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驽马》子*

3、第 3 章

　　之三

　　夜，静若秋水。窗外似有些淅淅簌簌的声音，想是落雪了。屋内的炭盆偶尔发出些嗤嗤声，倒也暖和。

　　月光打在雪上，玉白一般的光华顺着纸糊的窗格流入房内，捎带着炭火星星点点的红，微微透过帐帷，朦胧不清。

　　“你打算在汴梁定下来？”展昭抬起眼，甚是诧异，素知他这师弟是个喜静不喜闹的人，以前一帮师兄弟里，因为有他，倒显得展昭的话不是那么少了。

　　“嗯。”，谢如远靠着枕头坐着，身上披着亵衣，还未系好，袒露着精壮的胸膛。含笑望着展昭，他倒穿得快，只是额头上还有些薄汗，有些忍不住一把搂过他，两人撞在一起，却见那人正低着头，双手正推着自己。

　　谢如远笑了笑，这人还是那般皮薄，于是故意收紧，两人的身子又紧紧贴到一起。见展昭皱了皱眉，双目似有恼意，伸出手，理了理那被汗润湿，紧贴着脸颊的几缕青丝，柔顺中掺着些许水气，从指缝中滑过，放在唇边吻了吻，闭上眼，任由手中的发丝滑落。

　　放开展昭，展昭忙又钻入自己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脸朝着墙。

　　谢如远不再逗他，也躺好了，只是睁着眼，与展昭说话：“师兄，还记得那次下雪么？”见展昭不语，知道他又装睡，不由叹了口气。

　　半晌，才闻展昭温言道：“怎么记不得，那时你才六岁，一丁点大。”语气中又带了幼时的几分宠溺。

　　“那时雪裹着我们，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滚，整个头都被你抱在怀里，我后来觉得呼吸不过来了，一点点地没了意识，醒的时候，我们俩都在谷底，一睁眼就看见师兄你长松了口气，两只眼还眼泪花花的，红得跟兔子似的，脸脏兮兮的。我当时就想，这辈子都一定不会让你再哭。”

　　“胡说，我哪有哭。”展昭转过身，见谢如远正定定地凝视着自己，面无笑容，少见的严肃，才喃喃道：“我那是急的。你当时还那么小，身体也弱……”

　　“你也才九岁，还一直都是父母和师傅师兄们的宝贝……”谢如远好没气地道，自己不过晚出生了三年，听他的语气，仿佛比他小了一辈似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回忆着那年冬天，谢如远因和师兄们玩不到一快，于是独自在山里走，突然雪崩塌了下来，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向自己奔腾而来，谢如远跑了几步，又猛然跌倒。若不是展昭跳入雪中，抱着自己，恐怕如今连尸首都找不到。醒了后，没有吃的，展昭站在冰冷刺骨的溪水里抓鱼，见自己冷得发抖，就把外套脱下来给自己穿，说什么他内力深厚这点冷不算什么。自己的腿骨折了，走不了路，整整三日，全是他背着自己，悉心防护，一步步走了回去。回去后展昭大病了一场，若非师傅医术精湛，险些丢了性命。

　　那厢展昭想的又是不同。当年，展昭在本门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直到师傅收了谢如远。展昭偷偷高兴了好久，自己终于也有了师弟，会有人叫自己师兄了。于是几次想找他一起玩，可那孩子总是爱理不理。再后来，师兄们都心疼展昭，愤愤不平，更没人理睬谢如远了，他也不和别人说话。那次自己救了他，之后他便整日粘着自己，小小的，矮矮的，像个跟屁虫，永远跟在身后。有时摸摸他的头，他就钻到自己怀里来。

　　只是……什么时候起，他竟长得比自己还高了，而且还……展昭恍惚想起，谢如远八岁那年，师兄们逗他说这样粘着展昭，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谁知他竟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要娶媳妇，我要娶昭师兄。”说着又蹭了上来，惹得师兄们哈哈大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展昭脑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荒唐俗套的念头，转念一想，以身相许的似乎是自己，顿时觉得吃了大亏，不禁有些郁卒。

　　“师兄在想什么？”谢如远记得展昭最喜欢听自己乖巧地叫他师兄，于是就算两人再亲密，他依旧这么叫着，忽瞥见展昭正有些埋怨地看着自己：“如远，明明我救了你，为什么是我在……在下……？”等听到“面”字时，声音已如细蚊一般。

　　“这有什么联系吗？”这人还真当自己是要报恩不成，真是活活气杀人，谢如远一个翻身，将展昭压在身下，狠狠按着他：“世上有千万种报恩的方法，我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

　　“我不是这个意思。”展昭于情上，虽是不大通，但自己与如远之间，不是因为救命之恩才走到如今，这，还是清楚明白的。

　　“展昭你听着，就算当年没发生那事，我还是会爱上你。”谢如远低下头，咬住身下人的唇，狠狠吸吮。记忆又恍惚回到以前，那时展昭找他玩时，看着这个总是笑得眼弯弯的哥哥，心里就觉得亲切温暖。只是看到他对别人也是那么好，才故意不理他。只是这些，从来没说与他听而已。

　　一只手托起展昭的头，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脊背缓缓滑动，在他唇舌之间不知止尽地索取，将那带着甘味和些许药香的味道，一丝丝吸尽，怎么，谢如远忽然觉得眼里有些酸涩，就算已经与他如此，却总是觉得不够，而且……永远不够……

　　为何这个人，总是在别人为他痛苦不堪，辗转反侧的时候，还带着那风清云淡的温柔微笑。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展昭被吻得浑浑噩噩间，耳旁隐约响起一句，不禁一怔，伸手环住谢如远，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摸了摸他的头……却换来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