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娘娘》银色徽章

6、第 6 章

　　张弛又做了个梦。

　　孩子王张弛爬在老桑树横斜的枝丫上，手里抓着树上最紫最甜的那串桑葚。树下，跟他一起来偷桑葚的小伙伴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张弛笑得开心极了，时不时丢下去两串桑葚，他指间都是紫红色的汁液，嘴唇也是紫红紫红的。

　　突然树下一阵兵荒马乱。邻村的孩子发现了他们的“偷窃行为”，气鼓鼓地跑过来“保家卫国”。张弛有些着急，他可是这帮孩子中的主要战斗力，没了他一定是打不赢的。他七手八脚地想要往树下爬，却突然脚下一滑。

　　天旋地转！

　　天空突然变成了扭曲的形状，耳朵边上是轰鸣的怪响，水从五官里一个劲的往里涌，张弛明明已经慌乱到了极点，却清楚的知道了池塘边的情景。这甚至不是他看到的，而是就这么直直地映入他脑海里的。

　　无论哪个村子的孩子都不会游泳，看到张弛落水后，他们只能在岸边大喊，却不能下去救他。脑子活络的孩子已经跑去喊人了，胆小的几个哭了起来，张弛看到他最要好的兄弟跑到石像前跪了下去。

　　“桑树娘娘，桑树娘娘，你快救救张弛啊！只要你救了张弛，就让他天天来拜你！哦不，就让他娶你回家供起来！”

　　这是什么求神方式？还在水塘里扑腾的张弛心中吐血。

　　张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仿佛有人正在下面死命把他往下拖。我该不会是要死了吧？正模模糊糊地想着，就感觉到一双手从腋下穿到胸前，环住他的身体，让他不由自主地平躺下来。一条腿上传来一股拉力，两种力量僵持了一下，最终张弛的身体还是在那双手的拉动下浮出水面，缓缓漂向岸边。

　　“……”有谁在他耳边低语，张弛听不清。他想要回头去看，眼睛前面却始终白茫茫的一片。

　　“Zzzzzzz”

　　到底是谁？

　　“Zzzzzzzzzzzzz”

　　被手机的震动闹钟惊醒，张弛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说是做梦也不尽然，这件事是他小时候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儿时玩伴对桑树娘娘许的愿他当时并不知道，是之后才听说的。

　　谁都不知道不会游泳的张弛是怎么扑腾到岸边的。大伙儿在他的左脚上发现一大团死死缠在上面的水草，纷纷说他命大，这样都能挣脱。小小的张弛在身体完全好了之后又去了一趟水塘边，不是为了偷桑葚，而是为了找桑树娘娘还愿。

　　“桑树娘娘，谢谢你救了我。你放心！等我长大之后，一定把你娶回家，天天给你吃好吃的，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那时候的张弛坚信，是桑树娘娘救了他，所以他才能死里逃生。之后过了没多久，他家里人托了关系把他送去镇里的学校借读，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中考的时候，他考上了市里的高中，回家的时间就更少了。一直到高考之前，他才又见到老桑树和老桑树下的桑树娘娘。

　　说来也怪，尽管年纪渐长，他心中对于桑树娘娘的神力依然是很相信的。可是那一次，他站在石像前面，看到石像坏了一个角，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自己从前十分幼稚的感觉，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石像了。

　　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真正长大了吧！张弛不禁感慨，成年人和孩子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成年人不相信神话故事。

　　张弛站起身，洗漱一番后把桑鸣从床上挖起来。表弟还是个小孩子呢！怪不得相信病痛摸一摸就能转移。他看着桑鸣一脸懊恼地试图把挤多了的牙膏重新装回去，默默用一件印着小猴子的T恤换走了桑鸣原本打算换上去的白T恤。小孩子果然还是穿得活泼一点比较好玩！

　　这天出门的时候，张弛又看到了挑着桑葚的老农，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一个。

　　“啊，对了！你喜欢吃桑葚！”桑鸣突然恍然大悟般地叫起来。

　　张弛：“？！”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说好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精英男设定呢？

　　“别买这家，这些桑葚一点都不新鲜，回头本君给你吃好的！”桑鸣十分得意地抓住张弛的手说。

　　指尖传来一串小小的电流，张弛的心一下子软得要命。“我走啦！”他摸了摸桑鸣的脑袋，“自己在家小心点，记得关门，看到贞子记得换台。”

　　“喂，本君怎么可能怕区区女鬼！”

　　“哈哈哈哈……”

　　因为给桑驰留了五百块钱的零花钱，晚上的时候，当张弛看到茶几上摆着一碗桑葚，自然而然就以为这是桑鸣买的。

　　“真甜！多少钱一斤？”

　　“不要钱，本君请你的！”

　　张弛失笑，这小破孩还懂装大款了！

　　“好，那就谢谢你啦！”他凑过去亲亲桑驰的脸颊。

　　桑鸣一下子红了脸：“张弛，你……你……”

　　“怎么了？这是谢礼，谢谢你请我吃桑葚。”张弛一脸无辜。

　　“……没什么。”桑鸣转过头，两眼盯着电视机屏幕，好像要从上面看出朵花来。

　　桑鸣“买的”桑葚实在有点多，以至于第二天张弛担心放久了要坏了。刚好这天上午他要留在公司，就用保鲜盒装了一大盒带去公司。这些桑葚果然大受欢迎，没多久就被瓜分完了，整个办公室里的人一上午嘴唇都是红的。

　　下午张弛去客户那里，意外地谈妥一张单子。他看看时间还早，决定提早给自己下班。桑鸣来了之后他的生活一下子多彩起来，再不像从前只有工作。

　　客厅里静悄悄的，桑鸣没有像往常那样在看电视。张弛刚换好鞋子，就看到桑鸣怒气冲冲地站在走廊里瞪他。

　　“怎么了你这是？”

　　“张弛，你是不是把本君的本命果实给别人吃了？”

　　“啊？”

　　“不要装蒜！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桑鸣气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张弛会做出这种事。本命果实和他之间有感应，被别人吃了他立即就知道了。因为答应了张弛不出门，他又不能找上门去，一个人憋屈了一整天。直到张弛回来，他才想起来可以打张弛手机，心里更委屈了。那果实上有一滴他珍藏了许多年的观音菩萨的杨枝甘露，他估计张弛要是吃完了胃病就会好了，还能延年益寿。现在倒好，什么都没了。

　　“桑葚吃多了上火，放着又容易坏，我就拿去分给同事了。我不是还留了一小半吗？你想吃的话下次我们一去买。”张弛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没想到桑鸣会为了这事对他发火，只得好言哄着。之前也没见桑鸣有多喜欢吃桑葚呀？

　　“你懂什么？就只有一滴啊，那么多年本君都不舍得用，都被你弄没了！下次你胃痛死我也不管你了！”

　　“说什么呢？小气的孩子可没人喜欢哦！”

　　“你才小气！你们全家都小气！”桑鸣跑进卧室，砰地一声甩上门。

　　张弛眨了眨眼睛，这小破孩说话倒是溜多了，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呢？他等了一会儿才去敲门，桑鸣却怎么都不肯理他。一直到晚饭的时候，他才千哄万哄地把人喊了出来。桑鸣的眼睛红红的，竟然像是哭过了。张弛心里一软，不好意思再说他了。

　　“明天周末，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不去！”

　　“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不闷吗？”

　　“……”

　　“我带你去游乐园？”

　　“不要！”

　　“那海洋馆怎么样？”

　　“不要！”

　　“听说植物园里有兰花展，你想不想去看？有很多珍稀品种呢！”

　　桑鸣的表情松动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你干嘛把桑葚给别人？”

　　“是我不好，我应该先问你意见的。”张弛老实地认错。

　　“别的都无所谓的，可是那些桑葚……算了！你今天胃还疼不疼？”

　　“不疼了。不是都移到你身上去了吗？以后我一定好好吃饭，否则移到你身上我胃虽然不疼心里可疼了！”

　　桑鸣脸一红。他估摸着，张弛前一天晚上吃的那些也有一小半，家里还剩下一些，估计足够治好他的胃病了。“我也不好，不应该冲你发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看张弛的脸色，却看到对方也正专注地看他，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那明天去植物园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