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其一生》失林忆（意涵）

1、第 1 章

　　“清婉，你个死丫头，你还有空啃苹果！”
　　“就吃一只，至于嘛你。”我被一只大手揪住发辫，手中还有那半只苹果，“痛，你要我头发干什么。”
　　“死丫头，你师傅我养你不是让你跟我顶嘴的。”那只大手加重些力道，头皮要被扯下来了，这又不是英国殖民者对付印地安人，我的头皮不能换美金。
　　“今天上午练不完，你就别想吃饭。”说着大师傅把四块大沙包扔进我怀里，顺带还拿走了我的苹果。
　　“喂，那是为了让我这一天平平安安的。”我欲哭无泪，望着怀里的家伙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我，二十一世纪杰出的心理医生，姓钟名琪，二十六岁，却因在游船上被一个日本老色鬼纠缠，不小心失足落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缩水到只有三岁！而且所处环境是用两个脑袋也想不通的大明朝。
　　“唉。”我自觉绑上沙包，我在这儿叫清婉，是一个从小在戏班的孤女，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而我打在这儿起就必须天天练功。
　　“听说万岁爷惊了风，一下子就病上了。咱们戏班又不能开门做生意了。”那“小豆子”在旁边一边幸灾乐祸地看我，一边琢磨着下一个月的银子问题。
　　“小豆子，皇上的事你都有兴趣，你是喝太平洋长大的？”我讨厌他的幸灾乐祸
　　“让你不要叫我‘小豆子’，‘太平洋’是什么东西，还有皇上的事不也是咱们老百姓的事嘛。”
　　“小豆子，可惜了。”我抖了抖那重的我恨不得扔西伯利亚去的沙袋，“你要活在那美丽的新中国，你参政议政的能力肯定能让现代化建设步伐加快不少。”
　　“让你不要叫，你还叫上瘾了是不是。”这是因为他对黄豆有特别的偏爱，长的又一如梅兰芳先生那样的女性化，大明朝不是太监很厉害的嘛，所以“小豆子”是实质名归。
　　“我觉好听才叫的，不然理都不想理你呢。”我抬了抬酸痛的腿。
　　“你就嘴狠吧，要不是你那可怜的娘，和你娘留给你的一副好皮囊，我恨不得求师傅马上把你踢出去。”小豆子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 师傅来了。”我装出很严肃的样子。
　　他马上一本正经开始练功，我抱着憋笑伤肺的危险挪到了一边，有师傅我还会叫吗，真是白痴，这古代人的心智没受到好好开发，我这 心理系毕业业的人连助人为乐的心都没有了。
　　“死清婉，你给我记住。”一天到晚，吃了我的亏都只会听到这句话，用费墨大哥的话说“是有些审美疲劳咯。”
　　说到我的这位亲娘，传说是当时名满京城的花旦，叫清柔，只可惜私生活不检点，做了回未婚妈妈，在这封建礼教已经开始“吃人”的时代，这不处以火刑真是天大的“仁慈”。不过，人是放过她了，可天没那么好心，因为要生这个娃，一代名伶难产而死。
　　唉，何苦呢，为了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如果活着还能成为我的一个重要案例来研究。
　　“发什么呆。”这次是师傅的声音，“你给我动起来，别仗着你师傅不打你的脸，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师傅，罚她不准吃苹果。”小豆子在一旁奸笑。
　　“不，师傅。”我大叫，苹果是我的命根子，从小到大如果哪一天不吃苹果，我保证哪天就会出人命，“清婉知错了，清婉这就练。”
　　“果然，苹果还是比我这个师傅有用。”师傅衰老精明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慈祥，“清婉啊，过几年你就可以登台了。”
　　“是师傅，这是师傅教的好。”我拍他马屁，哄他一时高兴了让我练些别的，不然他要是中午给我饭吃，我也只能用嘴啃了。
　　“放下沙包吧。”果然屡试不爽。
　　“去把《西厢记》背一段给我听听。”
　　“啊？”我觉得天旋地转，“那，那什么，师，师傅，我还是继续拿沙包吧。”
　　“你想都别想。”那没人性的背影，我恨不得踩两脚。
　　“死老头，背就背。”不就是崔莺莺思春想张生，穷书生暗恋富小姐，当中还夹着一个被我骂了一千三百六十五遍的红娘，有事没事当什么电灯泡，那了个棋盘还想藏人，幸亏京剧要到大清朝乾隆年间才会出现，不然让我唱贵妃醉酒，我就真的只能醉死在那台子上了。
　　“醒醒。”又是那死不死，活不活的声音，“别发呆了，装死还不是时候。”
　　“要你管。”我扯下那沙包，心里盘算着现用《牡丹亭》混过去再说：《游园》 ，《惊梦》，我还是比较那的出手，只不过我才六岁，那群人就已经开始为我估价了，合着我就是一商品，这万恶的旧社会！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锈线；恁今春情似去年？晓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呖呖莺歌溜的圆。”
　　我兴高采烈地背着汤显祖的《游园》，这段戏写杜丽娘在侍女春香的引逗下，违背父母，塾师的训诫，走出深闺，来到从没去过的自家后花园。高中的可爱语文老师笑容可掬地说这是表现杜丽娘自我觉醒，表达对封建禁锢，虚伪礼教的否定。只可惜当时心智已早熟得一塌糊涂的我们认定这不就是少女思春嘛。
　　“你是不是准备这辈子都只只唱这只曲子了。”那杯盖碗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一边的师娘不住地摇头。
　　“回师傅，清婉前半辈子唱这支曲子，后半辈子不准备唱戏。”难不成要让我唱老旦不成？
　　“你师傅我还没功成身退，你到已经把事儿都计划妥帖了。”那语气中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人生是需要规划的嘛，不然师傅怎么可能现在拥有这么大的戏班呢。”我拍着马屁。
　　“你这丫头如果把给你师傅戴高帽的精力放在唱戏上，我就真能一年胜似一年了。”果然语气中是调侃，只剩调侃。
　　“不过，再背一段《西厢记》。”
　　得，算我刚才的话没说。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燕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我凄凄惨惨戚戚地背着《长亭送别》，心里想的是“小白菜呀，泪汪汪啊……”
　　这刚介绍了我大明朝一日经历的半天，这三年的痛苦经历就可见一斑了。
　　我这么被师傅藏着练习，从不在外露面，有些奇货可居的味道不是，那我算不算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婉儿，别站着傻笑。”师娘温柔的声音传来，“你过来。”
　　这个老妇人我是一点也不排斥，权当她是我外婆似的，她和她那严苛的丈夫一点也不象。
　　“给你。”
　　一大篮子的红苹果。
　　“师娘。”我感激地看着她，他们夫妻俩没有孩子，她一直把我当成他们的孩子。
　　“什么事？”
　　“谢谢。”
　　当场，坐着的两个人有土血的危险，我抱着我可爱的苹果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