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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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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堂的病在回青同霁安的照料下一日日好起来。
等言穆回到锦城的时候,金堂的病已经尽数好了,外头前来通报言公子到了,他躺在床上,也没起来,言穆走进来,带着笑道:“日上三竿了,怎么还赖在床上?”
几日未见,言穆的脸上带着些疲惫,眼下乌青一片,显然是赶路赶得急了,又没有休息好就跑了过来,他本就不打算责怪言穆在他病时离去,看见言穆的疲态,就连那一点小性子也省了,一下子跳起来,“你就不知道好好睡上一觉再来见我?这幅灰头土脸的模样,也不怕毁了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
“灰头土脸?”言穆摸摸自己的脸颊,的确是有些胡渣,他笑一笑,“金堂难道没有听说过——思君令人老?”
金堂呵呵一声,把言穆推倒在床上,“哄人的话少说,快在这儿睡一会儿。”
“金堂!”
“闭嘴!”
言穆无奈地笑笑,“可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从京城带回来的礼物?”金堂撇撇嘴,还是有些气他走得突然,“我可不稀罕。”
“你不要?”
“不要。”
“真的不要?”他笑吟吟地从怀中取出一支金簪来,上头嵌着的明珠依然闪烁着莹润的光。
金堂直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可不就是那定情的簪子?“它,它不是落进了灵龟湖里?”
“是啊。可是后来我派了数十个弄水好手,没日没夜地打捞搜寻,又给找了回来。”
他这话说得轻巧,金堂不禁咂舌,那偌大一个湖,找这一支小小的簪子,何异于大海捞针!金堂拿过簪子,在手中把玩着,不能说没有感动。
虽说是不在意,可哪有一样新的能抵得上旧物的意义?
如今簪子回来了,就好像他们的感情,始终圆满。
言穆半撑着身子含笑看他,金堂回过神来,握住金簪,问:“说起来,我送你的那支簪子呢,怎么从不见你戴?你该不会是瞧不上我的簪子,转手就丢了吧?”
“哪儿能。你送我的簪子,我收在王府呢。”
“真的?”金堂逼近他。
“你不信我明日带过来给你瞧瞧。”
金堂眉开眼笑,“好啦,本少知道你的心意了,安心睡吧。”
言穆趁势抓住他的手,“你不陪着我?”
“陪陪陪。坐在外头陪你。”
金堂挣开,走出两步,却又转回来,抓住言穆的手,上身倾斜,极快地在他唇上点了一下,“得了,爷赏你的。乖乖快睡,不足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言穆心满意足地躺下,裹着带着金堂味道的被子,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习惯性地去取贴身存放的御寒丸,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仁恕的药还没有送来,他松开被子,有些后悔没有先回一趟锦城王府,假若闻楚突然发病了怎么办?
然而,想到金堂就在外头,他平躺下去,还是决定不走。
金堂在桌边坐下,回首望一眼帘后的言穆,欣然而笑,将那簪子插上发髻,恨不得抓过霁安来炫耀一番。
傻笑了片刻,却又虚给了自己几个巴掌,“呸呸呸,这么点东西就把你打发了?没出息的。”
然而,唇角的弧度还是忍不住上扬。
他又把簪子拔下来,生怕自己是做梦似的反反复复摸了好久,才最终安心下来,不再折腾簪子,心情极好地移了凳子趴在窗口,看那朵放在梧桐树下的金盏花。
花早已谢了,但迟早有有一天里头会重新钻出嫩芽来。
他想起童年时记忆里那张模糊的孩童的脸,那样小老头似的孩子,曾被他用一朵金盏花勾引出来呢。幼年时不懂,后来想来,能在宫中出现的孩子,不是皇亲,便是国戚吧。
他如今这般的境地,这辈子恐怕是无缘与那孩子相见了,只是可惜,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小傻子。
金堂碰碰眼下的痣,那孩子不像他有颗痣做凭证,就算相见了,恐怕也认不得了吧。
不觉又要伤感起来,金堂急忙调转视线,转去看天边的云,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院中囚禁不听话新人的小屋竟透出幽暗的光。
又是谁落进了火坑?
他站起身来,听言穆的呼吸渐渐平稳规律了,方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敲了敲陆回青的门。
一下,两下,无人来开,金堂手心渗出汗来,握了拳头要敲,门开了,陆回青皱眉看着他,面色不善。
金堂舒了口气,“还好你在。”
“你不是在陪言穆?来找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言穆来了?”转念一想,回青就住在他隔壁,哪里会有不知道的道理,金堂咳嗽一声,四下张望着,“你看见霁安了没?”
陆回青斜着眼睛看他,“你找霁安找到了我这儿来?”
金堂耸耸肩,“既然不在就算了。”
陆回青的房门在身后哐得闭上,他退慢一步,恐怕就要夹了他的手。
金堂望着他的房门沉默片刻,继续去找霁安,终于在楼下找到了他,“霁安,你可知道后院那屋子里,又来了人?”
霁安眨眨眼,“知道啊。”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做什么要告诉你,主子救了陆公子也就算了,难不成这一个也要救?”
金堂蹙眉,“就算不救……我去说一说,让他少受些苦也是好的。”
“我的主子爷哟。天下那么多人,您哪儿能个个管过来哟,得了闲,还是和言公子出去游个山玩个水吧!”
金堂瞪眼,“小王八蛋,倒管起我来了?快说说,那新来的,是个什么身份?”
霁安苦着脸,“没什么身份,是个外乡人,在客栈里欠了钱,叫人赶出去,又被街上的混子骗着签了卖身契,转手就卖进了楼里,昨晚才打了一顿,现在,且晾着呢。”
“这些个混子,就想不出别的法弄钱了?”金堂哼哼两声,转身要走,霁安拉住他,“主子,您干什么去?”
“放心吧,我不杀人,也不放火,就去看一眼。”
霁安揪住他不放,“我倒不担心您杀人放火,我担心您一个心软就放了人走。不成,我得跟着去,否则你闯了祸,还不是我来擦屁股?”
金堂微微一笑,“那就来呀。”
后院不比前头,清静地很,几间屋子,一间用来作仓库,一间用来作牢房,一间用来堆柴火,除了守门的,白日里并没有什么人。金堂常将花盆放在院里晒太阳,也算是这儿的常客,故而不闪不避,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也没人拦着,直到他走到了囚室,从窗户缝隙里往里瞧,把门的龟奴才半拦着他,却不敢高声,只讨好地说:“金老板别往里瞧,脏了您的眼。”
里头光线虽不甚明亮,但那一眼,还是让金堂看到了与想象相差无几的画面——一男子被绑在柱上,头低垂着,身上满是伤痕,拳打脚踢的淤青和鞭子抽过的血痕皆有。昨夜没有听到动静,显然是他们动手时把那人的嘴巴塞上了。
神态自若的,金堂道:“开门,我要进去。”
守卫愣了愣,“大公吩咐了……”
金堂二话不说,递出一锭银子,漫不经心的,“大公说什么了?”
守卫瞬间眼放绿光,把银子塞进怀里,拿出钥匙,“金老板快些出来,别让小的为难。”
金堂矮着身子进了屋子,立刻就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臭味冲了鼻子,皱起眉来,被囚之人迟缓地抬起头来,鼻青脸肿的,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
他大概还不知道,这还只是最轻微的吧……
金堂在心中叹息一声,取下他口中的布,“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哑着声音,近乎嘶吼的,“放我出去!”
“我在问你的名字。” 金堂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实在看不过去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将那布沾了水,想替他擦一擦。
那人如惊弓之鸟的闪开,金堂的手缓缓落下,不轻不重地落到他脸上,既不叫他觉得疼,又能擦去那些干涸的血迹。
他眼中透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不再闪躲,片刻后,金堂扔了湿布,取笑道:“这下可好,打成这样谁也认不出你了。”
那人略微平复了情绪,“你们,又在耍什么花招?”
“他们哪里稀得同你耍花招。”金堂嗤之以鼻,“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难道还要我再问一遍吗?”
“……林均和。在下林均和。”他慌忙应答,而后满怀希望地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救你?”金堂的目光淡淡扫过他,“我来劝你束手就擒乖乖听话。”
林均和愕然,继而是明显的厌恶,咬紧牙关的模样,竟有几分像回青,金堂习以为常地耸耸肩,“假如真的不愿意的话。”他压低音量,“那记得要死得早一点。”
不欲再多言,他将布塞回林均和口中,毫不停留地离去,只留下林均和尤自惊疑不定,这个人,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金堂出入囚屋的举动尽数落在陆回青眼中,等金堂回了房里,回青后脚便下去了。
毕竟是权贵公子的出身,他往那儿一站,说一句:金老板叫我来的。再递出一块儿银子,守卫不敢阻拦,也放了他进去。
林均和见又有人来,并不主动发声,而是审视着来者。
回青看了他一会儿,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对这地方的厌恶更甚,取下他口中的布,直问:“方才来的那人同你说了什么?”
短短一会儿功夫,他被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人问了两次,这一回,林均和看着他,不肯作答。
回青继续问:“他有没有说会救你?”
林均和摇头。
回青面沉如水,握紧了拳头:“他不救,我救!”
“你,怎么救我?”林均和终于开口。
回青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只要你喊一个人,喊得越大声越好。”
“谁?”
“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