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比师徒的修仙日常》半江瑟

15、原谅师父的自私

　　俯下的唇，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挡住。
　　孔翎一凝，看向眼前之人。却见她也正凝眸看着自己，神色中带着一抹病态的虚弱，以及，前所未有的肃然。他有些不解，亦有些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
　　“回前洞！”她轻轻的说。
　　孔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白雪横抱起，转身，缓步走到了前洞。虽有勇气抱，他却不敢看她。白雪看着他强作镇定的容颜，不觉展唇轻笑。
　　待将她放在了平日休憩的软榻上，孔翎也跪坐在榻前，低头不语。
　　“怎么了？”白雪问。
　　孔翎依旧没有抬头，只道：“弟子刚才冒犯了师父，愿受责罚。”
　　“翎儿，”白雪却不接他的话，别开话题道：“刚才为师说过了，你已经长大成人，应该懂得世间七情六欲了。”
　　孔翎有些不解，道：“不知道师父说这些，是何用意。”
　　白雪肃然，问：“你对为师，是否动情？”
　　这一问，孔翎当即面色潮红，无法出声。
　　白雪也不逼问，继续道：“你可知为师为何今天寒气侵体。”
　　孔翎又是一凝，完全不知道白雪要告诉他什么。但是师父寒气侵体，他是知道原因的。一元阵重创了夔牛，消耗了师父不少灵力，再加上物换星移本身的灵力消耗就相当大，师父体内已经灵力空虚。自入师门起，师父已经有两次灵体空虚了，每当这个时候，她体内的寒气就会不受控制，反噬□□，给□□带来巨大的痛苦。这也是他重创夔牛后，急忙赶回太极洞的原因。
　　白雪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问：“你知道为何每次我灵体空虚，便会遭寒气反噬？”
　　这一问，孔翎却是一惊，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并无合理的原因，只当是师父所修炼的法术自身带有这样的弱点。如今这一问，看来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即问：“是为何？”
　　白雪道：“当年我甫一修成仙身，不日即可飞升，师姐嫉妒，对我种下情果，情果催动我的情欲，让我难以摒除杂念，无法飞升。”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着实让孔翎大吃一惊，飞升是每个修仙者的终极目标，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不太靠谱的师父，竟然曾经离飞升那么接近！也难怪她修为如此之高！不过，这一切也并不十分重要了，他转念一想，问道：“这与你寒气侵体有关？”
　　白雪点了点头，道：“我虽知情果厉害，却不甘心，强行修炼，走入入魔，以至灵体受创，无法可医。”
　　直到此刻，孔翎才明白，当初入师门时，便听到有传闻说白雪上人身患不治之伤，原来传言属实。这个传言，在他进入太极洞的那一刻，就被她的强大粉碎，不想，此刻竟然被证实！不知为何，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孔翎抬头，看着那个表情依然平静的冰雕雪琢之人，想不出她纤细的身体，正承受怎样的苦楚，想不出她瘦弱的肩膀，正扛起了怎样的命运。一瞬间，他明白，他对她，不仅仅是欲，还有情。他沉声问：“种了情果之人，是否不能接受他人情意？”
　　白雪摇了摇头，道：“若是他人有情，我自无情，倒也罢了。”
　　孔翎惊得再次抬头，师父做不到无情，也就是师父对他……有情？！他仰头，不知如何言语，喜悦和惶恐如云雀冲上云霄。却被白雪一句话，再次落下地来。
　　“翎儿，记得你入师门时，师父对你的要求吗？”
　　孔翎的脸色迅速沉静下来，他正色道：“记得，师父说过：我的徒儿，必定是人中龙凤。”
　　“所以，你一定要得道飞升！”白雪柔弱的声音说出这几个字，听在孔翎耳中，却是如此的铿锵有力。得道飞升，也一直是他的目标，可是刚才那一刻，得知师父对他有情的那一刻，他犹豫了，在情与道之间，动摇了。白雪这几个字，如一记重锤，将他的动摇砸得粉碎，要得道，就不可动情。这是他入门时对师父的承诺，也是他十多年来的目标。
　　自那日之后，孔翎不再盘踞在太极洞中修炼，他刻意的避开那个人。同门师兄弟们都说，他变了，变得稍微有点人情味了，特别是夔牛那一战，没想到他最后会舍身奋战。这时，他才知道，他以前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把无情的降魔利刃，傲慢、冷酷、嗜杀，与妖魔无异。
　　三年寒暑与昼夜，足以让凡人忘却一段情，也足以让一个孔翎修成仙身。一旦修成仙身，便能承受凡人不能承受的体肤痛楚，同时，也获得了无限的寿命。这是修仙者的一道大坎，却并不是修行的终点。还需进一步修炼自己的精神，才能达到化境，羽化飞升。这最后一步，有些人历时百年未跨过，也有幸者，一日之间便羽化。孔翎不是那个幸运之人。
　　他走出房间，却见外面风雪正大。大地白茫茫的一片，晶莹雪花在风中飞舞，他伸手一触，丝丝凉意化入指端。这一点凉意，猛地点燃了他压抑在心底三年的冲动和疑问。他的身形一闪而逝，只激起地上一片雪花飞扬。
　　太极洞外，换了银装，洞口冰凌霜挂，璀璨如花。一阵风呼啸入洞，停在了一个银丝白袍的女人面前。
　　风一停，显出一个青衣男子的身形来。
　　女子一愣，继而淡淡的笑了：“翎儿，你已修成仙身！”
　　孔翎却并不理会女子所言，目光灼灼道：“师父，既然决定让我修道飞升，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你对我的情意？你明知道我对你有情，这样岂不是让我更难忘情？告诉我，为什么？”
　　白雪一惊，继而坐起身，片刻才缓缓道：“你既已修成仙身，就不必知道答案了。”
　　孔翎目光更盛：“正因为我已经修成仙身，距离飞升一步之遥，才更需要知道答案。”
　　白雪问：“因为这个疑问，扰你无法飞升？”
　　孔翎摇了摇头，道：“扰我的不是这个疑问，而是我的心。”他如三年前一般，跪坐在她膝下，说道：“师父，告诉我你的答案。”
　　白雪微一凝眉，点头道：“答案是，因为告诉你……你就还有一丝可能，会与我一同、堕落在这万丈红尘……翎儿，原谅师父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