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吞佛童子

36、程澄和600只绵羊

　　程澄给谢钦连的录音有八九个，各种版本都有，他粗略地听了听，知道这孩子是用心了，但是他并不想把他的心意转交给钦和，准确点说，他不想把它交给任何人。
　　那一把温柔清越的好声音，谢钦连恨不得全世界只有自己能听见。
　　恋爱中的人果然都是自私的。谢钦连在心里默默的反省了一下，随手翻着播放列表。每个音频都有名字，比如《催眠小故事1：我爱的那个姑娘》、《催眠小故事2：山顶的那座静安寺》，又或者《程澄数包子》、《程澄数苹果》，还有《英式没品冷笑话》、《程澄大学英语三级日常对话系列1》。
　　音频里最长的一个叫做《程澄和600只绵羊》，有21分钟，也是到目前为止谢钦连唯一没有听完的。
　　他很难想像程澄那样的性子哪来的耐心从1数到600，脑海里勾画出程澄抵挡着睡意数羊的画面，那孩子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根一边坚持着数羊，到99的时候终于把自己数睡了……
　　谢钦连点开了《程澄和600只绵羊》。
　　“夜深了，哥哥你还没有睡着么？哥哥是不想睡，还是想睡但是睡不着呢？没关系，我可以帮助哥哥的，我是上帝派来的催眠天使。好了，让我们开始吧。”
　　谢钦连在这温柔可爱的开场白里眯了眼，这温柔到骨子里的情绪和可爱的要死的话语是程澄说给他哥听的，两个人明明连面都没见过，真是让人不爽。
　　“奥妈咪玛尼哄，要开始了哦，这一篇的题目叫做程澄和600只绵羊。”
　　“从前，有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做程澄，他英俊潇洒、温柔多金、博学多才，他是农庄主家的少爷，他们家里养了很多的动物，有牛马、有鸡鸭，还有600只绵羊，今天，我们要说的就是这600只绵羊。”
　　谢钦连闭着眼笑得不可自抑，他本以为这一篇和之前的数苹果、数包子是同一个系列，没想到还有故事背景介绍。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四只绵羊，五只绵羊……二十五只羊，二十六只羊，二十七只羊……五十五只羊，五十六只羊，五十七只羊，五十八只羊，五十九只羊……一百只羊，一百零一个只羊……”
　　非常温柔清越的声音，谢钦连听到一百的时候终于没有抵挡住睡神的召唤。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数到了一百六。
　　“一百六十一只绵羊，一百六十三只绵羊，一百六十四只绵羊……啊，哥哥，我是不是数错了？好像落了一个，哈哈，你不介意吧，我数学其实不太好，但是我是学建筑的，我们这个专业有很多数据，所以我其实数学还可以，哈哈，哥哥，我有点紧张，因为我还没有见过你，我知道哥哥最近睡不太好，大概做医生的压力会比较大吧，哈哈，我继续我继续。”
　　这一段声音比较接近程澄平时说话的声音，只是声音稍轻。
　　“一百六十五只绵羊，一笔六十六只绵羊，一百七十只绵羊，一百八十只绵羊，一百九十只绵羊……”
　　一段不短的空白，调大了音量也只能听见呲呲的电流声，谢钦连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他猜程澄自己把自己说睡了。
　　大概半分钟之后，出现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磕碰声，紧接着程澄“啊”了一声，又过了四五秒，数羊继续。
　　谢钦连几乎可以凭想象还原当时的场景，他家程小爷把自己说睡过去之后，又突然清醒过来，大概是垂着的脑袋撞到了椅子的扶手——他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坐在电脑桌前带着耳麦录的，如果是在床上，那这部作品是绝无可能问世的。
　　“哥哥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你睡着了么，你困了么，哎呀我的声音得小一点，万一你睡着了可千万别被我给吵醒了，不过，我猜你还没有睡着，没关系，我的绵羊也没有数完，让我们一起继续吧。”
　　谢钦连在心里叹了一声，耳朵里听着程澄的声音，他十分地想把人报到怀里好好揉搓一翻。
　　“三百三十一只绵羊，三百三十二只绵羊，三百三十三只绵羊，三百三十四只绵羊……啊，哥哥，我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给你数绵羊吗，不然我还得再睡过去……”
　　那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奈，大概还有一丝歉意，谢钦连忍不住猜他家程小爷要跟人聊些什么。
　　“我们今天下午在小工作室制作模型了，三百三十五只绵羊，老师拿出六个模型让我们挑，三百三十六只绵羊，我没想到那里面居然有莲花剧院，三百三十七只绵羊，哥哥你知道莲花剧院么，你肯定知道，没有人不知道的，三百三十八只绵羊，莲花剧院的模型不是里面最难做的，但是最需要技巧和耐心的，三百三十九只模型，不，绵羊，但是我非常喜欢莲花剧院的设计，所以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三百四十只莲花……”
　　齐兴文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谢钦连摊在椅子里闭着眼笑得诡异，齐兴文觉得那简直是一个高位截瘫患者做梦梦见自己能够直立行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蹿到谢钦连面前，一巴掌派上他的肩膀：“嘿，快醒醒。”
　　这一掌把谢钦连从童话世界里拉回了现实，他很不高兴地瞟了齐兴文一眼。
　　齐兴文两只手摁上他的肩膀：“兄弟，我们有大客户上门了。”谢钦连见他那兴奋的模样忍不住问：“谁？”齐兴文问：“你知道博莲集团吧？”
　　谢钦连一脸嫌弃的看他，那意思是这么白痴的问题不要问。齐兴文嘿嘿一笑：“刚刚有人打电话说要跟咱们合作一个新楼盘的广告，我跟她谈好了，后天下午三点到他们那里谈合作细节。”
　　谢钦连严肃起来：“你确定是博莲的人，不是骗子？”
　　齐兴文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从来都是我骗人，什么时候被人骗过？放心吧，电话查过了，是博莲旗下连城地产开发集团的官方号码，开会地点是博莲大厦的十六层，打电话的那个人自称是总经理助理，叫Eric，嗯，这个人的资料一时还查不到。”
　　在商界，如果是博莲是爱马仕，那他们的新锐就是爱华仕，虽说小有名气，也做过几个业内认可的广告，但是，即使都是有名字的牌子，国际一线品牌和国内三线品牌真的是差距好大。
　　对于这个比喻，谢钦连不是很认同，博莲是是爱马仕没错，但新锐十年后说不定就是LV。齐兴文拍他的肩膀：“兄弟，有梦想是好的，万一见鬼了呢。”
　　无论如何，机会来了就绝不可错过。两人分头行动，齐兴文当然是负责他擅长的部分，把连城集团上至董事长、总裁、副总裁，下至分公司、子公司、参股公司负责人的情况摸一摸，尤其是即将要面对的这位总经理。
　　总经理叫萧景琛，博莲集团主席李先慧的亲外甥，据说是典型的二世祖，而且行事诡异，从来不按套路出牌，花边新闻一抓一大把。
　　萧景琛少年时代一直在欧洲混，大概也就是三四年前才回国。回国之后先后担任过博莲旗下六个公司的经理，平均半年换一家，这还不算他时不时失踪一段时间——据说行事诡异的萧景琛总是在一家公司呆上几个月就会消失，据不可靠消息称，那是他厌烦了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职业生涯而跑回欧洲散心去了。散完心回来萧总就会求着自己的舅舅或者表哥给自己换家公司玩玩。他母亲李先玫是不怎么管他的，大概是对这个儿子很失望，但是舅舅李先慧和表哥李汇锦对他很不错。
　　李家父子二人对萧景琛几乎是有求必应，像对待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一般，由着他折腾，由着他不靠谱。个中原因，心思复杂的人稍微一想就会明白。
　　齐兴文忙着看八卦、分析李家内部矛盾的时候，谢钦连把公司三年来的经典广告文案重新整理制作成册，从封面到内容极尽奢华之能事。又按着博莲房地产公司近年来的建筑设计、营销方案准备了两套广告，一套沉稳大气雍容华贵符合连城一贯的风格，一套独辟蹊径剑走偏锋保证看过的人都能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此生再也不能忘记。
　　说实话，这后一套方案着实诡异了些，一般的房产商绝对接受不了。但对方是萧景琛，谢钦连觉得，可以一搏。
　　齐兴文在网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萧景琛的八卦，从生辰八字到求学经历，从身高体重到十一六段情史，是的，十六段。网上闲人整理出来的，段段高潮迭起，个个有名有姓，名模、空姐、设计师、演员、律师，车震、劈腿、豪宅、堕胎、逼婚……比小说和电影还要精彩。
　　齐兴文左一句“尼玛”有一句“我草”看得带劲，谢钦连忍不住过来瞅了一眼。
　　齐兴文一脸的兴奋：“哎，你看人家这日子，除了花钱就是谈恋爱，根本不用考虑现实的问题，这他妈简直是韩剧男主角啊。”
　　屏幕上是萧景琛搂着一个女孩正要上车的照片，拍照的人大概站得有些远，镜头也藏得隐蔽，图片像素不高，但认识的人不难看出那个染了金发，一身朋克装束的男人确实是萧景琛。
　　萧景琛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脸部一片模糊，但谢钦连觉得那是宋词。
　　齐兴文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小子才几岁啊，这情史忒丰富了，我看看……”
　　“25。”
　　齐兴文转头看他，忍不住笑：“哟，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八卦了？”
　　谢钦连不置可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齐兴文点了另外一张照片，那是一个比较清楚的侧面照，地点是本城机场，时间是今年三月，那张侧脸其实很年轻，哪里像是25岁的模样。
　　齐兴文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颇有些要把这张脸刻进脑海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