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长亭怨（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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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院，听雪跪在地毯上，头也不敢抬。
赵初瑶脸色阴沉得紧，书瑶在一旁伺候着，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轻手轻脚地为她换上一盏新茶，书瑶偷偷往屏风后望了一眼。
这一趟去许家可是出了大事，她没随着两位主子前去，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这许家人真是吃了熊心豹胆，连郡主都敢轻易得罪。且不说这下大长公主不会轻易饶了许家，太后向来宠爱郡主，这事儿一旦传到宫里去，许家那一家子又有谁担当得了？
思来想去，书瑶都觉得定然又是那许家小姐闹出来的事儿。那许夫人向来是个会办事的，她既然敢邀请大长公主与郡主前去聚会，定然不会连这点心思都没有。
刚倒上新茶，书瑶便听得赵初瑶沉声问道：“方才在许家，许慕婷邀着你与郡主同去，何以郡主是只身回来的？”
若非当时宁儿与她示意并无大事，她也不会这般放下心来。可到底还是出了事儿，最后听雪又是狼狈现身，若现在还说许慕婷没对她们做些什么，赵初瑶如何能信？
听雪倒也不隐瞒，听她问话，身子一弓，立即道：“回夫人话，当时许小姐带着郡主只说往后院走，要去与其他千金们小会，可到后来，那路越走越偏，奴婢当时便觉得不对劲，与郡主停下来问了许小姐话，可许小姐却指使她的贴身丫鬟将奴婢支开了去，自己带着郡主走了，奴婢没能拦住。”
想着紫罗一身蛮力，听雪不禁皱了皱眉。
闻言，赵初瑶眉尾一挑：“你说你被强行带走的？”
难怪听雪最后回来的时候一身狼狈，可是，许慕婷有什么话是不能当众说的，非得将这小丫头支开？
“是。许小姐身边的紫罗丫鬟是个心思沉稳的，平时不见她多说话，可实际上是个行动派，许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忤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听雪又道，“奴婢记得，当时许小姐说郡主对她心存偏见，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她想要讨回一些公道，也免得日后郡主心里膈应——后来便让紫罗将奴婢带走了。”
许慕婷要向宁儿讨回公道？
哼！赵初瑶轻哧一声——好一个讨回公道！她倒要看看，如今宁儿在许家出了事儿，许慕婷要如何讨回公道！
“你起来吧。”错不在听雪，赵初瑶也不会无故责罚她。
探手端过茶盏，浅啜一口，赵初瑶又唤来书瑶：“洛医师先前是怎么说的？”
双手交叉叠放腰间，书瑶态度恭敬：“洛医师说是郡主心有郁结，不得开解，近日来又少有乐事，为琐事烦忧，如今伤了心神，需好生调养，日后断不可再有大痛大悲。”
洛医师这话说得有些神叨叨的，书瑶也拿不准，只得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与赵初瑶听。
果然，赵初瑶闻言皱了皱眉，抬眼看着书瑶。洛医师这是何意？
“可有开了方子？”
书瑶摇了摇头，“未曾。”
这可真是怪事！
宁儿突然晕厥，洛医师又只交代了这番模棱两可的话，那……宁儿这次，情况到底严重几何？可得给个准话儿吧！
“书瑶，你……”本想让她再去请请洛医师，可一想着那人怪异的性子，赵初瑶便叹了口气，“罢了，等宁儿醒来再做打算吧。”
书瑶颔了颔首：“是。”
见她起身往屏风后走去，书瑶与听雪也双双跟了过去。
窗子不知何时被吹开了一丝缝隙，黛蓝色的幔帐轻轻摇晃，床榻上的人睡得也极不踏实，柳眉紧蹙，似乎很是害怕的模样。
嘴里边的嘤咛，赵初瑶听不太清。吩咐听雪去打一盆热水，赵初瑶便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
微微俯身，侧耳靠近她耳边，大致能将她的话听清一些，这一听，赵初瑶不免有些心慌。
“火……爹爹，娘，快走，快走！”
“不要，不要，不要杀人……”
“救命——韩愈韬，快救救我爹爹和娘亲，求、求你。”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啊——”
赵初瑶一把抱住她，眼中不自觉便染上了泪意。
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轻抚着她的背部，赵初瑶却发现，她竟是一身冷汗。
顾宁似乎还没醒透，嘴里仍是念念不休，说的是什么她现在却有些听不大真切了。
“宁儿，没事儿，娘在。”手掌有节奏性地轻拍着她的背脊，赵初瑶声音轻柔，满眼心疼，“宁儿听话，没事了，没事了。”
一阵凉风袭来，顾宁背脊一凉，瞬间清醒了不少。
心中满是酸涩，耳边的安抚声渐渐清晰了起来，她听见娘亲一遍一遍在唤着她的名字——宁儿，宁儿……
双眸轻启，眼前的事物她都看得有些模糊。
站在床边的人，似乎是书瑶。顾宁又眨了眨眼，这才看清了周遭的一切，便见着书瑶正紧蹙着眉头望着自己。
额头上黏濡的汗意令她顿时心生不喜，皱了皱眉，顾宁从娘亲怀里钻了出来，对上她担忧的眸子，突然眼眶一阵热烫：“娘——”
“宁儿，怎的做噩梦了？”抬手捏着袖角替她揩了揩额上细密的汗珠，赵初瑶眉头未有半分松动，“现在可有好些？”
扯唇牵出一丝笑意，顾宁道：“娘，我没事儿了。”
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这种真实存在的感觉令她暂时心安了一些。
赵初瑶没有说话，见她脸色苍白的模样，自然是不会相信她已经没事儿了这句话。
恰巧听雪端着温水进来了，见着顾宁醒过来，面上一喜，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
伺候着顾宁仔细收拾了一番，听雪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可见着她仍是脸色苍白，不免有些担心。
被安顿着靠在榻上，顾宁看了一圈守在自己跟前的三个人，提唇笑了笑，宽慰道：“我当真没事了，娘，你们不用担心了。”
闻言，赵初瑶抿了抿唇。她如何能不担心！
方才她被魇住，实在太过吓人。而况，她究竟梦到了什么，怎的会生出这般恐惧？
想着她先前断断续续的梦话，赵初瑶未免心上一凉，似乎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朝书瑶和听雪使了个眼色，两人识相地退了出去，在外间好生守着。
于此，赵初瑶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让她看着自己，正色道：“宁儿，你方才梦到了什么？”
顾宁一怔，意识到不对，不想让娘亲平白无故担心，便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可还没开口，赵初瑶便又道：“你也别想着随便说些谎话来骗我，说实话。”
顾宁抿了抿唇，有些语塞。
说实话？如何能说实话？
说她梦到了前世的杀戮？这般荒谬，娘亲会信？
可若是随便找个理由来说，娘亲也照样不会信。
“我……”
“你为何说要报仇？”赵初瑶似乎知道她不会实话实说，便索性开门见山的问了。
顾宁一惊，她方才竟然说了要报仇的话？
目光游移，顾宁拿不准到底该说些什么。
“宁儿，你不必瞒着我。”赵初瑶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触及一片冰凉。拇指轻揩，抹去了她眼角残留的泪意。
双唇紧抿，顾宁眼睑半垂，转移话题的技能并不见高明：“娘，我们不是在许家么？”
赵初瑶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休要再提许家！”
见女儿神情讶异，赵初瑶神色稍微有些松动：“你今日在许家无端晕厥，不管许慕婷有没有做过什么，都与许家脱不了干系。许夫人若是个聪明的，最好能拿出些诚意，如若不然，我定叫她许家顷刻覆灭。”
赵初瑶这话说得有些狠，甚至带了些许杀戮之意，顾宁震惊：“娘，休要因我一人让平阳侯府遭人诟病。”
因着前世的些许记忆，她虽然也有意让许家不得善终，但是，这种事情必然不能让平阳侯府亲自动手。
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做，而且要做得滴水不漏，做得让人挑不出她平阳侯府半点错处！
垂眸敛去眼中的精明，顾宁再一次顾左右而言他：“洛医师可有来过？”
赵初瑶点了点头：“洛医师说你是因心有郁结，不得开解，近日来又少有乐事，为琐事烦忧这才伤了心神。”
洛医师说的这话，她原本也是一知半解，可当她见着女儿被噩梦魇住，却在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是，宁儿的心结究竟是什么？空穴不来风，宁儿的梦境委实太过不寻常，她是不是可以顺藤摸瓜找出些缘由来？
如此一想，赵初瑶便立马想到了听雪。那丫头整日跟在宁儿身边，前些日子也听她说过宁儿夜里惯做噩梦的事儿，所以，这事儿自己需得去找听雪问问清楚。
“好了，先不说这些，你身子虚，多多休息。”
扶着她重新躺下，赵初瑶牵唇笑了笑：“这些日子你便好好调养，其余的事儿，什么都不要再想，好不好？”
顾宁依言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是在想着娘亲说过的前一句话。
洛医师说她心有郁结——所谓的郁结，无外乎前世平阳侯府被一夕灭门——莫非洛医师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长亭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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