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易长醉》半明时

14、13若不如一只燕子，住得了王谢，去得了百姓家

　　到了驿站，大家整顿休息，到了第二天，天并没有下雨的意思。掌柜与他们一行人送行，拿着景时给的银子，难得说了一句实话，掌柜道：“看着天，这几日是不会下雨了……”
　　景时看着大阴天疑惑了一阵子，想着掌柜比他长了二十多岁应该不是白长的，便附和着点头道：“不会下雨就好，”说完便整顿了队伍出发了。
　　掌柜看着景时骑着马身后跟着一大堆人远去的身影，显得有几分惆怅。小二拿着抹布走到了掌柜边上，听得掌柜喃喃自语道：“年纪轻轻就做了将军，看来还是不够沉稳啊！”
　　小二不解问道：“掌柜你说什么呢？”
　　掌柜被小二的声音吓到，带着怒气看了小二一眼，道：“我是掌柜，还是你是掌柜，几时等你当了掌柜，你再来问我吧！”
　　过了好几十年，小二因缘巧合下真的做了掌柜，因缘巧合下掌柜真的成了小二。当年的小二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把当年的掌柜叫道跟前，问道，几十年前，你到底说什么了？
　　当年的掌柜讨好的笑着，回想了许久道：“掌柜的，你还记得那年之后几天后下的大雨嘛？”

　　景时一行人，一路南行，天色渐阴，不见雨水下来。一连走了几日，照顾质子难楼的小厮才一脸无辜小心的走来，道：“将军，楼公子似乎病着了……”
　　难楼作为质子没有特殊原因并不能回国，而长安和难楼的婚事也是两国之间的秘密。天下皆知的不过是两国联姻，大周长安公主嫁到南坞，具体是谁，怕都只是猜测，想必那南坞王定是想借着长安送嫁的名义保得难楼回去。
　　如若如此还不如将两人的婚事昭告于天下，两大国联姻，任是万寿想做手脚，都怕有些困难。景时想着，却有些想不太通透，也便不再多想。
　　景时下了马，到了难楼的马车前，掀开车帘，看得难楼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心里一惊，这定是硬撑了许久，道：“楼公子这是病了许久了？”
　　小厮有些忐忑道：“是……是楼公子不让小的说的……”
　　景时冷冷的看了一眼小厮道：“楼公子是南坞的贵客，这一病，怕是你我都不好担待……”
　　小厮脸立刻冷了下来，砰的跪在了石子路上，恳切的道：“真是楼公子不让说，怕拖慢了整个队的进程，小的怎么劝也不管用啊！小的不过是个做奴才的，将军开恩啊，将军开恩啊！”
　　景时带着微怒转了身，刚好对上长安的身形，天色有些暗，风有些大，长安身上如薄纱的衣裳，在风中不断晃动。她紧锁的眉头，如远山，明亮的双眼，如晨星，肌肤凝脂，宛如常住月宫得月之精华成长的仙子。
　　景时顿了顿，失声道：“公主……”
　　长安舒展眉头道：“让他起来吧，他说的没错，不过是个奴才。”
　　景时没接话，随着长安向前走了几步，才道：“是，公主说的是。”
　　长安笑道：“将军这话说得有几分言不由衷啊！”
　　景时看了一眼长安，心情也变得轻松道：“奴才也是人，凡是人皆有人性，贪嗔痴恨，他自以为拦得轻松的事儿，想着过得好些日子，才对质子不闻不问。”
　　长安神色凝重了几分，道：“前方似有小镇，镇上定会有医馆，景时如若担心质子，不如去小镇上歇歇”
　　景时道：“这样也好，”将长安送回她的马车的路上道：“小时候曾去过质子的住处，一处看不见太阳的房子，简陋粗糙，阴暗潮湿，屋檐因为够不到都是灰尘……难楼就坐在门栏上，乌黑的头发散下，双眼无神的看着天。”
　　“我爹把他抱了进去，放到床上，灰色的毯子给他盖上。他问我爹‘将军去过南坞么？’，我爹点点头，他又问道‘南坞的天也和大周的一样嘛？’我爹沉默着不说话。”
　　景时将长安扶上马车，对上长安的双眼道：“我爹让我谢谢难楼，我不清楚为什么，后来想明白了，牺牲了他一个，保全了两个国家百姓的安宁。”
　　长安苦笑道：“将军这是话，话里有话。”
　　景时站了一会，说道：“并不是，如果能换，臣愿换公主一世长安。”
　　“一世有多长？又何为长安？若不如一只燕，住得了王谢，去得了百姓家。”说完，她便弯腰进了马车里头。
　　景时看着长安的身形有些分神，其实他并不是借着难楼在规劝谁，他只是为那些为了大事而牺牲的人感到愤愤不平，天下谁人过得都比他们好，却不被任何人所恩记。秋风拂过，天色阴沉，也不知道这天何时才能晴朗。

　　景时一行人到了德化镇上，镇上的官员比他们快上一步，早早的穿戴整齐，在镇门前等着了。
　　车知府穿着一身暗红色印花的衣裳，上前与景时讲话：“将军，久仰将军大名。吾姓车，单名一个宇，将军也可以叫吾字号，吾字随清。”
　　景时点点头，道：“随清啊，车内……”
　　车知府抬眼望了望金色车身上的几缕花穗，自认为很懂的道：“吾已知晓，江将军送亲的事，我们小乡小镇的都已经收到官文通告了”车知府作揖，将袖子摆在景时面前道：“这不，穿得略微花哨了些。”
　　这是略微花哨了些嘛？景时打量着车知府上下，脚底的鞋似乎都为何配合这身衣裳，点缀了些许色彩，不知他所谓的花哨是什么样……
　　车知府将一行人引往里头引，道：“舟车劳顿，舟车劳顿。江将军和各勇士快到里头歇歇……”他偷偷拉了拉景时的衣袖，对着他眨巴了眼睛，走到一处，堆着满脸的笑容道：“江将军，这边来一下。”
　　“可有什么事？”景时跟着走了过去，对着车知府那一张神秘莫测的脸。
　　车知府嘿嘿一笑，附在他耳畔道：“江将军是第一次来到德化镇吧，让吾略尽地主之意，带将军去几处好地方，”他语毕又瞧了一眼景时，仔细分辨景时的表情，又立马添了一句：“江将军意下如何？”

　　车知府将景时带到府中的一处偏远地，虽说是偏远地，但也有假山有假水，一片竹林在风中簌簌作响，沿路又摆着秋日里的各式菊花，带着几分风雅。景时走着走着有些不放心道：“车知府，公主等安排好了？”
　　车知府笑笑道：“长安公主，吾自是不敢怠慢。”
　　“那公主身边的人呢？”
　　“长安公主身边的丫鬟奴才，吾也均以安排妥当，将军无需担忧。”车知府说得自信满满，嘴角不由也得意的笑着。
　　“哦，”景时点点头“那就好。”
　　走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色渐渐得发生了变化，枯黄的草地渐渐变得葱绿，鹅软石铺成的地面周围易是开出了几朵鲜艳的小花，再往里头走，景时不由觉得自己穿得多了些。
　　车知府不耐热，鼻尖已冒出点点汗珠，满怀希望的看着景时。景时被看得奇怪，张口道：“公主的一位随从生了病，不知车知府有没有请郎中过来瞧瞧？”
　　车随清听得一愣，嘴上的笑僵了僵，道：“将军真是恪尽职守啊，不光公主，连公主身边的人都十分上心的狠。”
　　景时道：“公主体贴下人，我等也不好让公主多费心。”
　　车随清道：“将军放心，将军想让公主放心，吾必让将军放心。过会便命人去将本镇医术最了得郎中请来。”
　　“有劳车知府了。”
　　车知府连忙摆摆手：“说什么有劳，都是吾的分内之事。”
　　两人说着说着，越渐深出，景时全身不由得燥热起来，车随清早就脱去了红衣外套，露出里头嫩绿嫩绿的里衣来，景时看得有些呆道：“车知府衣裳的颜色，真是艳丽啊。”
　　车知府有几分得意，道：“这都是今年最为流行的衣裳，将军若是喜欢，吾今夜命人送去？”
　　景时忙道：“车知府太客气了。”
　　车随清很是随意道：“没什么，不过是几件衣裳。”
　　景时干笑了会，在长安城呆久了，真不知外头的流行了……
　　车随清走在前头带路，忽转头对景时道：“将军不绝此处的温度越发的热了么？”
　　景时道：“是，有几分奇怪。”
　　车随清半转身看着景时，眼里有几分幽怨，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问呢！嘴里依旧笑道：“这正是此处的奇妙之处……”
　　车随清指了指前方，不知何时起，前方竟开始云雾缭绕起来，隐约偷着各样的颜色。车随清得意的将景时带到了进去，道：“此处方明四季廊，冬日里的景色便更是齐了冬秋夏春，四季之景。将军是否喜欢？”
　　景时看了看周围，温暖如春，百花齐放，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宜人，几步开外有一个狮子开口的石雕，从嘴中不住喷出带着热气的水。
　　景时道：“此处是温泉？”
　　车随清洋洋得意道：“正是，将军，此处是否满意啊？”
　　景时点点头道：“是很美……就是远了些……”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