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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当局者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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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宋垣表情严肃,一直绷着嘴角,直到早朝结束都无一点放松的迹象。
季无月在下面看着,心有无奈,却明白宋垣这般是因何而起。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若是他现在去,必定是添乱,更加纠缠不清。
下朝和李鹤并肩往外走,季无月连承光殿外的白玉台阶都没下完,还在和李鹤谈论处理西南一代饥荒一事,余光便扫到陈义手握一柄长剑,在台阶下等着他。
李鹤见季无月不答应自己的话,顺着季无月的视线看去,憋不住笑了起来,“啧啧,季兄,这皇上可是一刻也离不开你,日后若是你要娶妻,皇上怕是得生气好几日。”
闻言季无月瞪一眼李鹤,“你若是少说几句话,皇上必定也会这样待你。”
被挤兑了一句的李鹤摸了摸鼻尖,抬脚往下走,对季无月摆摆手,“皇上叫你,我可就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恩。”
昨日宋垣才说让他滚,怎么今日又让陈义巴巴的过来等着,这可不像是宋垣,季无月原本想着,宋垣至少也要生上四五天的气,这四五天都不会理他,谁知道——
竟然算错了。
来到陈义面前,季无月还没开口,陈义道:“季大人,皇上有请,现在在勤政殿内,说是商议西南那边的饥荒一事。”
“这件事,早朝时不已经定下——”话还没说完,季无月已经收住,暗骂自己怎么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候。
宋垣这是在找借口让他过去。
“我这就过去。”
陈义点头,跟在季无月后面。
勤政殿外两个太监正守着,见到季无月和陈义过来,躬身行礼替季无月打开门后退开一步。季无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正坐在桌后批阅奏章的宋垣,见他认真,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后走进去。
“臣参加陛下。”
“爱卿免礼。”
四个字,让季无月嘴角的笑意凝固,起来的动作有片刻的迟缓,站起来,脸上已无刚才的神情:“谢陛下。”
宋垣从奏章中抬头,扫了一眼季无月,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季爱卿身体不适?”
“回陛下,臣只是起身太快,有些不适。”
“这样便好,你是国之栋梁,若是你倒下了,朕这个皇帝也要做不下去,还得仰仗季爱卿在朝中为朕鞠躬尽瘁。”
季无月轻笑,回道:“臣自当竭尽所能,辅佐陛下。”
“季爱卿这般说,朕是放心了,日后每次下朝季爱卿便来勤政殿辅佐朕,这朝中事情还有一些决策,朕拿不定主意,还得请……老师来指点一二。”宋垣在老师两个字上咬重,让季无月心口一疼。
“臣遵命。”
闻言宋垣盯着季无月,手中拿着的朱笔搁在笔山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季无月还没反应过来,手腕被人扼住。
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季无月往后避开一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臣会竭力完成。”
“季无月,你是不是当真那么狠心?”
“此话从何说起?”
“你——!”宋垣咬牙,拿季无月一点办法也没有。打?下不去手。骂?季无月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到底还是十五岁的人,被宠着长大,如今对着季无月,硬是急得甩袖在殿内来回走动,像是想把一身的怒气走掉。
季无月盯着宋垣来回走动的人,眼珠跟着来回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垣停下来,转身看着季无月,正好瞧见季无月因为眼睛不适眨眼。
“季无月你说你到底要不要承认?”
“承认什么?”季无月再眨了一下眼,望着气急败坏的宋垣,忽然心情大好,刚才因为宋垣那点疏离产生的阴霾都一扫而光。
惹得宋垣着急生气,季无月忍不住笑。
见季无月笑,宋垣楞住。
察觉到宋垣的动作,季无月清了清嗓子,收住笑意,瞪眼看着宋垣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你这般若是让外人见了,会误会的。”
宋垣扑到季无月身上,胳膊紧紧搂着季无月,身子竟然在发抖。
本还想打趣宋垣的季无月怔住,犹豫下伸手抱着宋垣的腰,问道:“你……你怎么了?陛下?”
“刚才你对着我笑,我怕你离开。”
宋垣脑袋埋在他颈侧,季无月闻言一怔,轻轻拍着宋垣的肩道:“陛下,臣不会离开,不会离开的。”
“无月……”
耳边的呢喃让季无月浑身一震,侧头去看宋垣,只有一个后脑勺。这两个字从宋垣口中说出来,让季无月没有办法再狠心对待宋垣。
但若是不狠心,宋垣日后在朝中更加举步维艰。
季长风心思缜密,现在季无月对宋垣的态度已经让他起了疑心,要是回应宋垣,倒是两人相处肯定会露出破绽。
这个时候,不是回应宋垣的时候。
“陛下,叫臣有事吗?”
“季无月!”
“刚才陈义说陛下找臣来是商议西南饥荒的事情,现下不早,臣想尽早决定能让难民们能少受一些罪。”季无月拍拍宋垣的肩。
宋垣狠狠收紧手臂,然后松开,转身回到桌后,坐下提笔继续批阅奏章,低着头不看季无月:“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意见,季爱卿。”
“臣以为尽早将赈灾的粮食放下去,难民们得到粮食后情绪会平复很多,附近的城镇收容难民,搭建草棚给难民容身,冬衣若是能拨下去让当地的官员尽力筹集,就算是旧衣服也可以用来给难民御寒。”
季无月说着,看了一眼宋垣,宋垣嘴角的笑意没能逃过季无月的眼睛。
“季爱卿不愧是当朝太傅。”宋垣端出架子,停笔抬眼看向季无月:“安抚难民的工作朕会派遣李鹤去,难民情绪安抚得当才不会引起暴动,季爱卿你说呢?”
李鹤?
季无月诧异的看向宋垣,不明白为什么宋垣突然想到派李鹤当这个钦差下去安抚难民,见宋垣一副看戏的表情,只能道:“陛下做主便是。”
“那朕这就拟旨让陈义随你出宫,顺便将圣旨送到李爱卿府上。”
“陛下英明。”
盖上御印,季无月传陈义进来,陈义接过圣旨,宋垣便开口道:“饥荒一事既然已有决策,季爱卿可以回去了。”
“臣告退。”
“恩。”宋垣应了一声埋头在奏章里,轻轻蹙起眉头,见到这样的宋垣,季无月转身和陈义一同离开。
离开勤政殿,来到外面,季无月抬眼看着这几日下个不停的雪,扫一眼身边的陈义走下台阶。
“皇上这几日,可还安好?”
“回季大人话,皇上今日去太后宫中请安,随后才去早朝。”陈义说道:“不过昨夜皇上子时过后才睡下。”
闻言季无月皱眉,子时过后才睡,年纪轻时这般糟蹋自己身体,随着年纪的增长必定会吃不消:“怎么回事?”说这话时,已经带着一些愠怒。
陈义一惊,季无月很少会当着别人的面露出生气的一面。
意识到陈义的吃惊,季无月收敛神色,眉头舒展,“皇上的作息时间,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
“皇上盯着奏章不愿意睡,说是睡着了,就会梦到不想梦见的人。”
“……若是再有下次,直接把奏章全部合上到一旁,子时前,必须睡下。”
“这——”
“皇上要是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下官明白。”
陈义低头答应,看着前面季无月的背影,忍不住疑惑的皱起眉。这宫中乃至朝廷上下,唯一能让宋垣心服口服、听话的人就只有季无月,可今日进去却发现一向缠着季无月的宋垣居然带着嘲讽看着季无月。
这种事轮不到他过问,陈义自然不会多嘴。
季无月来到宫门口,王武带着轿夫等候在那里,见到季无月出来,迎上前对着陈义点头示意,才道:“少爷,今日——”
“与皇上商议正事,忘了时辰。”
王武不再多问,示意轿夫把轿帘掀开,压下轿子让季无月走进去。季无月走进轿子里坐下,放下轿帘前对陈义点了一下头,这才示意轿夫起轿。
季无月坐在轿内,想到宋垣派李鹤出京的事情,怎么也琢磨不透。
李鹤在朝中为官四年,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不得罪人也不会和人走近,他已然是意外,怎么宋垣这个时候把李鹤派出去,难道是察觉到他们两人的动静?
可若是这样更不该把李鹤派出去而是留下。
“少爷,到了。”
“恩。”季无月从轿内下来,往府内走。王武跟在一侧,不多话也不问什么,绷着嘴角跟着。
季无月绕过花园里开得灿烂的腊梅,“你说,皇上派李鹤出京是为什么?”
季无月忽然开口,王武一时怔住,没有接上话,诧异的看着季无月。季无月摇头道:“这个问你,你怎么可能知道。”
宋垣的心思他都猜不透,王武怎么会知道。
“怕是因为少爷和李大人走得太近。”王武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季无月脚下打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稳住身形,季无月回头看着王武,清亮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和揶揄,嘴角的那抹笑怎么都像是不怀好意,王武下意识的吞咽一下,往后退。
跟着季无月多年,看着季无月露出这个表情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的王武很想拔腿跑开。
“当局者迷。”季无月转身说道:“你待会儿去无心那里一趟,帮我要回上次借给她的砚台拿回来。”
“少爷,你饶了我吧。”
“怎么?”
“三小姐院中的那个丫头见了我就缠着不让走。”说这话的时候王武耳根发红,一脸郁闷。
闻言季无月嘴角的笑意更深。
当局者迷,宋垣原来是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