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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一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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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李纯独守甘露殿,年初一晚翻了荣贵妃的牌子,初二晚是丽妃,初三陪了纪美人,初四初五未召侍寝,初六傍晚,内侍省的任全安亲自来报,皇上翻了宁鸢的牌子,令准备侍寝。
虽是早已料到的事,可真送走了任全安,宁鸢还是有些发梦的感觉。从她转生重生、依附丽妃、中秋起舞、装病迁居再到除夕册封,这一切不过短短大半年的光阴,快得好似一场梦。
“宝林您快别发呆了,还不赶紧准备准备!”春禾比谁都兴奋,脸蛋红扑扑的:“对对对,奴婢让她们去烧水,咱先沐浴更衣,再叫容姐姐给您梳个漂亮的发髻。”
“忙什么呀,”宁鸢拦住她:“刚才任公公不是说了,皇上还要去陪太后娘娘用晚膳,咱们也先用膳。”
春禾嘻嘻笑道:“您能吃得下吗?瞧您脸红的,哪儿还有心思用膳。走吧走吧,咱还是赶紧打扮打扮去!”
“你这死丫头!”宁鸢脸上烧得慌,抬手便往春禾身上打去,羞道:“女孩子家,怎么就这么口没遮拦的……你快给我出去,见着你就心烦。”
春禾笑着跑到云初容身后:“就不就不,宝林害臊了,容姐姐你快瞧呀!”
云初容一转身把她推到前头,笑道:“我才不和你一块儿胡闹,活该让宝林打你。”顿了顿,她又一抿嘴,冲宁鸢笑说:“不过春禾说得也是,您还是沐浴更衣吧!”
“哎呀你个坏丫头……”
一时间,屋子里欢笑声不绝于耳,三人笑闹着成一团,好半晌才停歇下来。宁鸢红着脸低头道:“好了好了不闹了,都被你俩搅得没胃口了。春禾,你去吩咐他们烧水吧,我要沐浴。”
春禾欢欢喜喜地应着出去了,云初容这才渐渐收起笑容,脸上有些犹豫之色。宁鸢猜到她定是有话要说,温和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这儿又没外人,不必瞻前顾后。”
云初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奴婢心里想什么都没瞒不过宝林,只是今儿是个好日子,实在不该说晦气话。”
“我这儿没那么多忌讳,你说吧。”
“是——奴婢只是想着,虽然今日是您的好日子,可对于旁人来说,却是个锥心刺骨的日子。奴婢怕,依着有些人的性子,今日侍寝未必会一帆风顺。”
宁鸢颔首:“你说的是,那日除夕宴她们就已经想给我难堪了,只不过未能如愿,今日真轮到我侍寝,还不想尽法子来破坏?”她苦笑了下,复又道:“不过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她们要使什么法子,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瞧了。”
云初容叹口气:“但愿她们别太过分了,大伙儿同是后宫嫔妃,何必咄咄相逼呢?”
“你这样想,旁人却未必这样想。罢了,且行且看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却都有一丝苦涩。入了后宫,一辈子就是争斗谋算、尔虞我诈,真情真性,真不知还有几个人能有。
沐浴更衣之后,云初容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垂髫分肖髻,只斜插一支碧玉珠钗,配上藕荷色的衫子,看起来清爽可人。虽春禾一直在那儿嚷着太素净了,可宁鸢一向喜欢这样的素雅,便也不搭理她。
不一会儿,凤鸾春恩车便来了,宁鸢紧紧握了握她们二人的手,跟着前来接她的太监上了车。车外铃铛叮咚,车轱辘在安静的深宫里缓缓作响,宁鸢静静倚在车内,竟有些新奇的感觉。
从前她是皇后,皇上若要她侍寝,便会自个儿前去甘露殿,坐上这凤鸾春恩车,倒真真是头一回。原来被人送去侍寝是这样的感觉,有些羞涩有些紧张,又有些淡淡的愁绪。有多少人在这后宫里,一辈子就只坐过一次凤鸾春恩车便再从此老死宫中,又有多少人是这马车的常客,风光无限。不知以后的她会是哪一种人,但无论是哪一种,她此生都要在这红宫墙琉璃瓦内度过了。
马车悠悠的驶至太极殿门口,小太监恭请宁鸢下车,送她到内室,这才退下。宁鸢缓步走至龙床前面,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不是没有来过这儿,这里面所有的布置还是那样熟悉,只是她换了个身份。
外面很快响起了脚步声,宁鸢蓦然回头,便见李纯身着常服,浅笑着走来:“今日好是素雅。”
宁鸢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回道:“臣妾本就喜欢素雅,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可你穿得明艳也很是好看。”
“这宫里明艳的女子还不够多吗?臣妾甘当绿叶。”
“傻丫头,”李纯已走至近前,拉起她的手:“人人都为自己思量,你倒好,连甘当绿叶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宁鸢娇笑:“红花总需绿叶配,再说,红花看多了,皇上不也想瞧瞧碧绿的嫩叶么?”
“就属你会说话。”李纯拉她在床边坐下,深深地望着她,眼眸如星光璀璨:“不知为何,朕在泳思堂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分外熟悉。你淡淡地对朕说,朕再不去,就要错过花期,那一瞬间,朕觉得与你相见不过是昨日的事,熟悉的感觉朕都说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能在她身上看到沈萱的影子么?宁鸢不知道,只好嗔道:“皇上贯会说好话,那日之前,皇上都不知是什么时候见过的臣妾了,哪儿还能记得。臣妾猜呀,皇上定是对谁都这样说。”
“你看朕像是这样的人?”李纯轻抚她的头发,柔和道:“朕自个儿也觉得好笑,朕从来没有对谁有过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是朕记性差了,你从前毕竟是采女,朕只是长久不去见你,所以生疏了。”
“可不是,”宁鸢皱了皱鼻子:“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如何能记得臣妾?臣妾呀,就如那湖中的一条锦鲤,每日游来游去的,只盼着皇上多看一眼呢。”
李纯将她揽入怀中,笑道:“你才是贯会说好话,你若是锦鲤,定是最夺目的一条。”
宁鸢把头埋在他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衣服上还是她熟悉的香味,带一丝丝苦,却不易察觉。这是他用惯的香料,也是她当年亲手为他调制的。那个时候他说,有一丝苦好,这能让他不忘了从前的颠沛流离,不忘了时刻警醒自己。
“怎么了?”李纯扶她坐起:“不喜欢朕身上的香味儿?”
“不是,”宁鸢摇头:“只是觉得皇上用的这香料挺特别的,闻起来似乎有些苦味儿,却不难闻。”
李纯神色滞了滞,略有些失神:“是先皇后为朕调配的,可惜所剩不多,就快要用完了。”他静默了会儿,又道:“朕也让宫中的香料师试着调配过,但如何也调配不出这样的味道,看来用完剩下的那些,朕的身上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味道了。”
看他失神难受的样子,宁鸢鼻子不由得发酸:“皇上还是很惦念先皇后。”
“朕与她夫妻十二载,如何能不惦念?”李纯眉间微澜,眼圈忽而有些泛红:“是朕对不住她,是朕负了她,她临去前朕也未能陪在身侧。”
“先皇后身体虚弱,诞小皇子时难产而逝,不是皇上的错,皇上切勿责怪自己。”宁鸢心疼难受:“皇上若是喜欢这样的香味,臣妾可以试着调配。臣妾幼时曾学过辨识香料,或许能调出皇上喜欢的味道。”
李纯一怔,面露喜色:“此话当真?”宁鸢点点头,他笑着将她再次拥入怀中:“鸢儿你当真是朕的明珠,萱儿若在天有灵,看到有你陪在朕的身边,定也会倍感安慰。”
宁鸢羞涩一笑,正待说什么,忽听得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听见周福海在外头高声道:“启禀皇上!出事儿了出事儿了!荣贵妃娘娘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