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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你在哪里 ...

  •   “疼。”手一抖,又有东西贴上她的手指。软糯糯的触感,暖进她的心房,一根根小毛针戳得她手背上痒痒的,眼皮沉重的耷拉在下眼脸上,她昏昏呼呼地摇晃脑袋,希望能快些睁开眼睛。
      一股股啃噬声侵入她心底,隐隐感觉有几排钢牙在搅碎她的身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不清前方。心还未定,啃噬感又钻进心里,双手一动,耳边传来“吱吱吱”的叫声。她立时明白“咔嚓咔嚓”拿她饱食一顿的是几只饿透了的臭老鼠。
      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恐惧感阵阵袭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挥动双手,惊觉两只手腕被紧紧的困在一起。目不可视,双手又被捆绑,她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心跳加速,小心地恳求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小女子安良淳厚,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知各位是否认错了人。”
      她睁大双眼,眨巴眨巴眼睛,眼前仍然没有一丝光亮。只得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声音,可周围除了老鼠的吱吱声,从缝隙里窜进来的嗖嗖风声,听不见其他任何动静。此时,她全身毛孔竖立,血液汇聚在心口。听见腹部咕噜咕噜的声响,听见心脏咚咚咚地乱跳,听见自己的内心在大声呼喊好可怕好可怕,怎么办怎么办。
      是我说错什么了?绑匪为何不出声。一定是我说错了什么,他们在想法子惩治我,为什么我看不见了?为什么?难道......难道他们弄瞎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她举起双手,放在自己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她一心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讨饶道:“各位大侠,你们一定是认错了人,我没有为非作歹。哦,不对。我错了,我做错了。你们饶了我吧,你们放了我吧。我看不见了。看不见......。”她惊恐万状,想不明白为何刚才还在小巷中哼着歌,现在会被捆了手脚倒在地上。她泪水直流,不停说话,可始终得不到答复。四周依然只有吱吱声,风声,心跳声,和自己的抽泣声。
      右眼隐约闪过一线灰亮,她紧闭的双眼又睁开,闭上又睁开,如此往复。她发现不是自己瞎了,而是屋里太黑。她倒在一间破旧不堪的土屋里,风从年久失修的窗户缝里溜进来。勉力让自己坐起身子,四顾张望,虽然屋里黑的出奇,她似乎看清楚了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大口大口喘气,牙齿咬着下嘴唇,强忍着呜咽,胸口上下起伏着,泪水沾满了衣襟。她用牙齿费力地撕扯开手腕的捆绳,解放双脚。想站起身来,手脚却酸软无力,手掌撑在土墙上,泥土淅淅索索往下掉,一只蜘蛛爬过她的手背,她“啊”的大叫一声,甩开手去。她奋力爬过倒在地上只剩下三只脚的木桌,推开房门逃了出去。
      她以为自己逃出去了,迎上她的却是一间四方的院子,古老的枝丫上连只惊起的鸟儿都没有。
      夜凉如水,昏天黑地,天上的星星朝她眨巴着眼睛。平日里,她极爱对上那些闪烁明亮的眼睛,好像只有它们能明了她的心事一样,今日张目仰望之下,惊觉眼前的星空狰狞丑陋不堪。她毫不犹豫,朝前方敞开着的唯一一扇木门跑去。屋里同样黑意浓重,悬垂下的蜘蛛网擦过她的脸颊,她毛骨悚然地跳开,一脚踩在一只正在觅食的大老鼠身上,老鼠“吱吱吱”乱叫着四处逃窜,吓得她魂飞魄散。
      这间屋子除了进来的木门外,没有一扇窗户,也没有另一扇门,屋里黑咕隆咚,透着丝丝阴冷。她没有勇气再回到刚出来的那间屋子。“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她哭喊着拍打墙壁,:“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四面墙上挂满画框,画中人的轮廓隐约可辨。漆黑中,这些黑魆魆的人影仿佛在她四方围成一个圈,个个怒目圆睁,想要拖她去极乐之地。她寒毛卓竖,深秋的寒风从木门中送来“咿咿呀”“咿咿呀”的呼声,好似在唤她的名字“星蕊啊”“安星蕊”。她听得瞠目结舌,牙齿不住打颤,双手捂住耳朵,闭着眼睛蹲在地上发抖。
      不一会儿,她忽然睁开眼,双手撑着大腿站起来,嘴唇颤动:“我得出去,不能留在这里。我得出去。”顾不得画像上一路跟随她的影子,沿着墙壁发疯似的在屋里绕圈子。双手不住地捶打墙面,重击之下,画像“哐啷”“哐啷”砸落在地,断裂的木条打在她身上,她像没有知觉似的依然奋力拍打。
      不巧,双手拍在一幅画像正中间,“嗑嗒”一声画框一侧开了一条缝。她欣喜不已,身子靠在画框上,用尽全身力气挤开了门。
      又是满天繁星朝她眨巴眼睛,它们在高高的空中远远地俯瞰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花容失色,也不伸出援助之手。
      她跨进这间两面都有四扇大窗户的屋子,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纸洒在屋中摆放的物件上。她凑近一看,一只狐身猫头的动物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朝她扑来。它的身后层层叠叠、套着八只怪兽,每一只都比前一只大一圈,排成一列,想将她吞入肚中。她毛发炸起,一惊之下猛地后退一步,直直撞在另一座陶器上。左转身,只见那座巨型兽器向左侧倒去,陈列在墙上的一排排奇形怪状,神色各异的上百件陶器轰塌下来,在空中相互碰撞,飞出无数片彩色陶片。她下意识地捂起脸向前躲避,不料为时已晚,碎片已在她左手臂上留下深深浅浅数十道口子。她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吼:“鬼啊,鬼啊。有鬼。”踩在数千片碎裂的陶片上,遁出门去。
      松儿见小姐错过了晚饭,坐在小姐屋里等候。待她打了一个盹醒来,亦不见小姐踪影。她问玲青,有没有看见小姐。玲青将下午赵桓带她去秦府一事告知,宽慰道:“既是去了秦府,自是不必担心,想必是被留下用饭了。”可是夜色越来越深沉,小姐白日里外出一身薄衣轻装,也未带件厚衣裳。松儿向和叔报备,去秦府给小姐送一件外衫。和叔听闻安小姐尚未回府,差儿子和路与松儿一起去秦府迎小姐回来。待到秦府一打问,方知赵公子与小姐离开秦府已半日有余。
      松儿不安道:“他们早走了,小姐会去哪儿呢?她对这里不熟,能去哪儿呢?”
      和路比她年长两岁,安慰道:“不是与赵公子一起来的?兴许是去了赵府。我们去找赵公子问问。”
      “嗯。”松儿点头,跟着和路去赵府。
      赵桓喝了点小酒,聊了会儿天,顿觉无趣,早早的回府上安歇。他与安星蕊分手的地方离和府不过几百米远,片刻就到,以至于他根本没担心过她的安危,心里曾想过也许她会在路上贪嘴或被店里的新奇玩意儿迷了神。但凭她那种胆小怕羞的性子,天黑之前必定会回和府。故而她一个人回府的事压根没放在心上。
      此刻,赵桓见松儿与和路一脸焦虑的询问小姐是否在府上时,慌得从太师椅上跳起:“什么?她还没回去?”
      松儿郑重地点头:“嗯。小姐没在府上吗?”
      “没。”赵桓摇头,心神一荡:“下午从秦府出来,已经七八个时辰了,我以为她早回去了。”
      “没有,小姐没有回去。我一直在等她吃饭。她没有回来。”松儿没了主意:“哦,对了,也许在我来的路上回去了。”她快步向和府跑去。和路与赵桓二话不说,一起赶往和府。
      和荣蔍坐在厅堂中等他们回话。和叔望见他们一行人小跑进来,便道:“回来了。”
      “怎么?还没回来吗?”赵桓额头上冒着汗珠,人没进厅堂就急问:“安小姐还没回来?”
      和荣蔍远远望见他们横冲直撞的跑进来,就知事情不妙。现下看赵桓心急火燎的样子,更是焦躁不安。之前在船上被不明身份的人偷袭,现在安星蕊又无缘无故失踪。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对他们下手,他的目的何在?又是谁敢得罪津州三大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他顾不得考虑这些,安星蕊的生命安危才是迫在眉睫之事。他心绞如麻,若是她有什么事,他该如何向安老爷交代。他说过要保护她,若是她发生不幸,他该如何向自己交代。他内里心急如焚,仔细询问事情经过。脸色不由地暗了两分,主持大局道:“派人去夫妻巷周围打问,另去探问清楚看她有没有退回秦府。或许......她是找不着回家的路,其他人去各处街道寻找。”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早上玲青的话却在脑中回旋。难道她又一次离家出走?这次为何连包袱也不拿?她在津州有其他容身之地?不会,若是有其他朋友,我岂会不知。
      他们挑着灯笼在津州的大街小巷分头搜寻她的下落。和荣蔍骑着马站在夫妻巷巷口思索,夫妻巷是她回府的必经之路,巷口是繁华街市,巷尾离和啼木府不过百米。街市喧闹嘈杂,不好动手,贼人一定是在夫妻巷里劫走了安星蕊,在这百米之间院门看护怎会看不见她?除非......。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从她在赵桓眼前消失已经九个时辰了。凶多吉少四个字出现在他脑中。不能,不能这么想。他痛恨自己,明知道她有离家的打算,明知道有敌人在暗中盯着他们,却未加嘱咐轻易地将安星蕊交到赵桓手上。他冷静下来,在夫妻巷巷尾扫视四周,右侧和府大院门庭高大,烛火通明,一览无遗。左侧小院深深,星火点点,有几条被踩碎的干草躺在地上。
      在傍晚能走的路只有这一条,他掉转马头,一溜烟儿,就将和府大院抛在了身后。
      他骑马缓入树林,后山一带除了祭日扫墓,鲜少有人踏入。凌晨时分,山中的小动物们正沉睡。小灰马打着响鼻,热腾腾的气体喷射进空中,和荣蔍东张西望,环视林影密处,生怕错过些什么。他不清楚走的这条路对不对,路的尽头只有一座废弃了十几年的娘娘庙耸立在山上,那里更不会有人光顾。
      几只萤火虫被马蹄翻起,在草丛上飘扬,好似在责怪马儿搅扰了它们的美梦。他止步在路的尽头,翘首仰视山上的娘娘庙。娘娘庙曾经盛极一时,香火旺盛,自从异国佛陀带着大批经书与金光闪闪的佛龛,骑着骆驼迈入中原,来娘娘庙祈福的人日益减少,娘娘庙就此破败。
      这里只是一座破庙,安星蕊应该不会在这里。他骑马回程,一路上放大双眼,在左右两侧的树丛中探寻。不知不觉间,回到了树林的起点。他隐隐觉得身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拉扯他回头。他眉头深皱,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刚才一个来回已经看得很清楚,树林中没有大块的影子,没有山洞可以藏人,山坡上植被茂密甚至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到底去了哪里?从夫妻巷出来,和府的反向只通往这里。除了这里,无路可走。她到底被带去了哪里?
      无路可走。无路可走。他灵光一现,娘娘庙。这条路只通往山上的娘娘庙。他策马飞奔向娘娘庙,在山下大喊“安星蕊”“安小姐”“安星蕊”。“安小姐,你在吗?”
      山上静的出奇,连只惊飞的鸟儿都没有。他沮丧地低垂着头,拉动缰绳,折返回来时的路。走出十几米远,又被那双看不见的大手揪住,勒住小灰马停在原地打转。是谁在引路,难道是山神吗?是谁在用隐形的丝线一次又一次地拽他回去,是住在娘娘庙里的娘娘吗?娘娘庙早已毫无人烟,刚才他大喊了十几声都没有任何回响,谁会躲在废弃的破庙里呢?可是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救救我,救救我。他被这嘶声裂肺的叫喊声闹得六神无主,五脏六腑在身体里挤压变形,攒着他的心绞痛起来。“安星蕊”“安星蕊”呼声阵阵冲出口,仍然没有回音。连一只鸟都没有。
      他又一次调转马头,为自己浪费了大把时间懊悔不已,是他找错了吗?这个鬼地方,怎会有人来?连只鸟都没有。
      是的,连一只鸟儿都没有。怎会没有鸟?无人光顾的密林不正是鸟儿最好的栖息之地吗?他来回两次,在山下喊了不下二十次,却连一只鸟儿也没有。不寻常。他两眼放光,肯定是有人来过,将许久不闻人声的鸟儿惊走了。他飞身下马,取下挂在马背上的短剑,急速跑上山头。
      庙门半掩着,刚一推门进去,对面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晃身躲在庙门后攥紧剑柄向外窥视,随时准备抽出剑来刺向敌人的要害。只见一人披头散发从屋里缓缓地挪出来,他屏气凝神,注目远眺,月光下映出那人半张脸来。那张脸因恐惧和泪水已变脱了形,可他一眼就认出来。安星蕊!不是安星蕊是谁。
      “安小姐。”他大喊一声,冲到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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