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快跑》师镜

2、新年

　　1月1号那天肖惑窝在家里，没能跟兄弟们出去在大街上疯跑。
　　倒不是感情上受了什么挫折一蹶不振了，而是因为他感冒了。

　　昨天各班吃完了饺子回教室收拾东西放假，肖惑吸溜着鼻子远远望见程子然抱着一大摞东西往这边走，一猫腰钻回座位上。
　　程子然四平八稳的走过薄薄的积雪，停在后门，扫视一遍，笑了，笑得肖惑背后发冷。
　　门口传来那家伙平淡的声音：“你们班英语课代表呢？”
　　没人回答。

　　肖惑硬着头皮看看周围沉浸在欢欣气氛里的几个同学，嘀咕着程子然你敢大点儿声么，瓮声瓮气：“他不在。”
　　“哦，那，回来帮我交给他，陈老师让发下去的。”程子然走过来，倾了一下横放竖放分成两半的试卷，“上面那些是你们班的。”
　　肖惑站起来，对英语老头子最后杀出段考成绩的抱怨愣是没出的了口，双手拿起那堆东西，对面冒出一句：“你感冒了？”
　　“啊？”肖惑抬头，怀疑自己是幻听。
　　程子然一副我什么也没说的表情，冲他一咧嘴，露出小白牙：“谢谢。”
　　你们班有个佳洁士还不够么……

　　隔壁班的班副石佳捷从窗外飞奔而过，扒门框上：“班长啊陈老师的卷子是不是你给拿来了？”
　　程子然走过去，东西往他怀里一塞：“别在人家班门口嚷嚷，回去。”
　　肖惑很想冲石佳捷问一句：其实你叫曹操吧。

　　林亮去送他女朋友，肖惑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回了家，一进门就见表姐林黎拿着个鸡翅膀在啃，一阵反胃，明智的拿出体温计，一量，烧了。
　　得，说不定就是让程子然给吓的。
　　低烧，晚上睡觉之前就退了个差不多，但1号一大早陆斐打电话喊他时肖惑还是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老子病了。”

　　林亮在屋外喊“阿姨”的时候，肖惑正坐在床上看电视吃罐头，林亮推开房门风也似的冲进来，一巴掌拍在他后颈，半块糖水桃哽在喉咙里，差点咽不下去。
　　肖惑推他一把：“我x，你想害死我么。”
　　林亮就势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笑呵呵的看他：“这不挺精神的么。”
　　肖惑瞥一眼闹钟，下午四点：“这么早就散了？”
　　林亮挠挠头，有点不自然：“这不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肖惑一愣，喉咙发紧，犹豫了犹豫：“你说……人生病的时候是不是感情特脆弱。”
　　“啊？”林亮没听明白这句没边没影的话。
　　“我是说……”
　　“林亮啊！来吃个苹果！”肖妈妈端着个果盘，语气高亢，破门而入，“还有梨。”
　　林亮站起来说着“阿姨您别客气了”，肖惑默默把头转向一边，心说妈啊您来的真是时候，正好阻止您儿子走上不归路怎么的？

　　林亮真吃了个苹果，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话题一转：“明天咱哥儿几个吃饭你来不来？”
　　说吃饭，就是到林亮家的火锅城，肖惑推说家里亲戚有饭局，林亮一肘子过去说谁不知道你奶奶家是３号聚，末了一本正经的来一句：“你要是还不舒服就别来了。”
　　肖惑觉得内心深处温暖的小火苗立马噌一声洋溢起来：“我去！”

　　2号上午出门的时候碰上林黎拎着东西从超市回来，她鄙视的瞅了一眼脚步虚浮的肖惑：“半路走不动了记得找警察叔叔。”
　　肖惑悲愤的看着自己家门砰的关紧。
　　刚走一段楼梯，咔啦一声门又开了，林黎探出半张脸：“姑姑让我问你要不要钱打车。”
　　肖惑摸了摸口袋，发现今天新换的裤子，半分钱没装。
　　“我觉得也是不用，你慢走，路上小心。”林黎缩回去，关门。
　　肖惑纳闷，我说什么了么我。

　　连坐公共汽车的钱都没有，肖惑只好郁卒的出了楼门，直奔小区门口全天候经营书报零食彩票的书报亭。
　　门卫老张的老伴儿正坐在屋子里听老年节目，一抬头看见肖惑在外面转悠：“哎肖惑啊，起这么早？买什么。”
　　肖惑没说话，表情凝重的伸手在旁边的盒子里摸了张刮刮乐，三下两下弄开，往里一递：“中５块，您给我３块就成。”

　　揣着三个硬币上了公共汽车，回来还得跟林亮借１块钱。
　　到了火锅城往楼上走，一开包间门就看见陆斐跟他哥陆昊坐那儿，肖惑笑：“饿死鬼投胎，来得真够早的。”
　　进去了往旁边一看，才发现林亮也在，旁边坐着他女朋友，小姑娘有点尴尬。
　　肖惑在陆斐旁边坐下：“你这什么脸啊跟哭丧的似的。”
　　陆斐一掌劈过去：“这不寄托对您深切的哀思呢么。”
　　林亮假模假式咳嗽一声，看着门：“李灿这小子睡死了么，还没来。”
　　林亮、肖惑、陆昊、陆斐、李灿五个人初中在一个班，中考那天陆斐烧得死去活来，没去，第二年才考的高中，李灿上的中专，陆昊高一就没跟林亮肖惑他俩同班，高二选了理科。
　　所以五个人里面肖惑跟林亮的关系一直格外好些。

　　林亮的女朋友饶有兴趣地问着“听林亮说……”开头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陆斐都想翻白眼了，门口扑进来一人。
　　李灿一头乱毛支棱着，进来冲几个人乐，开口第一句冲林亮旁边：“呦，嫂子。”
　　肖惑一脚飞过去，李灿笑眯眯的躲了：“肖惑你也不用想我想成这样吧。”
　　林亮的女朋友扭捏了一下，刚想说啥，就听林亮问李灿：“你女朋友呢？”
　　李灿情绪高涨，小拍了一下桌子，特耿直：“哥儿几个喝酒么不是，我带她来添啥乱。”
　　陆斐噗一声笑了，接着伸手拉肖惑：“你看嘿这拜年短信特有意思。”
　　肖惑也笑，看陆斐那手机屏幕上的“儿子，看着你哥别喝多了”，心说你小子装的也太假了。
　　李灿在那解释：“哎呦嫂子我可不是说您那，我们家那谁……”

　　门口服务员扛着一箱子啤酒进来：“林亮啊，要把锅端上来不？”
　　林亮看看他女朋友：“你吃麻辣的？”
　　没等那边儿点头，陆昊插嘴：“肖惑不是不吃辣么，咱来鸳鸯的吧。”
　　“干脆弄小锅算了。”李灿冲林亮笑，“你俩一个。”
　　“那四个就够了，我跟肖惑一个。”陆斐一本正经，“我上火，不吃辣椒。”
　　肖惑盯着角落里的盆栽，假装没看见林亮等他点头的眼神。
　　“那就这样。”林亮最后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