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玉》三千繁花剑song

2、冥界1

　　街上稀稀拉拉地往来着行人，街边蹲着三、五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扫视着行人的包裹、钱袋，看到面容和善一些、衣着整齐一些的，就一齐地扑上去拦住那人的去路：
　　“夫人可怜可怜我们吧，好多天一口饭没吃到啦，夫人菩萨心肠救我们一命吧！”
　　被团团围住的女人仿佛早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一脸嫌恶地试图拜托乞丐们的包围，然而挣扎再三，发现他们并没有散开的意思，只得一边骂着“破财免灾破财免灾”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粗面馒头随手扔给了一个小乞丐。
　　那是个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满是灰尘，只能看清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瘦得可怕，皮肤仿佛没有血肉的阻隔直接贴着骨头生长，只有肚子因长期营养不良而异常地鼓着。
　　小女孩接过馒头，眼神立刻变得戒备，毫不犹豫地一口咬掉了一小半，然后弓起身子将另一半护在怀里拼命咀嚼。
　　其他乞丐看到馒头，不再挡着女人的路而是将小乞丐团团围住。
　　一个成年乞丐揪着女孩的后领就把她提了起来，剩下的人则扑上去去掰她的手。原本就细得仿佛一碰就会断的指节此刻布满了青红的指印和抓痕，然而谁知女孩竟是死心眼得不松手。
　　“*”揪着女孩衣领的乞丐终于没耐心了，愤怒地把她摔在地上，一边狠狠地用脚踹一边还骂骂咧咧：“*的死小鬼，命倒是挺硬，三番四次敢跟爷抢东西，今天就送你去见阎王！”
　　女孩先是拼命地护住肚子，然而随着骨骼破碎她浑身开始剧烈地痉挛……看来这些人今天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吧？这么想着竟然有了一种释然的解脱，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乞丐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周围尽是白茫茫的雾气，潮湿的空气吻在肌肤上、流窜进鼻腔里令人感觉清凉而舒爽。女孩发现，自己正置身一片白茫茫的芦苇丛中，光裸的脚掌踩在河畔的细砂上，漫天飘舞着羽毛一般的飞絮。
　　“这里是……？”女孩这才回想起自己已经死了。那么，这里就是人们口中的阴间吧？奇怪的是，死之前身体的疼痛已经消失了，甚至连饥饿的感觉也没有了。女孩伸了伸四肢，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适应了新的身体，女孩开始思索起现在的处境：“虽然是死了，可是却没有人们常说起得一般恐怖呢，还不会饿肚子真是个好地方。可是现在不觉得饿，兴许一会儿会饿呢？唔……到了阴间，据说是要投胎的吧？……总之，还得先四处看看，不晓得会不会有厉鬼？但这里这样好看，应该是不会吧？说不定还能遇到像我一样的人呢，不对、不对，现在我是鬼了……”
　　打定主意后，女孩就决定沿着河往前走。天色渐渐有些暗了，夜晚的水岸变得稍有凉意。夜空仿佛华贵的绸缎，发出深紫色莹莹的光芒。没有月，却有千万颗星星汇聚成的光带，和地上的河交相辉映，使得河水也泛起了银色的星辉。时不时有飞虫掠过，女孩不觉心想：“嘻，这些虫子也是死去的吧……”
　　前方不远处，便听到了悉索的人声，女孩急忙快步走近，只见河边有两个打扮奇特的……靠近一看，才讶然一惊，那两个哪里是人，分明是两个穿着古怪衣服的“厉鬼”！
　　乌青色的脸上一对血红色的巨眼，白森森的獠牙将嘴撑开了个大洞。“鬼……鬼！”似乎是听到了叫声，其中一只鬼倏地看过来，牛眼直愣愣地盯着女孩，女孩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后面的赶紧了赶紧了，今天最后一班船了！”“厉鬼”说着，目光从女孩身上掠过。
　　女孩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地打量四周，那两个“厉鬼”的行为服饰看起来就像是老人家说的“鬼差”，只见一队年龄各异人类模样的“鬼”正依次走上两个“鬼差”身后的船。
　　其中一个干瘦的中年男鬼被拦了下来，“鬼差”喝道：“唉唉唉，你的船费呢？”
　　男鬼立刻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鬼差一脸鄙夷：“活着的时候是个穷鬼，死了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滚吧滚吧，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听到这话，男鬼急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大人们，求您放过小的，前面的路走不得啊，路上有妖怪，不走水路就是送死啊，大人们给小的留条生路，我投了胎出去了再把钱烧给大人”
　　“滚！”鬼差手中冰冷的钢叉毫不留情地抵着男鬼的咽喉，吓得男鬼脚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女孩看着渐渐明白过来，这河多半就是忘川，而这两个鬼差干得就是摆渡新鬼去投胎的营生，想不到这阴间连投胎都要钱！
　　女孩暗地咬紧了牙关，愤愤想道：自己死了断是没人惦记给烧纸钱的，现在又去哪里去凑这船费？索性就留在这里也好，至少不像活着时还要挨饿被人打……
　　正在思索间，船就开走了。那个男鬼没能搭上船，蹲在岸边埋着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女孩有些于心不忍，又想到如果决定留在这里，多交个朋友也多一份照应，就走近男鬼。
　　还没等靠近，就听到那鬼一边抽泣一边低声咒骂：“呜呜，我活着的时候老婆受不了穷跟别的男人跑了，生的儿子也是跟别人姓，死了连个惦记的人都没有，还不如、还不如，在这河里化成灰算了！”说着只见那男鬼一个猛子扎进了忘川里。
　　男鬼的身体在接触到河水那一刻就化成了血沫，河面仿佛炸开了一样滚出大量的泡沫，河水掺和着血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然而，不一会儿，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女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空气里弥散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耳边仿佛仍回荡着男贵的惨叫、哭泣声，女孩吓得什么也不顾地跑了。
　　同样洁白的星辉倒映在河水上，女孩却只感觉那光芒阴森可怕，暗紫色的夜空仿佛干涸而仍腥臭的血渍。女孩慌不择路地跑着，也不顾芦苇刮破了她的脚踝。夜晚的风声诡异而破碎，仿佛催命的野鬼。
　　不留神地，女孩磕在一块石头上绊倒了，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却看到不远处的苇丛里一个深蓝色的女子背影。
　　女子仿佛心情很好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秀发柔顺地散在肩后。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女孩向那个女子跑去：“姐姐，姐姐，救我！”
　　女子听到女孩的呼喊，缓缓地转过头来，在她脸转过来的那一刻，女孩腿一软滑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大叫出声。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整个面部都呈现蓝色的浮肿，嘴巴里淌出像是水草或是头发的黑浊物体。女鬼望向女孩，嘴角轻轻上扬。
　　女孩拼命地想站起来跑走，身体却不听使唤地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鬼将手搭在自己肩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潮寒霉变的气息钻进女孩的鼻孔里。
　　女孩感觉什么东西在从女鬼嘴巴贴着的右耳里流失，身体变得越来越寒冷好像沉入了漆黑冰凉的海底深渊。眼皮渐渐不支地垂下，好累啊，这是什么样的命运啊？即使是死也不能解脱，一定要让身心都化为虚无吗？女孩只觉得很困想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忽然眼前一道白光划过，将黑漆漆的海底一分为二，“嘶”的一声，皮肤上溅上了冰凉而粘稠的东西，就像溺水的人刚被救回岸上一样，被余留的空气一激女孩剧烈地咳嗽着。
　　一只粗糙却温暖的大手覆上了女孩的眉间，有暖暖的东西不断经由眉心进入身体。半晌，那只手抽离的时候，女孩已经觉得身体恢复如常了。
　　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人，那是一个挺拔的男子，面孔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发色很深，长度刚刚超出肩部，没有束，有些凌乱地披散在黑色的袍子上。相貌清俊，并非那种彪形大汉的阳刚之美却也迥异于娈童的阴柔之美，只是观之就觉得沐浴山风一般的神清气爽。眉不羁地上挑，目光却很温和，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信赖。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轻声地问，眼睛温柔地望着女孩。
　　顿了顿见没有回应，眉端轻扬，又伸出手轻轻抹掉刚刚不留神渐在女孩脸上的血渍。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脸微红慌忙答道：“我……我叫洵玉。”
　　“怎么不乘船进城呢？”
　　“我……付不起船费……”没来由地觉得让他知道自己的窘迫是件十分难堪的事，洵玉的声音到最后已经接近嗫嚅。
　　听到这样的答案，男子好像有些惊讶，眉峰微聚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然而随即就发现了洵玉的窘迫，声音更加温和说：“这一段路晚上总是游荡着堕入邪道的鬼魂，以吞食新鬼的灵魂力为生，没有灵力的鬼经过是很危险的。”
　　“不过我刚好要回城，不如跟我一起走吧，你一个孩子很容易出事。”
　　“可……可以吗？”洵玉激动地简直要叫出声来，“你是好心的神仙叔叔对吗？神仙叔叔你真好，很久很久都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作者有话说

　　稍微改了下分段，望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