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之宁鸢》舒言

21、第十二章（1）

　　第二日天刚放亮，宁鸢便回了泳思堂去，云初容与春禾早已等在门口，神色却并不欢喜，想来已是知道昨夜的变故了。宁鸢谢别了送她回来的几个小太监，淡淡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二人不必多说，径自回了房间。

　　云初容与春禾对视一眼，相继跟上。关上门后，还是春禾先按耐不住，气道：“宝华殿那位主子也太没有容人之心了，就这么怕您承宠吗？早不落水晚不落水，非赶着您侍寝的时候，谁看不明白呀！”

　　宁鸢瞪她一眼：“哪儿来这么多话！隔墙有耳，你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呢！”

　　春禾委屈地扁扁嘴：“奴婢也是替您叫屈……好好好，奴婢不说了，昨儿晚上您肯定没睡好，床铺已经铺好了，您再去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宁鸢捏了捏眉心：“初容，你替我更衣梳妆，一会儿就到时辰去宝华殿请安了。”

　　“还去请安？”云初容小心翼翼地问道：“今日不去可能更好些吧，就派人回说昨儿个受了凉，此刻病了便是。”

　　宁鸢冷笑一声：“不去？不去我的错儿就更大了。每日宝华殿晨昏定省，有些人俨然一副后宫之主的样子，我区区宝林，岂敢不去？换装，我越躲着，旁人闲话越多。”

　　云初容点头：“是，这话说的也在理。奴婢这就为您梳妆，好在宝林的位份也不必入内，在院子里远远请安即可。就是听闲话，也不过听其他宝林、御女、采女说几句。不过您正当宠，想必她们也未必愿意多说什么。”

　　“但愿吧。”宁鸢一手支着头闭上眼，心里只觉得累。还没怎样呢她就已经招惹这么多风波，若日后还有她出头之日，真是不敢想象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辰时一到，宝华殿门口便陆陆续续的热闹了起来。丽妃等人自然是下了软轿便直接入内了，宁鸢与其他宝林、御女、采女则只能等在门口，待掌事太监通传了，她们才能入内院请安。

　　日头渐起，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一地，晶莹的琉璃瓦愈发剔透，只是冷风吹来，还是让人不由颤栗。宁鸢紧了紧裹着的披风，就见凌若幽走了过来。她穿得略有些单薄，发丝被风一吹，亦稍显凌乱。

　　“怎么穿得这样少？”

　　凌若幽不好意思地笑笑：“出门匆忙了些，竟忘了裹件披风。我原以为妹妹今日不会来了，可妹妹怎的如此倔强，正在事儿头上还硬要来。”

　　宁鸢知她亦是知道昨晚之事了，看来这后宫，真是无人不晓了。略挑了挑眉，她苦笑道：“躲得了一时还躲得了一世么？旁人想看我的笑话，我还偏就不给她们看了。瞧瞧，我这会儿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

　　“说得也是，不过……”凌若幽顿了顿，捏了捏她的手心：“罢了，难得能有妹妹这般豁达。我不便站在这儿，只是不放心你所以走来看看，这就回后头去了，你自个儿当心着吧。”她说完，又深深看了宁鸢一眼，方走了回去。

　　宁鸢目送她走了几步路，转过身去，便眼观鼻鼻观心，不再理会旁人。她不是不知道身边那几个人都在小声地讨论着什么，只是既然旁人也没有明着给她难堪，她也就假装不知了。

　　又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宝华殿的掌事太监永禄终于走了出来。他躬身对诸位主子请了个安，扬声道：“贵妃娘娘有令，诸位来请安的心意娘娘心领了，今日身体不适，诸位不必入内，即刻回宫去吧。”

　　众人齐声应是，正待散去，又听他道：“泳思堂宁宝林留步，娘娘有请——”

　　宁鸢心下一沉，就道今日荣贵妃不会这样便宜了她。无奈地叹口气，她福身称是，随着永禄进了内堂。

　　只见荣贵妃身着华服端居上首，丝毫没有昨日受了惊吓的模样，她端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沫。丽妃、纪美人依次坐在左侧，方才人、程才人则坐于右侧。

　　宁鸢深吸一口气，跪下请安：“臣妾恭请荣贵妃娘娘金安，娘娘万福；恭请丽妃娘娘金安，娘娘万福；恭请纪美人万安；恭请方才人、程才人万安。”

　　“礼数倒是周全，全靠丽妃妹妹管教得好。”荣贵妃傲然笑着，却不让她起身，只是把话头转给了丽妃。

　　丽妃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可昨晚皇上陪了她整整一夜是事实，她此刻不嚣张得意又待何时。勉强扯了扯嘴角，丽妃道：“守规矩是应当的，臣妾何德何能，要说，还是贵妃姐姐威震后宫，所以姐妹们才一个个知书达理。”

　　荣贵妃斜瞥她一眼，娇笑道：“我说呢，还是妹妹会说话，难怪这张小嘴平日里把皇上哄得那么高兴。”眼见丽妃脸色一沉，她便更是得意：“可惜呀，宁宝林虽然是妹妹一手提拔，却没有妹妹的本事，昨儿个独守太极殿，真不知滋味如何？”

　　宁鸢低头不语，方才人见状，帮腔道：“哟，怎么不吭气儿了？娘娘问你话呢，你倒是给诸位姐妹说说，那偌大的太极宫，就你一个人睡那儿，感觉可好？可比你那泳思堂宽敞吧？”她说完便笑了起来，得意异常。

　　宁鸢心知不说话也躲不过，只好开口道：“在皇上心中，贵妃娘娘最是要紧。昨日听闻娘娘落水，皇上心焦难耐，彻夜相伴。幸好今日瞧着娘娘已无大碍，否则皇上必然要更加忧心。臣妾昨日夜宿太极殿，亦是整晚都在为娘娘祈福，愿上天庇佑娘娘身体无恙。”

　　“果然是个会说话的主儿。”程才人抚着肚子冷冷道：“但愿我腹中骨肉日后别像你这般牙尖嘴利，我这做娘亲的可消受不起。”

　　宁鸢忙道：“才人温婉识礼，身出名门，臣妾万万不敢与小皇子比肩。”

　　程才人听她恭维自己，脸色略微好看了些，便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荣贵妃听她们三言两语地说着，低头喝了口茶，终于吩咐宁鸢起身。因跪久了，宁鸢站起来时膝盖酸软，但也不好表露，她只得忍着勉强站直了。

　　“对了，”静默了会儿，荣贵妃才再次开口：“昨日皇上陪着本宫的时候说，本宫受了惊吓，身子弱，他会多陪本宫几日。唉……宁宝林看来又要好几日之后才有机会去太极殿了。”

　　“这几日臣妾会日日为娘娘诵经祈福，原娘娘早日康复。”

　　“你心倒诚。”

　　“为娘娘祈福，不敢不诚。”

　　“好，”荣贵妃坐直了身子，勾起了嘴角：“既然这样，就麻烦宁宝林去含元殿诚心诚意地为本宫和大唐子民祈福十日。祈福之时，每日为本宫抄写《心经》《金刚经》《地藏经》各十遍，你看可好？”

　　原来是为了这样，不管她今日说了什么，恐怕结果都是要被罚去含元殿抄经。宁鸢抬眼看了丽妃一眼，见她微微摇了摇头，便知晓她也没有办法，心下一涩，盈盈拜了下去，答应了下来。

　　方才人又笑了起来：“宁宝林真是菩萨心肠，真宁公主近几日身体不适，我这做母亲的也十分担忧。既然宁宝林要去含元殿祈福，不如每日再为小公主抄写《心经》《金刚经》《地藏经》各十份，可好？”

　　宁鸢捏紧了衣角，面上却不动声色，又应了声是。

　　“如此说来，我肚子里的骨肉也该沾沾福气。”程才人含笑望着宁鸢：“宁宝林，你看……”

　　“臣妾自当再为未出世的小皇子抄写十份。”如今她不过是个宝林，便人人皆可欺她辱她，她且受着，只看一年之后，这些人对她又要是怎样一副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