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吞佛童子

38、你看我值多少钱

　　程澄再次睁眼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八点，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裤，果然不是昨晚穿的那一条，所以昨晚的那场放纵是真的，谢钦连说他要出差也是真的，这个时候大概已经上了飞机了。
　　厨房餐桌上空空如也，冰箱里，除了水果就是啤酒，程澄只能寄希望于客厅。
　　“啊！”不是程澄胆子小，谁见着本来应该是空着的沙发上突然出现一个人都会受惊。
　　其实这一声里头还含着几分失望，他本来想着客厅里会有吃的等着他，没想到没看见吃的倒看见一大活人。
　　程澄稳了稳心神，待看清沙发上那个人的长相，他只想引用那句民间名言：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那人慢慢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程澄往前走了两步：“你是？”
　　“醒了？”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悦耳，手指轻轻一弹，烟灰轻轻洒落在一个银灰色的烟灰缸里，程澄心跟着那火星一颤：看你人模狗样道貌岸然文质彬彬玉树临风弱柳扶风的居然在别人家里抽烟。
　　自己和谢钦连都不抽烟，程澄不记得家里有烟灰缸这种东西的存在，而且他不喜欢这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主人，自己只是个打杂的。
　　程澄跟陆由景呆一起久了，嘴巴也变得厉害许多，于是他笑得很欠揍的说：“哟，您擅闯民宅还自带烟灰缸啊？有教养。”
　　男人看他：“程澄。”
　　“在这儿，您说。”程澄依旧笑，往前进了一步，身上只有一条小短裤，腰杆却挺得笔直。
　　“我是谢钦和。”
　　程澄张大了嘴，他没见过谢钦和，但是他印象里谢钦和应该是一个温和冷静，又有那么一点多愁善感的男人，反正不应该是眼前这个娴熟地抽着烟又一副冷淡表情不动声色的样子，这些动作宋老板做起来才好看啊。
　　程澄跟谢钦和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算是神交已久，不，准确点说是自己对对方已经久仰大名。
　　程澄伸手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啊，是钦和哥哥，你怎么有家里的钥匙，谢钦连没跟我说过。”
　　他拿不准他来事做什么，但是看那副模样，不像是来给自己做饭的，但无论如何，那是钦和哥哥，程澄蹬蹬抛跑回厨房，端了一杯白开水回来：“哥，你喝水，你吃早饭了么？”
　　“程澄，我来，是想劝你，跟钦连分手。”谢赫连没有理会那些问话，他语速一直很慢，连吸烟的动作也是慢的。
　　程澄一时僵在当场，脑子里浮现是小时候看过的俗滥港台剧，有钱人家的少爷跟贫困人家的姑娘相恋，山盟海誓、难舍难分时偏偏就会有反派出现，使出种种手段拆散两人，其中最经典的必杀技就是有钱人家派人去找出身贫寒的姑娘谈话。
　　先是来软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门不当户不对今生不能共相守，什么为了爱人的远大前途何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大部分姑娘此时就屈服了，如果还不屈服，那就来硬的。
　　这所谓的硬的，那可太缺德了，比如，拿出一大笔钱送给贫苦姑娘的父母家人，见钱眼开的家人收了钱之后会立马带姑娘走得远远的，再比如，找人qj姑娘，让姑娘从此自觉再也配不上富家少爷……
　　程澄抬眼看谢钦和，俗滥剧多少年没看了，难不成今日要来个现实版的？来软的话，下一句该是什么了？按照现代版的台词，好像应该是：要多少，你开个价吧。
　　谢钦和坐着没动，人越不问，程澄心里越着急，着急知道自己值多少钱。
　　看着谢钦和一时半会没有开口的意思，程澄鬼使神差的开了口：“哥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程澄觉得自己这种临危不惧、处变不惊，还能适时进行自我调侃的心态十分值得人敬仰，他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他想我喜欢谢钦连，谢钦连也爱我跟在一块儿，我们两厢情愿勾搭成奸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别说你是他哥哥就是他爹也别想劝动我半个字，恋爱自由知道不？！
　　程澄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理儿，越想底气越足，哪怕是曾经一度很有好感的钦和哥哥，现如今想拆散他和谢钦连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钦和站起来，脸色十分平静：“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坚持跟他在一起以后会遇到多少困难，我不说，你也能想到。走吧，我带你去吃早饭。”
　　“啊？”程澄忍不住惊讶，这跳跃得太快了吧。
　　程澄喝了两碗粥，吃了三只包子、两个煎蛋才觉得自己的肚子终于不是扁扁的了。谢钦和坐在他对面，碗里还有半碗粥。
　　填饱了肚子的程澄心情挺好，但看着对面的人又心情又低落了一些。
　　谢钦和垂着眼睛盯着桌子一角，脸上神色比早晨刚见那会柔和许多，发呆的模样看起来也十分可亲。程澄试探着叫了他两声，对面的人才抬头：“嗯？你说什么？”程澄笑：“哈哈，我是想问问哥最近睡眠有没有好一些。”
　　谢钦和看着眼前笑得明亮的男孩，忽然有些后悔之前跟他说过的话，或者说有些后悔自己当时说话的方式。
　　他从来都是个直接的人，不会把话说的委婉自然，他在《程澄和600只绵羊》的音频里听到了程澄对谢钦连的感情，那是怎样一种爱恋，深情到他忍不住要替他担心的地步。
　　谢钦和本质上算是个悲观主义者，许多事情他总是先想到坏的一面，他在做事情之前会考虑这件事情万一失败了会怎样，他在爱一个人之前会考虑以后不爱了或者不能在一起了会怎样。
　　他本来以为自己以谢钦连哥哥的立场跟程澄说那些话，程澄或许会重新审视这段感情，至少会受到打击。可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孩子，脸上只有填饱肚子之后的快乐和对自己的关心——他和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份关心和在意当然是因为谢钦连，这种爱屋及乌的感情只有在全身心投入感情的人身上才会出现。
　　他喜欢这个孩子脸上明亮的笑容，甚至感激他为他录的那些催眠音频，所以他在担心他，两个男人的路并不是那么好走，音频里那些无意中流露出的深情和依赖让他觉得如果哪一天自己的弟弟抽身离开——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这个孩子将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谢钦连把那些音频拿给他的时候，他才算正式地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高中三年换了六个女朋友的谢钦连自上大学之后再也没有谈过任何女朋友，谢钦和隐约猜到了弟弟的取向，可是他没有问也不想问，他只是暗地里替他操心，要怎样才能帮助他说服父母，要怎样才能帮助他跟正常人一样找到心心相印的另一半。
　　他只是没想到等到谢钦连跟坦白的时候，他更担心的居然是那个叫程澄的孩子。
　　他问自己的弟弟：“你这一辈子都打算和他在一起吗？”
　　谢钦连迟疑了一下，他想一辈子那么久，现在说为时过早。钦和觉得自己的心沉了几分：“他只有20岁，这么年轻的孩子知道这条路有多么艰难么，你到底有没有为他考虑过？”
　　钦和极少这样严肃地关心别人的事情，谢钦连甚至有一种程澄才是钦和弟弟的错觉，他忍不住想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几条音频就把你收买了，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弟弟。”钦和说：“我只是担心，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把感情当作生活的全部。”顿了一下又问他：“他的那些音频，你全部都听过了么？”谢钦连笑：“听过，声音不错是不是，数羊那个每次不到300我就睡着了。”
　　钦和的手指又神经质地敲打起桌面，程澄歪了头瞅他：“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嘴里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谢钦和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程澄这一天没有课，谢钦和开车把他送回谢钦连的住处，路上他问他：“我早晨说的那些话你不介意吧？”
　　程澄说：“什么话，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