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宿莽》泠水七弦

5、人间行记

　　茂密的枝叶掩映间依稀可以看见数间房屋，一条大道从里面蜿蜒而出，尽头便是一处山门，门口站着几个拿刀的汉子。

　　这便是苍云寨，住着一群靠打家劫舍生活的土匪。

　　这一日，山寨上下张灯结彩，欢欢喜喜地筹备着寨主的大婚。

　　一个刀疤大汉手上提着板斧，大摇大摆地从上山的路上走来，身后跟着十几个扛着野味的喽啰。看门的一见他立马露出笑脸，“二当家回来了？”

　　刀疤大汉大笑，“今儿个弄到的猎物挺多，管保晚上大家伙吃个够。”

　　“哎哟，可真多呀！”

　　“那是，二当家的哪次带回来的猎物少了？”

　　“二当家的也累了，婚礼还要过会儿才开始呢，不如您先回去歇歇？”

　　刀疤大汉摆摆手，“咱先去大哥那儿看看，你们几个好好守着啊！”

　　他身后的喽啰扛着被猎杀的野猪、鹿、狐狸等等，跟着他朝山寨里面走去。

　　看门的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不免闲聊起来，“大当家的成了亲，下一个也该二当家的了吧？”

　　“我看也是。”

　　“唉，也不晓得咱们兄弟几个啥时候能娶上媳妇。”

　　“你说下次去给二当家的抢姑娘的时候，咱能不能也顺便抢一个？”

　　“想得美呢吧你？”

　　“漂亮的姑娘也轮不上咱们兄弟，说不准大当家的还想娶几个呢？”

　　“山下城里的姑娘多，俺要求也不高，娶个能给洗衣做饭的媳妇就行，漂不漂亮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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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衣黑发的青年站在阴影处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样子，张家被抢走那姑娘就在这里了。看门的几人越说越远，已经在展望自己娶媳妇时的场景了，他想着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飞身跃过山门，进入了山寨中。

　　“谁？”一人猛然抬头看向通往山寨里面的大道。

　　其他人奇怪地看他，“怎么了？”

　　“刚刚我好像看到一个人进去了……”

　　“什么？”

　　“没有吧，咱兄弟几个一直在这儿，谁能进去？”

　　“哈哈哈，你想娶媳妇想疯了啊，都眼花了？”

　　也许，真是看错了吧。那人觉得好笑，又转过去继续唠嗑。

　　山寨里十分热闹，各处都是往来不断忙忙碌碌的人。蓝衣青年躲在暗处，大致查看了一下整个山寨，确定了主院，闪身潜了进去。

　　主院前面一群人正在布置，有人高声指挥着其他人，蓝衣青年直接去了后面，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过去。其实原本也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奈何月神大人吩咐不可以使用灵术，他也只好从善如流。

　　悄悄靠近一个房间时，他听到了一阵哭声和女子的哄劝声。

　　就是这里了。

　　张家姑娘年方二八，前一日被这苍云寨的土匪们给抢上苍云山来，这一日便要同土匪头子拜堂成亲，她又怕又恨，可她一个弱女子哪能逃出狼窝？给她打扮的媒婆半是劝导半是恐吓地安抚她，张家姑娘只当没听到，止不住地哭着。

　　忽听“吱呀”一声门响，屋里的人皆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走进屋来，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柔声道，“打扰了。”

　　前边一帮人正喜气洋洋地说着吉祥话，一个喽啰连滚带爬地跑进大堂，边跑边喊，“大当家的，不好了不好了，有个小子把您的媳妇抢走了！”

　　坐在主位上的粗壮男子立即变了脸色，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喽啰哭丧着一张脸，“大当家的，我们的人都打不过那小子，他一路带着您的媳妇往山门去了！”

　　“他妈的！谁敢抢老子的媳妇！”粗壮男子抬手重重地拍碎了一张桌子，目露凶光，“小的们，跟我去看看是哪个活得不耐烦的！”

　　张家姑娘被蓝衣青年小心地护着怀里，近乎呆滞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如玉脸庞，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就一会儿功夫，来了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要救她出去？真的不是做梦吗？她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得“哎哟”了一声。

　　蓝衣青年低头看她，关切地问道，“姑娘受伤了吗？”

　　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张家姑娘红了脸，连连摇头，“没……没有。”

　　苍云寨的土匪头子带着一大伙人朝这边赶来，刀疤汉子带人直接堵在山寨山门口，两面夹击，围住了蓝衣青年和张家姑娘。

　　“小子，胆子不小嘛，从来都只有老子抢别人的东西，你竟敢抢老子的女人！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块老子跟你姓！”粗壮男子怒气冲冲地吼道。

　　张家姑娘往蓝衣青年怀里缩了缩，对方温声安抚她，“姑娘别怕，在下不会让你受伤。”

　　一个时辰后，张家姑娘站在自家院门口，软声请求道，“公子，你救了我，我一家都感激不尽，您就进屋坐坐吧，我爹爹娘亲一定想亲自谢谢你。”

　　蓝衣青年微微一笑，道，“在下还有事，不打扰姑娘一家了，有缘再见。”

　　“公子！”张家姑娘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蓝衣青年双手抱拳，“姑娘，在下告辞了。”

　　张家姑娘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看着蓝衣青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直至消失不见。

　　“迷忘术施了么？”见那张家姑娘一直痴痴地望着蓝衣青年离去的方向，纤阿收回视线，抬眼瞥站在她身侧的凤璟，语气淡淡地问道。

　　凤璟轻轻点了下头，面上现出几分茫然。他不明白，为何纤阿之前要叮嘱他记得对那姑娘施迷忘术。

　　迷忘术，中此术者，会渐渐忘记施术者要她忘记的事情。

　　纤阿看出了凤璟的不解，却没有解释，她只是不希望凤璟在那姑娘心里留下太过深刻的痕迹，以致影响到日后的姻缘，但这些没必要让凤璟知道，毕竟说到底与他无关。她举目看向远方的天际，“走吧，我们现在去草原。”

　　对纤阿的话从来不会说不的凤璟轻颔首。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人间，纤阿的意思是他已学了不少东西了，但学得如何，还是要在实践中才能检验出来，遂带他来了人间。一则让他能够检验所学，二则让他在人间历练历练。纤阿说，有些东西你在天界是永远学不到的，还是要到人间走一趟。

　　从一株普普通通的香草到修炼化形，凤璟在天界呆了几百年，早看惯了那个万年也不会有多大改变的地方。而此次随纤阿下界，他看到了成片成片的绿色树林，看到了游着鱼儿的清澈河流，看到了黄沙漫天的大漠，看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看到了沟壑遍布的黄土高原，看到了直插云霄的巍峨高山，看到了白雪皑皑的辽阔学园，看到了尽是人烟的城镇村落……

　　他也知天界有的神仙居住在有四时变化的地方，只是不曾见识过。此番下界，真真切切地看到书中所描述的人间，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纤阿带他来人间并不是看看风景那么简单，她的主要目的是让凤璟得到历练，因而二人一路走过许多地方，凤璟听从纤阿的话没有使用灵术，将自己当作一个凡人入世，铲除恶霸土匪，收拾贪官污吏，与人比试文武，参与各种集会，在展示自己所学的同时，也从凡人们身上学到了不少。

　　截止到目前为止，凤璟还尚未展示过的，是骑/射。

　　纤阿算了算日子，说草原上到这个时候会举行相关的大会比赛，不如就往草原走一趟，草原部落里住着的是一个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没有比他们更适合比试与之骑/射的了。

　　蓝天白云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成群的马匹牛羊悠闲地行走在草地上。纤阿站在云端，低头看了一眼，对凤璟道，“去吧。”

　　凤璟颔首，“是。”

　　落地的瞬间，蓝衣的青年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寻常牧民所穿的款式。

　　他抬眼望了一下纤阿所在的那片云彩，抬脚朝前走去。

　　草原上这一日热闹非凡，男男女女欢欣鼓舞围着比赛场，望着那些穿戴整齐站在骏马旁的男子们。

　　在一片欢呼声和加油声中，一个看上去身形颇为单薄的年轻男子夺魁。

　　诸多草原青年一路拥着他跑回来，姑娘们将准备献给魁首的花环朝他抛去。

　　凤璟面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目光直直地望向高空，站在云端的女子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的眸子霎时亮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