原公主,留居宫中。对于宗室女子,公主是最尊贵的名位,亦是元修所能给予的极限。
      宫中人以“公主”称呼明月,但这份尊荣却没有带给她丝毫喜悦。
      十月,高欢无奈,另立十一岁的元善见为帝,大权仍在他手中,史称东魏。
      元修西入关中,大权由宇文泰独揽,史称西魏。
      北魏至此分裂。
      多少次,元修在宇文泰的授意下批阅奏折,忽然悲从中来,掷笔狂呼:“古来可有比朕更狼狈的天子?天下下殿走,天子下殿走……”宇文泰只是冷眼旁观,待元修稍稍冷静之后,才拾起散落一地的奏折,呈上去,面无表情地奏道:“请皇上过目。”他比高欢更沉静内敛。
      多少次,元修从梦中惊起,想到分裂的山河,飘渺的爱情,无常的人世,惟有借酒销愁。宫中没有皇后,也没有妃子,惟有明月长伴左右。然而纠缠不休的痛悔与恐惧却时时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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