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吞佛童子

6、程澄的初吻

　　程澄跟陆由景从莲花剧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陆小仙人在里头的时候精神还是很好的，出来之后就有点发蔫，也是，人昨晚总共才睡了四个小时，要不是艺术修养好早在里头睡着了。
　　程澄回头看了一眼莲花剧院，心里又激动了一下：“由由，你带相机没有？”陆由景摇头。
　　程澄掏出手机：“凑合着用这个吧，你帮我照个相留念。”
　　陆由景疑惑：“嗯？”
　　程澄拍拍他的脸：“清醒点儿，回去再睡，给我照个相先。”
　　“有什么好照的？以前路过的时候也没见你照。”
　　“那不一样，以前是路过，今天我可是真进去了。”程澄依然兴奋，“要不是里面不许拍照，我刚刚就在里头照了，哎，太漂亮了人那地儿。由由，你说，咱要是有这么一有钱的爹，也给咱盖这么一富丽堂皇精壮雄伟的剧院，那是不是得幸福死啊，哈哈……唉你怎么照了我POSE还没摆好呢。”
　　“挺好看的。”陆由景举着手机过来。
　　“嗯，不错，小爷我这资质，什么造型都好看。”程澄手机收起来，拖着陆由景往站牌前走，走了一半想起来这个点儿应该没有什么公交车了。
　　打车的话，太远太贵，那怎么办？程澄转头去看陆由景，陆小仙人眼睛恢复到中午刚散完瞳时的模样，看来是困得不行了。
　　程澄考虑了两秒钟，而后掏手机。
　　“谢钦连，过来接我。”
　　那边沉默了三秒钟，然后问：“你谁啊？”
　　程小爷火冒三丈：“我谁？嘿，我就不告诉你我谁，我在莲花剧院，你赶紧过来！”
　　那边又沉默三秒钟：“宝贝儿，你认错人了。”
　　程小爷原地一跳三尺高：“谢钦连你过不过来，你要不过来以后都别见我了！”
　　咔嗒，合上手机盖，程小爷开始生闷气，陆由景不解地看他：“程澄，你跟谁说话这么没礼貌啊。”
　　“没事，等着吧，一会有人来接咱们。”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谢钦连依然无影无踪。
　　陆小仙人倚着广告牌看那模样好像已经睡过去了，程澄赶紧过去扶着他：“由由，你坚持会，回学校再睡，乖。”
　　“嗯？”陆由由同学睁开一只眼看他，表情稚真加迷茫：“快到学校了么？”
　　“快了，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程澄撒谎不带脸红的说得好像两人真已经上车了一样。陆小仙人听了这回答胳膊一伸，小脸埋进程小爷的肩窝里头，貌似睡得更像香了。
　　程小爷身子僵住了。此时此刻，程小爷不知是该兴奋雀跃还是应该哀痛悲鸣。
　　为什么？要解释这个问题，就要说到很久很久以前。
　　首先要回到狼狼恶狗的幼儿园时期。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是有着无比真挚的眼神、无比幼嫩的肌肤和无比单纯的思想的，当然其中免不了有一个两个思想早熟的异类。不幸的是，程澄就是这种异类。
　　有一次程澄捡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偷偷亲了班上最漂亮的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显然是个傻大姐，被亲了还咯咯地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其实也是喜欢程澄小朋友的。
　　小姑娘的脸部肌肤十分嫩滑可口。就是这件本来并不算多稀奇的事情让程澄幼小但早熟的心灵萌发了一个伟大的目标：亲吻最美之人。
　　这个目标在小学和初中时实现的比较顺利，暂时略过不表，问题出在高中时期，升了高中，程澄用自己那双雷达似的眼在校园里头扫了三个来回，发现一个既让人兴奋又让人悲哀的结果。
　　兴奋的是：这一次学校最美之人的质量比之前的有了大幅度提升，可以说是程澄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美人。悲哀的是，这个人是个男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三年里程澄被这个问题困扰的吃饭光长个不长肉，看书只过眼不过脑，睡觉只梦见男的不梦见女的……
　　简短解说，等到高考结束的时候，通过某个渠道，程澄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
　　要搁别人那儿，估计怎么着多得苦苦挣扎一番，程澄不紧不是普通人，确定这个事实的第二天就高高兴兴把学校里头最漂亮的那个人，隔壁高三六的苏同学给约了出来。
　　两个人在一家肯德基餐厅进行了一场平和而温馨的用餐。
　　吃完饭出来溜达的时候，程澄觉得气氛不错，就悄悄伸手拉住了苏同学的小手。让人激动的是苏同学的小手不光没有收缩回去，反而很自然地张开把程澄的五指扣了进去。
　　十指连心，程澄当时的心跳快得跟那什么似的，耳边听见的都是天堂里传来的美妙音乐，伴随着花开的声音。
　　两人走了大概五十米的距离，苏同学拉着他的手拐进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巷子，而后，苏同学主动开口了：“程澄，我知道你喜欢我。”
　　程澄心一颤，要不要这么直接啊，我还打算再约两次会待我们彼此更进一步了解的时候再谈这个实质性的问题。
　　心里这样想，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苏同学的眼，程澄没有镜子，所以看不到当日自己满脸期待满脸幸福满脸微笑到有些痴呆有些像智障儿童的傻样子。
　　小苏同学接着说：“程澄，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苏同学说：“我觉得你特别阳光，特别有活力，永远精力充沛，永远斗志昂扬，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人伤心，没有什么的东西可以打败你，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程澄眨眼，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对。
　　“程澄，我想你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你根本不了解我，我知道你的那个人生目标，就是亲吻最美之人的那个，噢，你初中同桌现在跟我是邻居，我们关系挺好的。所以，我想你只是喜欢我的脸，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人。”
　　程澄眨眼又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程澄，我下个周就走了，去美国，以后不一定会回来。但我会记得你的，我保证。”
　　苏同学的脸越靠越近，程澄就觉得有片阴影压过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温暖湿润的感觉，然后程澄就只看见天边一朵无比绚烂的彩霞。
　　十秒钟后。程澄的身子是靠在墙上的，不然他可能根本就站不直，因为膝盖是软的。程澄心跳如鼓，他的初吻没了。
　　“我那初中同桌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亲人都是只亲脸的？”程澄不记得当时有没有问苏同学这么一句话。总之等程澄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苏同学已经走了，走之前小苏同学还给他一个十分温暖的拥抱。
　　当时小苏同学揽着他的背问：“你闻到我身上有什么味道没？”
　　程澄眼神涣散，嗓音低哑，表情迷茫：“呃……青草味，烟味，香皂味，还是洗发水的味儿？”
　　小苏同学的笑声就在他耳朵边上：“程澄，你声音真好听。”
　　程澄说：“嗯……”
　　小苏同学直起腰来，浓黑如墨的眼睛看着程澄，嗓音很温柔：“是汉堡的味道，程澄，这种垃圾快餐以后少吃，对身体不好。”
　　程澄心里想那你还去遍地都是垃圾食品的美国，嘴上说：“好……”
　　小苏同学把程澄从墙上拉起来，帮他拍了拍后背上沾的墙灰，转身走了，走之前，特意回头看了程澄一眼，露出一个十分温馨美丽的笑容。
　　小苏同学平日里极少笑，甚至可以说，那是程澄脑子里留下的出现在小苏同学那张绝世无双的脸上的唯一笑容。
　　回家的公交车上，程澄坐在后排，闭了眼，头轻轻靠在椅背上，眼前浮现出小苏同学的那个笑容，那双漆黑湛亮的眼，嘴唇是暖的，口腔里的舌头轻轻动了动，接吻时候的感觉一点一点地回来，十分清晰。
　　小苏同学走的那天，程澄去了机场，远远地看，远远的伤心。
　　后来程澄想如果真的给他时间跟小苏相处，他不一定会真的喜欢小苏，但是就是因为这份感情来得突然走得突然，所以，程澄觉得，小苏这个人可能会在他记忆里存在一辈子。
　　那是不是初恋呢？程澄自己也弄不明白，但初吻这一条肯定是跑不了了。
　　苏同学人是走了，可是这件事情留下的后遗症比程澄想象的严重。
　　在苏同学之前，程澄的目标是亲脸，在苏同学是男人这个事实成为程澄的困扰之后，程澄曾一度想把“吻遍最美之人”这个目标改成“抱遍天下美人”，抱这个动作相对而言实在是比较容易实现的，尤其在两个男生之间。
　　可是，自从那日苏同学对程澄又亲又抱了之后，程澄的心就乱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要不要改或者说要怎么改自己这个伟大的人生目标了。
　　所以，上大学之后，在确定全校最美之人是个男人并且就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程澄第一次没有马上思考该如何行动，而是在继续考虑要不要把第一人生目标来个小小的变动。
　　如果不改，程澄觉得亲吻一个男人这件事情实现起来难度是比较大的，弄不好自己会被对方或者对方亲友团挫骨扬灰；如果改了，难度自然降低很多，但是因为之前苏同学的主动，使得起点猛然升高，要是再这么随随便便降下来，岂不是成了一个没有追求的人？
　　像我程澄这么认真这么执着这么忠于理想的一个人怎么能对自己随随便便降低要求呢？
　　而此时此刻，在陆由景趴在程澄肩膀熟睡的此时此刻，程澄清楚的知道，他只需要低头亲一口就完事OK了。
　　程澄下意识地揽着陆小仙人的身子往广告牌后面移动，心里想着心动不如行动，找个隐蔽的地儿，一口下去就万事大吉了，也了了自己这多年的心愿。
　　可惜，扶着陆小仙人的程澄移动了还没两步，忽然身后一声响：“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