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卧底》南蔷姑娘

3、chapterの3

　　赵芸赶到那边的派出所时，已经是当天下午三点了。
　　阴沉地天幕隐隐透着暴雨降落的前兆，垂到膝盖的风衣被风时不时吹动着。

　　她推开了玻璃门，手指因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
　　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全都是非主流小青年，一副垂头丧气地模样。

　　姨妈最先发现她，快步几下跑了过去，抓住赵芸的臂膀，一手指着前方，抽泣道：“快快快，快和他们说说！”

　　赵芸安抚地拍了拍姨母的手，让她冷静下来，一边顺着她的手势看了过去。

　　几步开外的办公桌上，正坐着一名中年男人。

　　他连头都不抬一下，抿了口不锈钢杯口，吐了口茶叶，悠悠道：“都说了，还没有审讯完，不能带走人。”

　　姨母气急了眼，一转头，骂道：“他平时多乖巧的一个孩子，你们人民警察不好好查查，还他一个清白，现在还要关他！我告诉你这是犯法的知道嘛！”

　　“犯法？”男人猛地放下手中的不锈钢杯，炯炯地目光锁在了姨母身上：“女士，麻烦你想清楚再说话，你现在是站在派出所里！”

　　姨母磨牙欲待再度开口，却被赵芸的声音给打断了。

　　“超过72小时都没收到一份拘留通知，”她轻轻笑了笑，薄薄地唇瓣抿出一个极浅的弧度，“违法的是谁？”

　　男人一转目光，这次他是真注意到了这个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姑娘。

　　约莫二十来岁，长相文静普通，气质干净，只是一双神色分外淡漠。

　　除此之外，他找不出她身上任何一点特色了。

　　他用手敲了敲桌案，轻轻笑了笑：“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反正递交我们早就递交了。”

　　赵芸一定不定地锁住他的眼睛：“派出所那么多的警务人员，能把两个聚众闹事的人关起来三天，却也没审出一点苗头来…”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继续下去，意思却不明而语。

　　“这是公务，”他顿了顿，话音加重：“不方便透露。”

　　“家属连知情权都要被剥夺吗？”

　　“公事公办。”

　　“你——！”姨母气的浑身发颤，正欲开骂，赵芸却将掌心覆盖在她颤抖地手背上，似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稳住了姨母极度崩溃的情绪。

　　她低低问道：“您信不信我？”

　　姨母微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把你叫来就是希望你能…”

　　话还未说完，赵芸已经截住说：“那您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剩下的交给我，好么？”
　　趁这个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轻轻将姨母按在了座位上。

　　姨母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声音，眼眶闪着泪花红着鼻头看她。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芸一个人身上。

　　可赵芸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部手机，指尖迅速点了几下。

　　下一刻她贴在耳边，等待了几秒说：“忙么，老赵？”
　　“…”
　　“对，有事请您帮忙。”
　　“…”
　　“腾云派出所，地址和详细信息我待会儿短信发给您。”
　　“…”
　　“好，半小时后见。”
　　“…”

　　她挂断了电话。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赵芸默不作声地坐回了姨母身旁。姨母刚要询问，却被赵芸拿手轻轻一拍手背，无声制止了。

　　半个小时后，一个男子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
　　他应当是刚从别处赶了过来，气都喘不匀，擦着汗，朝警务人员递出几张名片，微微一笑：“您好，我是资兴律师所的张律师。”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我来见我的当事人夏国强。”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男人的脸色相当不好看，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把律师搬出来。他扣着杯口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的小周使眼色，一边努力从嘴角上挤出一丝笑，“夏国强正在被我们调查当中，你放心好了大律师，我们审完他，就会让他出来。”

　　张律师笑意不减：“我明白，那就请你带我去见我的当事人，请您配合。”

　　男警察的脸色愈加难看了，扣着茶杯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当然。”

　　姨母想站起来，却被赵芸轻轻拉回了座位，悄声附耳，“放心吧，张律师在这行业是拔尖的，安心放手让他处理吧。”

　　姨母只好点头，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帮儿子解决这事，如今赵芸请来的张律师已是她唯一的希望。

　　张律师冲赵芸略一点头，就随着一个领路的警察往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二楼。

　　昏暗的光线将整个走廊照的气氛阴冷，警察敲着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很快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

　　两人窃窃私语几句，那人就拉开了门。

　　领路的警察抬起下巴，冲张律师努嘴。
　　张律师提着公文包，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不大，一张办公桌，桌上一盏未开的台灯，以及一位背靠着墙而坐着的男人。

　　不用猜，也知道此人就是夏国强。
　　张律师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友好地表达了一下：“夏国强你好，我是你的代理律师。”

　　靠在角落的夏国强以极其缓慢的姿势，抬起眼，眼眶布满血丝，诧异地看着他，似乎在想是不是母亲为他请来的律师。

　　“再接下来的时间中，我会全权替我的当事人回答你们的问题。”张律师抬手看了眼表，分针指着二十五，“请开始吧。”

　　两个警员面面相觑，好半响，才板着脸唬道：“夏国强在公共场合里斗殴，不仅损坏了多件公共设施还死不悔改，我们正以——”

　　“——根据《刑法》，其中并未有破坏公共设施从而构成的法律条文。但根据破坏交通设施罪而看，请问我的当事人是损坏了火车、汽车、公路、电力设备、燃气设备以上哪些设备？”

　　“他砸坏了人家店里的物件，理应赔偿！”

　　“赔偿？确实，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117条，公民损坏他人的财产，应当恢复原状或折价赔偿。但我的当事人好像并没有损坏他人财产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你又不在现场。”

　　张律师笑了：“确实没有，但我相信监控录像总会记录。”

　　“那地方没有监控录像。”

　　“是么？但根据我的调查，案发地点是在华浦区一家二等档次的酒吧大厅里。这样的酒吧会没有监控摄像吗？”

　　警员眉头皱的紧紧地，有些头痛：“我们当然有证人，并且亲口指正是他干的。”

　　张律师哑声笑道：“首先根据法律规定，超过72小时的拘留应该发给家属拘留通知。但我托人查了批文，并未发现你们派出所在这一个星期内提交过任何相关批文。其二，你们污蔑我当事人斗殴，但我当事人明明肌肤白净，更无淤血现象，试问一个斗殴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受伤？”他敲了三下桌角，声声紧促，“其实单凭前面这两项，我就可以立刻起诉你们污蔑诽谤我当事人。更别提其他的言辞漏洞。所以，请立刻放了我当事人，否则我会立刻起诉你们。”

　　两个警员皆都面面相觑，空气中似乎凝聚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沉重地他们都喘不过来气。
　　万万没想到，原以为是一个小市民，居然能请来这么厉害的律师，他到底什么背景来路？

　　还是其中一个警员最先回过神来，他缓缓吁了口气，咽了口唾沫，怯声道：“你…”

　　“——你们当然可以走，但砸坏的东西总要赔偿吧？”

　　众人皆都朝声音来源望去。

　　门外不知何时，正站着另一个人，原是楼下那位老神在在的老警员。

　　两个警员立刻起立，“邱大。”

　　邱警员一张脸色十分黑沉，原先的悠闲自得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一双警惕地眼神正盯着张律师。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碰任何东西！”夏国强激动地颤抖起来。

　　“这是当然，但要先等我亲眼看了监控录像才行。一旦我发现当事人确实损坏任何物件，我会代替我当事人向酒吧索要正确金额的赔偿费。”

　　邱警员哼笑一声，伸出手，关掉桌上的台灯，悠悠叹了一口气，才摇着头，低沉道：“我想，张律师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一定是付出了不少努力。但很多事情，只靠钱解决也不太可能，更别提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张律师聪明，应该知道我说些什么吧？”

　　张律师哑然失笑，“很抱歉，我很笨，不懂你想说什么。我只知道笨人笨办法，遵从法律，寿终正寝。”他站了起来，指了指夏国强的手铐，叹：“现在，请你们立刻放了我当事人。”

　　邱警员点头，夏国强的手铐立刻被人揭开。

　　两个警员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邱大，这人跑了，上头交代的事情怎么办？”

　　邱警员哼笑一声，眼神虽带着阴霾，却没一点局促慌张：“人关到现在也足久了。反正真要折腾的也不是这个人。”

　　夏国强一出来，赵芸便立刻拉着三人火速离开了派出所。
　　姨母在车上一个劲地抹泪嚎啕，心疼自己儿子的遭遇，一边又千恩万谢赵芸和张律师的帮助。

　　夏国强也红了眼眶，几度哽咽，在旁边附声答谢。

　　赵芸一路沉默，将车开回了夏国强的家里。
　　姨母欢天喜地想要邀请两人留下吃饭，却被张律师婉拒了。姨母还想再挽留一下，却被赵芸的话给打断了思绪：“表哥是不是惹上了有背景的人？”

　　这话说的简短，但姨母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派出所确实不可能平白无故抓人进去这么久，除非是惹上了和警察有关系的人。

　　可他儿子只是给普通人，胆子小点，怎么可能会去招惹旁人？除非...

　　“是不是你那朋友招惹上的！”

　　夏国强秃废地摇着头，“我也不清楚。我那朋友这几天失恋，我就想着陪他喝酒解闷顺便让他找找新的对象，谁知道他喝的醉醺醺时，突然起身说看到害他女友劈腿的人。结果我没拉住他，两个人就打上去了。我…我没敢出手，酒保拖住后，我们一直等到警察赶来，才被带走。”

　　说到这，他突然抬起头，“我那朋友出来了么”

　　姨母拿指尖戳他额头：“你还想着他，都是他害死你了知不知道！咱们家就你一个儿，你要是出事了，可想过我怎么办吗！”

　　夏国强内心已经十分内疚，低下头，手撑着头，哽咽了起来。

　　赵芸问张律师：“派出所那边有说什么吗？”
　　张律师道：“应该没事了，我看他们主要是想让夏先生心生忌惮。”

　　赵芸点点头，“确实，不然也不会连拘留单这种门面上的事都不做。”
　　张律师：“需要我起诉吗？”

　　“不用。”赵芸摇头，“让表哥出来才是目的。对方的水较深，现在不能硬碰。”

　　夏国强有些慌张：“会留案底吗！？”

　　张律师笑：“放心好了，夏先生，不会留的。”

　　姨母心中稍稍安心，看了眼张律师，似是想到了什么，疑惑起来：“赵芸，你是怎么认识上张律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