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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梦醒 ...


  •   领证之后,云影颇感懊恼,因为沈奉完全变了一个人,颐指气使,穷凶极恶,当然只限于床笫之间。

      但在其他方面,他也嚣张得快要上天,包括但不限于:

      先斩后奏,开辆新车等她下班,美其名曰送她。从办公室到公寓,走路不过十分钟,她需要开车吗?这倒不算什么,关键她没有驾照啊!沈奉得知之后,面无表情,待她上车才捧腹大笑。

      以及疯狂看房,云影现在又开始恐惧周末,沈奉肯定一大早就把她拽起来,开车满城转悠,只要有在售楼盘,一定冲进去问个详细,户型、朝向、面积、公摊、配套,简直是购房专家。

      还有婚礼筹备,依云影的意思,摆桌家宴就可以了,母亲那边,邀请修家人出席,相当于她的娘家人;父亲那边,她遵从母亲的意见,打电话告知钱雅丽,让父亲也高兴一下。

      但是沈奉这边行不通,依他的意思,必须大办,他要风风光光娶她过门,不容半点马虎。

      云影在别的问题上都好商量,唯独在婚礼这件事情上与沈奉唱反调,而且意志坚定,绝不妥协。

      这天早起,两人又因为意见不统一,开始拌嘴。

      “阿奉,我们没必要那么俗气,仪式只是走过场!”

      沈奉此时正在做早饭,云影抱臂站在厨房门口,一脸严肃地重复歪理邪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沈奉专心致志地炒菜,看也不看云影。

      云影气得不轻,“懒得和你说!”说罢,跺脚走了。

      沈奉把饭菜端上桌时,云影仍坐在床上抱着毛绒熊发呆。

      他摘下围裙,走到卧室门口,笑着招呼:“小河豚,吃饭了!”

      云影回头狠瞪沈奉一眼,“你也知道我在生气?”

      沈奉走过来,轻抚云影头发,这半年来她又留起了长发,盘起头来,一定好看。

      “云影,我是俗人,免不了俗事。我不想多年之后,回想我们结婚时的情景,连张照片都没留下,就算你不喜欢看,也可以给孩子看看我们年轻时候的样子。”

      云影歪头抱熊,并不躲避沈奉,“我们双方亲人本来就不多,所以完全可以简单化。我看了你列的宾客名单,好多都是不相干的人,甚至还有伤害过你的人,有必要吗?”

      沈奉抿紧嘴唇,他私下把邀请名单写在了记事本上,连同杜家人也写上了,未想被云影看到。他必须买房了,学校公寓太小,东西都藏不住。

      “我是以德报怨。”

      云影冷嗤一声,“现在的人,都是以怨报德,说你傻,你还真傻。”

      “云影,我出来这么久,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婚礼不仅代表我们步入婚姻,也是我扬眉吐气的最佳契机,我要告诉他们,我沈奉,不仅打不垮灭不掉,还比他们活得更好。”

      云影眼中饱含心疼,但仍固执己见,“我说服不了你,不代表我听从你的安排。我只想旅行结婚,也可顺路去看看我爸。我昨天已经订好了特价机票,退不了了。”

      沈奉见云影如此坚持,不好再说,来日方长,他有信心等到她点头应允。

      “机票当然不能退,我一定陪你去看顾叔。”

      云影这才神色稍缓,她攥住沈奉的手,“阿奉,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清静惯了。对我来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并不需要繁文缛节。”

      沈奉点头,将云影揽入怀中,“我明白,从今以后,我全听你的!”

      云影终于绽放笑颜,“我怎么像是在做梦?你也有听我话的一天了?”

      沈奉禁受不住如此甜美的诱惑,扳住云影的后脑,重重吻了她一下,“快去吃饭吧,一会儿粥都凉了。”

      刷碗时,沈奉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他以前太轴,完全不懂情侣之间吵架也是情趣,老话讲打是亲骂是爱,一点没错。

      沈奉收拾利落走进客厅时,云影已整装待发,表情却格外沉重,仿佛准备英勇就义。

      “你怎么穿上外套了,不是嚷嚷要在家补觉吗?”

      “咦,你不去看房了?”云影听言,马上喜出望外。

      沈奉又好气又好笑,“该怎么说你好?车子不开,房子不要,票子不花,我这老婆娶得太值了。”

      云影连忙褪下长靴,“我的优点多了,你要慢慢发现。”

      沈奉扶云影坐到沙发扶手上,蹲下帮她脱鞋,放好靴子后,又开始刺探禁区。

      云影立刻拨开他的魔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是要造反吗?”

      他涨红着脸逼近她,“老婆,你最近总推三阻四,我忍得太辛苦了。”

      云影笑着推开沈奉,“活该!谁让你总惹我生气!”

      “我都向你屈服了,给点温暖吧。”说罢,他埋首于她的膝间,一路吻上去,很快用独特的热情把她的理智冲没了。

      激情过后,云影毫无出息地睡着了。她这段时间极爱困倦,白天总是打瞌睡,加之周末陪同沈奉看房,精力消耗过多,晚上又经常被他缠到半夜,一直休息不够,今天总算能补个回笼觉,因此连沈奉何时出门都不知晓。

      沈奉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看下时间,不早不晚,正是他和于老三约定的时间。

      沈奉走进于老三新开的素斋时,已近中午,食客众多,熙熙攘攘。

      守在前台的老三一瞧见沈奉,马上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小杜喝了不少了,哥几个一句实话也没套出来。”

      沈奉轻拍老三的肩膀,“回头帮我谢谢兄弟们,让他们先撤吧,我单独和他谈谈。”

      老三点头道:“是该好好开导下,这小子现在混得太惨了,三十出头了,手里一分钱没有,他爸真是属貔貅的。”

      沈奉冷笑一声,“钱是好东西,让人成仙入魔,六亲不认。”

      杯盘狼藉的包厢中,醉眼朦胧的杜谦自得其乐,沈奉推门而入时,他正拿着筷子轻敲酒杯,即使见到久违的仇敌,亦是波澜不惊。

      这段时间,杜谦低调异常,从不露面,茶馆也转手他人,关门大吉。

      沈奉对此心知肚明,云影早已告知他杜北元夫妇可能出国的消息,他也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更多详情。

      这不是杜北元第一次出国,但出去这么久不同寻常,而且风言风语甚多,传闻他在国外投资亏了个底掉,老街不少小商户都在杜北元的公司投了钱,纷纷叫苦不迭,有人已经报了警。

      恶人自有恶人磨,沈奉并不关心杜家夫妇的下落,但是他有一笔旧账,必须要找他们算清楚。

      “我早该明白于老三他们都是你的人,酒肉朋友终究靠不住。”杜谦笑着说完,自斟自饮。

      “你又喝了多少?”沈奉拎起一把椅子,坐在了杜谦身旁。

      “你管我?”杜谦说着,又是一脸讥笑,“还是嫌我不来找你麻烦了,太过无聊?”

      “你给我找的麻烦太多,我已经记不清了。”沈奉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恨我怨我,都报复给我了,何不从头开始?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和奔头。”

      杜谦闻言,冷笑不止,这盘棋下到最后,满盘皆输,沈奉不仅毫发无伤,还金蝉脱壳。

      沈奉不知和夏锦暗里达成什么协议,他竟再也联系不上夏锦,而他以夏锦名义借给沈奉的那笔钱,自然有去无回。

      至于修迩这个秘密盟友,更是在自家出事后,一走了之,连同服装工作室也搬到省城,他根本鞭长莫及。

      这个哑巴亏,杜谦吃得太大了,他每一步都算得又狠又准,唯独没算到沈奉步步都走在自己前面。

      “从头开始?你把云影还我,我可以什么都放下,包括我姐的事。”

      “云影不是物品,我还不了你,而且我们已经登记了。”

      “说得轻巧,也撇得干净。沈奉,我有时真恨不得杀了你,既为我姐,也为我自己。” 杜谦说完,捂住了发青的额头。他本就不能喝,这几个月来的借酒浇愁,不仅酒量没涨,还添了头疼的毛病,越疼越喝,越喝越疼,心中的那个人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杜叔不回来了吗?”沈奉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是想回来,但只要一露面,那些被骗的老街坊就能把他活撕了,所以他走时一分钱也没给我留,房子也不在我名下,即使我想卖房赔钱也不可能。”

      杜谦良心未泯,沈奉不忍再套他的话,正要起身,杜谦抬头说道:“我现在穷得叮当响,不适合照顾甜甜,你把她接走吧,就当成你亲生女儿!”

      沈奉不忍拒绝,但心绪难平,“你早就知道她不是我的孩子?”

      杜谦抬眼看向沈奉,“你不也早就知道?你处心积虑接近甜甜,不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点,借此让云影相信你!”

      “我当年与杜鹃结婚,只为了帮她,我和她一清二白,从未发生关系。”

      杜谦怔住片刻,再次冷笑,“也对,你这个傻帽,除了云影,心里还能装下谁?杜鹃也是傻到家了,妄想用别人的孩子拴住你。”

      沈奉心里咯噔一下,“你知道那人是谁?”

      当年,那个僻静的巷口,他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杜鹃被那人抵在墙上强吻,她挣扎得那么厉害,表情那般痛苦,以致让他产生她被坏人欺负的错觉。

      他大喊住手狂奔过去时,那人头也不回跑远。

      他还想追上去,却被衣衫不整的杜鹃紧紧抱住双腿。

      “阿奉,那场电影之后他就缠上了我,我怀孕了!”

      此后多年,沈奉时常梦见那条窄巷,他拼尽全力也追不上那道邪恶可怕的身影,耳边只有杜鹃绝望至极的哀求。

      杜谦沉默良久,突然开口:“你知道云影他爸做生意被人坑过吧?”

      沈奉心头一紧,“你想说什么?”

      杜谦轻声笑道:“是我爸干的!”

      “为什么?”

      “……”

      “因为我喜欢云影,你们就迁怒顾叔?”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是与云影有关,但不是因为你。”

      杜谦所言太过蹊跷,沈奉思前想后,倒吸一口冷气。

      杜谦眼神发直,自顾说了下去:“我妈常说林姨太傻,放着富贵二房不当,非要离婚。我爸我妈加上我姐,全都爱财如命,真是一家人。

      顾叔是个好父亲,离家不离心,但林姨不让他接近女儿,也不接受他的馈赠,他只能通过我姐打听云影的消息。我姐是贪图他的小恩小惠,才对云影格外关照,他托我姐转交给云影的钱物,我姐也全部匿下,根本没有转交云影。结果东西太多藏不住,被我爸发现,他由此起了邪心,安排我姐接近顾叔的儿子顾云汉,还从他那里打探消息。

      就连我追求云影,也是我爸的授意,他说顾叔太有钱了,还始终对云影怀有愧疚,只要我娶了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假作真时真亦假,杜谦于绝望之中看到了当年对自己关怀倍至的云影,他明明不喜欢她,甚至是恨她的,到头来却还是作茧自缚。

      “胡扯!”沈奉满心愤慨,无处抒发。

      杜谦笑着点头,“对,他也是对杜鹃这么扯的,杜鹃也是这么做的。她是我爸的摇钱树,好不容易养大了,被你连根拔走了,他怎会不恨你?”

      沈奉咬紧嘴唇,他几乎遏制不住滔天的怒火,只想去找心术不正的杜北元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甜甜的父亲是……”沈奉几乎不敢确认,因为真相太过残忍。

      “虎父无犬子,但对顾云汉来说,他更像他妈,心狠手辣。他知道是我爸是坑害他爸的主谋后,毫不犹豫地甩了杜鹃,从此销声匿迹。他妈更是厉害,以牙还牙,设好圈套,致使他债台高筑,不得不另作打算。

      至于你,只是个可怜的倒楣蛋,摊上这档子烂事,顺便当了顾云汉的接盘侠,也成了我们新的钱袋子。”

      “你曾对云影说过杜鹃可能在国外……她是不是一直在顾云汉身边?”

      杜谦饮尽杯中余酒,放声大笑,“我都是瞎猜。不过,你没发现甜甜眉眼间很像云影吗?你可以带她和云影去做下测试,一切不就真相大白?”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实情,之前却故作不知、百般刁难?”

      “因为这是拆散你和云影的最后办法,她才是你一切不幸的源头,就算你不恨她,你不恨她哥吗,不仅让你背负十年杀妻骂名,还安之若素?包括顾叔,他在你入狱时,头脑还未完全糊涂,同样无动于衷。”

      沈奉扶桌站起,嘴唇发白,“我的确大错特错,竟对杜鹃起怜悯之心!你们一家人真是刷新了我对丑恶和贪婪的认知,你好自为之吧!”

      “沈奉!”即将出门的一刻,狂笑不止的杜谦突然叫住了他。

      “我爸这次被套牢,与顾云汉脱不了关系。这么多年,我姐大概一直与他在一起。你可以告诉你的律师,争取把她引渡回来,因为她当年出境的身份肯定是假的。”

      沈奉不置可否,眼色暗沉地看向杜谦。电光火石间,记忆中的影子终于与真人合二为一。杜鹃为何不仅不知感恩,还一味陷害非要他死,他也彻底明白。

      “杜谦,你和杜鹃一样满口谎言,骗术高超,但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杜谦再次阴笑,“我告诉你这么多,不可能不要回报。”

      “有那样悭吝卑鄙的父母,你们从小到大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唯有依靠同命相怜的手足。我不会轻视你们,但也不会同情你们!”

      杜谦猛地站起,眼睛血红,“你为什么不在意不激动不指责?我爸妈都被蒙在鼓里,只有你知晓一切实情,难道你是圣人吗,如此宽宏大量?”

      沈奉摇头,“我不是圣人,也不是上帝,不具有宽恕罪人的能力,但我不想再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你们身上。你通过夏锦借给我的钱,我还你双倍,足够你供甜甜上学生活。”

      杜谦颓然瘫坐,他仰头抵住椅背,喉结不停抖动,仿若搁浅的鱼,半死不活。

      沈奉走出包厢,一步不停。他不能回头,因为身后的黑暗气息太过浓烈,无穷的欲望吞噬了人性中所有的美好,只余丑陋和不堪。

      他要飞奔回云影身边,尽一切能力保护她,再也不伤害她,也不允许任何危险染指她。

      沈奉回到公寓时,云影仍在熟睡。他等不及换衣服,就从身后抱住了她,轻嗅她的发香。

      云影似有察觉,声音慵懒,“阿奉,别闹!”

      他眼中发酸,心底澄明,他的确是个俗人,无法学大智慧的父亲看破红尘,悬崖撒手。这世间是太过纷乱,这人生是太过坎坷,这份心是太过受伤,但只要能时刻看到她,永远拥有她,他别无所求。

      云影原打算春节出国旅行,一来可以避开与情敌修迩碰面,眼不见心不烦,二来可以与父亲过个团圆年,弥补多年缺憾,但是两个愿望全部落空,因为她已成为准妈妈,出不了远门了。

      沈奉简直把她宠上了天,每天接送上下班,食堂决不准去,三餐一律由他负责,家务更是大包大揽,凉水也不让她碰一下,比做月子还要风声鹤唳。

      她怀孕还不到三个月,他已把婴儿床和婴儿座椅备齐,新房的装修也不再上心,全部交给工头。

      “阿奉,现在都讲科学育儿,你每天这么紧张兮兮的,搞得我也压力山大,你这样不行。”

      这晚临睡前,云影又在细心开导沈奉,她感觉沈奉不止紧张过头,还有点产前抑郁。

      他每天忙得像手脚不连地,却害怕这个担心那个,一丁点小事也能让他眉头紧锁。尤其在陪她去产检时,他更是惊恐不安,回来后不仅要检查所有报告,还让她一遍又一遍地复述大夫的话,唯恐她有所隐瞒。

      沈奉也知自己情绪不对,但他越幸福越害怕,每晚只有紧握云影的手,才能睡着。

      “云影,是我不好,我会注意,你早点睡吧。”他小心翼翼地说完,马上翻过身去。他不仅在克制情绪,也在天人交战。

      云影体贴地抱住他,故意逗他,“你这些天转了性了,连抱都不抱我一下,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胡说!”他攥住她淘气不安的手,“我怕碰到孩子。”

      “他才多大,你碰不到他的。我肚子都是平的,你看!”

      她有意掀开衣襟诱惑他,他才不会上当,头也不回,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你正经一点,孩子都听着呢,从今天起注意家教!”

      云影咯咯笑出了声,她也知沈奉忍得辛苦,心头充满感动。

      “阿奉,我帮帮你吧?”

      “下流!”沈奉蒙头盖被,顿时躬成大虾,绝不让云影得逞。

      转眼到了除夕,云影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与沈奉去修家拜年,尽管林荷已嘱咐过她不要勉强。

      林荷得知云影怀孕后,走路都是飘飘然,她太高兴了,十月份即可升级做外婆。修俊义也委托修远买了好多婴儿用品送给云影,一家人喜气洋洋,唯有修迩除外。

      时至今日,修迩也知自己再无机会,而沈奉亦是决绝到底,工作室的股份他竟全转入修远名下,理由是修远给了他第一桶金,所以投桃报李,礼尚往来。

      修迩反抗一圈,还是兜回老哥手下,在旁人眼里,这是福分,在她眼中,却是负担。

      修迩之所以在感情上倾向沈奉,就是因为修俊义貌似开通,实则守旧,否则也不会气走百依百顺的林荷。在儿女婚姻大事上,修俊义更是坚持封建教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陆曼亦是因此坚决与修远离婚。而他对修迩的要求则更为苛刻,一定要在二十五岁之前结婚生子,对方还得倒插门,外孙必须姓修。

      不过膝下这对儿女,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修远是表面听话、内里叛逆,修迩是绝不妥协、全无服从。

      经历林荷出走以及自己病倒一事,修俊义总算有所了悟,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远忧,好比云影和沈奉,天造地设,云开月明。

      今年这顿团圆饭,一家聚齐,唯有修迩不见踪影。她早上走时只说要给家人惊喜,却迟迟不归。修远几次打电话询问,她只说马上就回。

      修俊义嘴上虽不多说,实则心急如焚,修远和陆曼在旁不停劝解。林荷不忍看老伴心焦,借机躲去厨房。

      云影见此,撇下与修远、陆曼闲聊的沈奉,跟随母亲走进厨房。

      林荷已将下午做好的鱼热了几次,鱼肉都快炖烂了,也端不上桌。

      母女俩难得独处,林荷又对云影说了几句体己话,无非多注意身体,不要和沈奉吵架。

      云影笑着点头,俯身打开橱柜抽屉拿鱼盘时,突感下腹一动,“妈,孩子好像踢我了。”

      “胡说,你才几个月,我那时五个月才感觉到胎动。”

      云影不由赧然,“我是被沈奉传染了,紧张过头。”

      云影深吸口气,放平鱼盘时,原本安静的客厅突然有了声响,修迩兴奋的声音不绝于耳,修俊义的回应亦是充满喜悦。

      这野丫头终于回来了,还把正牌男朋友带回来了。

      沈奉笑着走过来时,修迩略有迟疑,但马上掩饰过去,“奉哥,齐瑞你也认得的,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以后也是修家一员!”

      “恭喜你,修迩。”

      “谢谢你,奉哥。”

      这顿团圆饭名副其实,修俊义林荷和好如初,沈奉云影修成正果,修远陆曼破镜重圆,修迩齐瑞爱情圆满。

      回家的路上,云影闲来无话,又开始打趣沈奉,“有人做不成豪门女婿了,是不是特别伤感?”

      沈奉斜睨她一眼,一言不发。

      “哎呀,被我说到心里去了!因为理亏,无法反驳。”

      沈奉分外无奈,“你现在的话,怎么那么多?”

      云影轻哼一声,“你和修迩说了那么多,和我一句也不愿多说。”说着,眼圈微红。

      沈奉见云影恼了,连忙服软,“哪有,我不和你说和谁说?不过,临走前,我也见修远和你单独聊了几句,他说了什么?”

      云影微笑道:“我干嘛要告诉你啊,秘密!”

      “那好,我明天亲自问他。”

      云影气得狠捶沈奉肩膀,“还不是为了你!大哥亲自向我道歉,说当初他为了修迩做的过分,我说没事,因为他是好心办好事。”

      沈奉抿嘴一乐,“其实,他们都被修迩骗过了,连你也是。”

      “此话怎讲?”

      “修迩与齐瑞上大学时谈过恋爱,小伙子很有个性,绝不同意做倒插门女婿,两人因此分了手。修迩这才倾向于我,因为我无父无母,天生地养,即使倒插门也无所谓,人品相貌呢,又过得去,所以相当符合修叔的条件,她还打算有了孩子就离婚,让我净身出户,然后再去寻找真爱,我不知道这孩子脑子里都是什么奇思妙想。”

      云影瞪大眼睛,“这是她告诉你的?”

      沈奉点头,“对啊,就凭这点,我能与她在一起吗?岂不是成了借我生子?”

      云影噗嗤一乐,“你想得美!”

      沈奉笑笑,“我啊,珍贵着呢,只能借给你!”

      当晚临睡前,沈奉又被云影疏导一番,他连连称是,一再催促她休息。

      她挽住他的胳膊,略显伤感,“阿奉,机票是后天的,我现在身体也没问题,我们还是去吧!看到修叔一家其乐融融,我挺想我爸的,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这不是云影第一次恳求,沈奉以前都是随口应付过去,未想云影还是不肯放弃。

      关于当年的旧事,他即使知道实情,也未告诉云影,因为只会害她伤神,但是血浓于水,终究免不了牵绊。

      “你当时说要出国,是与钱雅丽联系过?”

      云影点头道:“我那时离开你,心情也不好,与钱阿姨打电话时,被她听出来,就一直邀请我去,一来可以照看我爸,二来也可以帮云汉大哥的忙。”

      “顾云汉是做哪方面生意的?”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金融方面,听钱阿姨讲,类似小型的私人银行。”

      沈奉心如明镜,接着问道:“听说美国次贷危机,他们没受到影响吗?”

      “我也比较担心,但钱阿姨说他们没事。”

      “你这次准备去,没有提前与他们联系吗?”

      云影原本困意渐重,闻言突然瞪大眼睛,“你同意了?”

      沈奉连忙否认,“我只是问你啊?”

      “他们在纽约,我们顺路去看望,不用提前联系。”

      “我还是不太放心你长途跋涉,要不等生完孩子再去,也可以让爸看看外孙,你说呢?”

      云影闭着眼睛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沈奉为昏昏欲睡的云影掩好被子,起身下床。今天帮林荷收拾鱼时,他的手被鱼刺扎了一下,当时并未在意,现在竟有些红肿。

      他以前对这些小伤全不在意,现在要照顾好云影和孩子,不能再吊儿郎当。

      云影当日送他的药箱,早被他暗中藏好,其实连同顾行打造的那些老家具,他也没有送人,而是全部放在新房,只等再给云影一个惊喜。

      这个药箱他平时从舍不得打开,因为这里面盛载着太多难忘的记忆,无论好坏,只要有云影在场,都是他最珍贵的宝藏。

      他记得里面有碘酒,但第一格只有纱布。他提起这一格,看向药箱底部,除了早已过期的家庭常备药,再无其他。

      药品会过期变质,人的感情亦是如此,唯有他的爱恋永远不变。

      沈奉将药箱中的过期药一一捡出扔掉,收拾到最后,底层空空如也,唯有一个发黄的白色信封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沉睡了多少时日。

      沈奉此前从未发现这个信封,从尺寸大小和印刷样式来看,绝对年代久远,不下十年。这里面装着什么?会不会是云影的私人信件?

      他犹豫不决地拿起信封,忽然想起了当日耳鬓厮磨时,云影曾经问他是否看过药箱,他不明所以,她马上岔开话头,难道她指的是这封信?

      沈奉想到此,马上打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页发黄的笔记纸,上面的字迹熟悉又稚嫩,每个字都化成利剑,深深刺入他的心口。

      看着她多年前写给他的那句话,亦是此生此世她永远不会亲口对他说出的那句话,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两天后,沈奉与云影提前到达机场。

      云影兴奋异常,一路叽叽喳喳。

      沈奉只笑不语,他想通了,只要云影喜欢,他可以放下一切,包括仇恨。

      由于处于客流高峰,安检时间很长,沈奉又好巧不巧被单独检查一番,待他结束安检后,翘首以盼的云影已无踪影。

      沈奉四下张望,不免心急,偏偏云影的电话又打不通,就在他奔向登机口时,他身后的洗手间门口聚集不少人,工作人员情绪紧张,一直在维持秩序,机场警卫亦飞奔而至。

      沈奉赶到登机口,仍未找到云影,他正准备找工作人员求助时,有人从身后拽了一下他的衣服。

      “甜甜?你怎么在这儿?”沈奉转过头,大吃一惊。

      甜甜惊恐不安地抓住沈奉的手,语无伦次地求助,“救救他吧!”

      “救谁?别怕,慢慢说!”沈奉扶住甜甜的肩膀,轻声安慰。

      甜甜不由自主地抽泣道:“小舅和妈妈吵架,小舅拽着她走了,谁也没回来。

      “你妈妈?她回来了?她在哪儿?”此刻听到云影的声音,沈奉灵魂已快出窍。他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她,欣喜若狂。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急死我了!”

      “我刚去了趟卫生间,排队好久。手机不是在你的挎包里?你说手机有辐射,非要帮我拿,结果搞得我也找你半天,又无法打电话!”云影连珠炮似地教训完沈奉,方才看向眼神复杂的甜甜。

      “甜甜,你妈妈在哪儿?我们好多年没见了,你能带我们去见她吗?”

      甜甜看看脸色发白的沈奉,再看看神色平常的云影,突然破涕为笑,“我看到沈叔,特意来逗他玩的!”

      沈奉刚才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杜谦的身影,心头疑虑更重,“你们要去哪里?”

      甜甜微眨眼睛,“小舅带我去泰国玩,我去找他了,拜拜。”说罢,转身快步走远,黑色的小背包不停晃动。

      沈奉与云影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云影深吸一口气,“阿奉,我刚才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被抬上急救担架,因为离得较远,不知伤情如何,听目击者议论,好像是在洗手间砸碎镜子,用碎片割腕……会是杜谦吗?”说到最后,脸色发白。

      沈奉马上拥紧云影,“别怕,无论是谁,都与我们无关!”

      “杜鹃应该就在附近,要不我们报警吧?”云影握紧沈奉的手,毫无疑问,这是找到杜鹃的最后机会。

      “我知道,而且她和我们是同一航班,甜甜是在等她。”沈奉说完,望向甜甜孤单的背影,略显不忍。

      云影倚在沈奉肩头,心如乱麻,“阿奉,怎么办?”

      “云影,我先去追甜甜,然后我们一起去报警。你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沈奉终于下定决心,不为自己,也为甜甜,孩子理应生活在阳光下,他要救她!

      云影重重点头,“我在这等你,你快去追她!”

      沈奉紧攥下云影的手,快步跑向甜甜消失的方向。

      云影站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等待沈奉时,附近的洗手间门口,飞快闪过一个窈窕的身影,她下意识地移转目光,不由一怔。

      空荡荡的洗手间内,云影独自站在镜前洗手。她身后的五个隔间,只有最靠里的一个紧关着,她在等里面的人出来。

      云影屏声静气地等了十多分钟,隔间内毫无声音,连冲水的声音也没有。

      云影抬手看表,飞机即将起飞,对方马上要失去逃离机会。

      “杜鹃,我知道是你,别躲了!这么多年隐姓埋名、颠沛流离,你一定活得很辛苦。我和沈奉没有责怪你的意图,只希望你不再漂泊下去,早日与甜甜团聚。”

      缓缓地,门开了,容颜依旧的杜鹃望着云影,似笑非笑,“云影,好久不见。”

      杜鹃甫一开口,云影就眼睛泛红。她之前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质问杜鹃,可一旦见面,她由衷喜悦,杜鹃活着,太好了。

      云影轻声询问,“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杜鹃不置可否,一步一步逼近云影,“我这次回来只想接走小谦和甜甜,至于你和沈奉到底怎样,我并不关心。但小谦一看到你们就改了主意,亦如当年彻底绝望的我。你要是想和沈奉好好过几天消停日子,就趁早放我走!”

      杜鹃说罢,侧身欲走,不料被云影一把拽住,“你不想见见阿奉吗?你这么对他,心里一点愧疚也没有吗?”

      杜鹃转过头,与云影对视,眼中波澜不惊,“云影,你有没有想过阿奉为了你,好事坏事都可以做尽?”

      “别说了!”云影猛地高声,“阿奉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更不用说想置你于死地!你们陷害他这么多年,早该收手了!”

      杜鹃不以为意地笑笑,“收手?没问题,只要你离开他。”

      话音未落,毫无防备的云影被杜鹃抓住肩膀,狠狠撞到了墙上。她的后脑不知磕到什么,疼痛剧烈。她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但她仍未放开挣住杜鹃的手,同时大声呼喊,直到有人闻声冲进来,阻止疯狂施虐的杜鹃。

      倒在地上的一刻,云影回想起儿时吃过的桂花糕,香糯清甜,百吃不厌。她的嘴里满是这种熟悉的味道,并且渐渐汇成温热的血液,离她远去,蜿蜒前行。

      她努力睁开双眼,等待沈奉的出现,但她又惧怕他马上出现,她该如何面对他心急如焚的指责?大概只能羞愧低头。

      阿奉,对不起,我没有原地等你。

      阿奉,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

      阿奉,对不起,你还要继续等我。

      鹅毛大雪中,天色渐晚,她几乎看不清迎面走来的沉默少年,但她再也没有躲避,勇敢上前抱住了他,道出了她真正的心声。

      沈奉,我爱你,你是这辈子我最爱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六十章 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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