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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女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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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安星蕊一翻身,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左臂上。顿时,伤口裂开涌出血来。松儿替她重新包扎好伤口,又在她额头的肿块上涂上膏药。和荣蔍嘱咐屋里只留松儿和玲青,其他人没有允许,不准踏入堂屋半步。
待所有人离开后,他心里百感交集,在知道她被劫走的那一刻,在疯狂搜寻她的那一刻,在庙里发现她的那一刻,在她冲进他怀里嚎啕大哭的那一刻,安星蕊像是他昨夜喊的那三个字一样:一遍遍地砸进他心里。
他昨夜喊了二十几遍,也砸了二十几遍。那根木桩在他心里,种的太深,怕是任谁也拔不出来了。不知不觉间,他已踱步到东院门口。
自从爹娶了二娘,和荣蔍鲜少去东院。今日破天荒地跨入东院大门,二娘诧异之下知他必有要事与老太爷商议,识趣地带着荣淑离开。
“荣蔍,你来啦。来,坐。”和老太爷已听得些风声,看他精神不振的样子心下不忍。
和荣蔍一夜未合眼,心里又装着事,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爹,孩儿来是想知会您一声,孩儿把安小姐安顿在西院了。”
“爹听说了,这样安排很妥当。”和老太爷点头赞同。
“爹。”荣蔍欲言又止,呶呶嘴,憋不住多年来心头的疑虑问道:“爹。孩儿想知道,您为何给孩儿安排这门亲事。”
和老太爷凝视他略显疲惫的面庞,叹气道:“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不会问了。”喝口茶娓娓道来:“当年敌兵压境,我们举家逃离,原本身边有些薄产,谁知途中被贼人抢去。一家六口只能一路逃命一路乞讨。可大伙儿都在逃难,哪有多余的口粮,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得挨着。”
“这些我都记得。”和荣蔍插话。
“嗯。那时你已经懂事了,不像你弟弟还小全不记得,反倒是件幸事。我知道这二十年来,你一直对你娘的死耿耿于怀。”顿一顿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在逃难的路上,你娘省下讨来的口粮喂饱你们兄弟两和年迈的姥爷姥姥。她自小没受过苦,长途跋涉,积劳成疾,身体每况愈下。”
“要不是安家那妇人让我娘去祭河,娘也不会这么早离开。”一想到母亲,荣蔍的愤怒止不住的往外冒。
“你还记得你娘临终前说过的话吗?她没有怨恨,走得很平静。安夫人也是为了保护那个离不开母亲,尚未懂事的女儿。何况谁又能忍心让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去受难呢?荣蔍啊,你娘不是那样的人呐。”和老太爷想打开荣蔍心中多年的郁结,他知道当年的事件对年幼的儿子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他原打算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没成想这事在儿子心中成了一个死结,等他想开口解释时已经晚了。现在荣蔍主动问起,他不能错过这个最好的时机,继续说道:“你只记得安夫人害了你娘。你不知道,他们也失去了那个孩子。虽然那个女娃娃没被抓去祭河,可是没过多久就走了。”
“真是活该。”和荣蔍心想。
和老太爷不想看儿子怨恨的神情,望向窗外回忆:“那时候,安老爷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见你们两个活奔乱跳的毛头小子欢喜不已,笑的合不拢嘴。他把刚讨来的饼子分了一个给你们兄弟两。那个女娃娃当天夜里就饿死了。”
和荣蔍静静听着,许久不吭声。那时他才六岁,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些曲折。“既然当年的事早过去了,为什么与我们联姻的会是安家?”
“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和老太爷开启往事:“当年我们好不容易在津州找了个落脚之处。有一天,一位老和尚带着个女娃娃来敲门,我以为他是来化缘的,就胡乱塞了两个馒头给他。可他却说:‘这个女娃娃与你家孩儿有缘。’他是特地找来此处想把女娃娃托付给我。唉!当时我们一家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你娘又刚走,哪里顾得上旁人。我心想定是这个老和尚扯谎,他自己带个女娃上路不方便,就谎称她与我家有缘,便打发了他。”时隔多年,和老太爷显然对此事依然懊悔不已:“后来有些奇闻异事传来。在齐州定居的安家,那个饿死在路上的女娃娃竟然复活了。我托人多方打听求证,才知那个女娃娃正是老和尚领去的,安夫人瞧她与自己死去的女儿一般大小,长得更有几分神似,思女心切,便收留了她。”
“您的意思是,那个女娃娃就是安星蕊?”和荣蔍打断道。
和老太爷不理会,像是在自言自语:“后来你爹经历了许多事,明白很多事情都逃不开因果。当年老和尚的神情历历在目,要是那个女娃娃半路上也死了......。唉,那你爹就造孽了。他安家是替你爹我收养了那个女娃娃呀。这件事一直在爹心里过不去,所以就给你定了这门亲事。荣蔍啊,你娘已经走了二十年了,你也该放下了。你娘不会愿意看见你为她变成这样的。”年迈的和老太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疼起这个年幼丧母的儿子来。
在东院用完饭,星斗已爬满夜空。与爹爹一番长谈后,和荣蔍对安星蕊的愧疚又添了几分。她初来和府时,我对她态度冷淡,对母亲的执着使我扭曲了心性,我曾想在不违背父命的前提下娶她进门,让她一生寡淡无趣,老死在后院中,权当是她安家对娘的补偿。可是爹却说......。难道是我错了吗?这二十多年来,我恨着一个不该恨的人吗?我恨那个指认你的女人,娘亲,是我错对她了吗?我恨她的姓氏,连同恨上她这个人。我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他的思绪被西院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他快步走入西院堂屋。一进门,见玲青和松儿围着只穿了一件白色睡衣的安星蕊打转。玲青一碰到她,她就挥手拍开,大喊道:“放开我,你别抓我。你走开。”她们两不敢碰她,只得张开双手护在她身前,生怕她一不小心又撞到哪里。和荣蔍意识到她定是又陷入魔怔之中,无法自拔。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拉近灯笼,朝她耳中大声吼道:“安星蕊,我是和荣蔍,我是和荣蔍。你看清楚。安星蕊。”
安星蕊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叫闷了,怔怔地站在原地喘气,眼中的白雾飘散开去,朦胧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和荣蔍。”她张开双手,钻进他怀里:“和荣蔍。你来了。和荣蔍。你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玲青从没见老爷这么大声说话,更别提是对安小姐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一霎间两人就抱在了一起。玲青和松儿不知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杵在那做什么。”和荣蔍已抱起安星蕊往床的方向走去。玲青拉着松儿朝门外走,被和荣蔍叫住:“多拿几盏高烛来,把我的檀木串取来。”松儿年龄尚小,一整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和荣蔍见她眼眶红肿,像是哭过几回。对年纪稍大的玲青嘱咐:“你们累了一天了,摆好烛台就下去歇息吧。天一亮就来换我。”玲青把檀木串递给他,和松儿一起退出门。
和荣蔍将檀木串挂在床边,怀里的人儿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紧抱着他不撒手,他挣脱不开,只得背靠床架坐在床头,好让她躺的舒服些。安星蕊右手抓着他腰间的衣裳,脸颊贴在他胸膛之上,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他不敢动弹,微微一动,她就会醒来张望,确认他在不在身边。
黑夜垂暮,屋内红烛闪烁,无声的淌着泪滴。夜静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她喃喃道:“冷。”和荣蔍低头看她。他身上穿着的柔滑锦缎将吸饱的秋夜寒气推到她身体里。他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褪去外衣,露出白色棉布睡衣来。安星蕊睡得深沉,还是被他的动作摇的晃眼,立马抱紧他,左手手指蹭到被子上直喊疼。和荣蔍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将她的左手托在自己手中,免得她乱动弄疼自己。安星蕊像只小狗一样趴在他半边身体上,嘴里发出“嘤嘤”的满足声,在他体温的包裹下暖暖地睡去。
和荣蔍此时才敢合上眼休息。正要睡着,听她抽抽搭搭呜咽起来:“娘,娘。”睁眼瞧她,睡梦中的她在流泪。
“娘......。勇粟要成婚了。他要离开我。娘......。他为什么要娶别人。我们说过要在一起的呀。娘......。你在哪里?”她无意识地调整睡姿,右手臂伸到和荣蔍胸前,将整个上半身的重量放在他身上。他一下吃重,又觉怀里的人儿绵软无骨,一团暖意袭上心头。左手抓起下滑的被子盖在她背上,又听她像个四岁的小孩般亲昵地撒娇道:“娘,他和你一样要丢下我。娘,你为什么要丢下蕊儿。”
和荣蔍听她喊娘,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她和我一样,也是个可怜人。突然,她大喊道:“勇粟,救我。老鼠,老鼠......。鬼,有鬼。勇粟。勇粟救我。”
“我在,我在。别怕别怕,有我在。别怕。”和荣蔍轻拍她的后背,像哄荣淑一样哄她:“嘘......。我在这儿。别怕。”
“你别走,勇粟,你别走。我害怕。”
“我不走,我在这儿。别怕。我把他们打跑了。没事了。”
她转过头,扭扭身体,脸颊贴在他脖颈下裸露的皮肤上,不住地哼哼唧唧,嘴唇上下蠕动着像是在亲吻他。这个美人儿无意识的在他怀里肆意妄为,透过两层布衣,成熟女子被布条束裹的温软地带使他血液火速流窜,周身发烫,很快就将无法克制住自己体内熊熊燃烧的□□。他小声道:“别乱动,你再这么乱来,我就得离开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对你。”
安星蕊像是听懂他说话似的,翻过身,后背靠在他胸前。他大喘几口,稳住心气,下巴被她的发丝磨的阵阵发痒,微笑着睡去:“聪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