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孤行》今乐

17、第十七章 团聚

　　元旦的剩余两天假期，云影选择在宿舍闷头睡觉。这段时间，她虽然不用再照顾父亲顾行，但精神上的压力与日俱增，并在元旦那天达到顶点。

　　面对不顾一切的杜谦，她只能使用缓兵之计，答应他会重新考虑。以杜谦的聪明，他又怎会不知她的打算，硬拽着她上了车，一路飙回了市里。

　　“跟我回家吧！”一路上，杜谦都没怎么说话，进入市区后突然开口，让神思倦怠的云影一下清醒过来。

　　“别开玩笑，送我回学校！”云影挺直后背，如果杜谦再有什么出格之举，她真是招架不住。

　　“云影，你怕我了？”杜谦挑眉看向云影，眼中破天荒地有了笑意。

　　“我不是怕你，是怕伤害你。”

　　“这么说，你已经想好了怎么拒绝我。为什么现在不说，给我个痛快的死法？”杜谦神色不变，唇边的笑意却越发冰冷，似得意又似伤感。

　　“我没想好怎么拒绝你，也不知该对你说什么。我很累，只想休息。”云影侧头看向车窗外，情绪低落。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狠不下心来与杜谦摊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甚至可以预见与杜谦交往后面临的一切难题，每一个都是格外棘手，但只要她下定决心，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不过，有一道坎她终是跨不过去，沈奉就是这道坎。

　　回到家后，云影一头扑到床上，好像要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睡不起。杜谦临别时的话仍不时在她脑海中回响，“云影，我早知你是在乎我的，别为不相干的人放弃我。人生苦短，不要给自己留太多遗憾。”

　　她有遗憾吗？遗憾父母缘薄，亲情缺失？遗憾遇人不淑，形单影只？遗憾命运坎坷，得非所愿？

　　不，她不遗憾，也不要被这些虚妄的人生苦恼打败，再也站不起来。她有权利活得快乐，也有权利活得自由，更有权利活得孤独。她不需要旁人的体贴和关怀，她可以一个人走下去，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宁静的清晨，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停振动。

　　云影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摸到手机后放到了耳边，“您好！”

　　“顾姐姐，我是阿秀。”

　　“阿秀你好！”云影揉揉眼睛，窗外天色未亮，阿秀怎么这么早打来电话？

　　“顾姐姐，今年过年早，奉哥提前给我放了假，我今天就回老家了。”阿秀的声音充满兴奋，云影也不由被打动。

　　“这么早就能和家人团聚，真好！”

　　“恩，奉哥就是好。顾姐姐，我昨晚打扫房间时，在你床下捡到了一条珍珠项链，看起来很贵重。我本想给你送过去，但时间来不及，我放在餐桌上了，你一定要记得取走！”

　　珍珠项链？云影捂住额头，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一条珍珠项链，难道是母亲林荷遗留下来的？

　　“阿秀，项链先放你那儿吧，等你过年回来后再给我。”

　　“不行，那项链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拿。老房这边马上要拆了，一直放着也不安全。要不我交给奉哥替你保管？”

　　“不用了，我今天就回老房一趟。”

　　“太好了！顾姐姐，不多说了，我去赶大巴了。”

　　阿秀兴高采烈地挂断了电话，电话另一端的云影却皱紧了眉头。自离开老房后，她就没与沈奉联系过，甚至可以说刻意躲着他，而沈奉也同样没联系她。

　　他们太过了解对方，也深知彼此的脾气秉性。他那天对她说的心里话，将两个人的关系，再次推回原点，每次他想进一步，她就退许多步，别说接近，见面都成了奢侈。

　　云影洗漱好后就下了楼，她准备速战速决，取了项链马上回来。走出楼门，她正犹豫要不要先去食堂吃早餐时，迎面走来的两个身影，让她蓦地停住了脚步。

　　云影之前也在校园里偶遇过贺铭。大概是为了休养身体，他也住进了学校的教师公寓，但平日里他和云影一样，都是独来独往，今日却不同往常，他终于有人陪伴了。

　　刚从食堂回来的贺铭和苏岩正在商量寒假的出游计划。苏岩好几年没休年假了，今年也打算出国放松下，两个人把心中的向往之地逐一提出来，却没有一个重合的。两个人都觉好笑，互相打趣时，云影出现了。

　　“贺院长好！”云影先向贺铭打了招呼，同时对神色如常的苏岩点头微笑。

　　“这是我们院里的顾云影老师。这是苏岩，我的……”

　　爱人，妻子，老婆，哪一种称呼最好？无论哪一种云影都不想听，她笑着向苏岩伸出了手，“苏律师你好，久仰大名！”

　　“顾老师你好，这么早要去哪里？”

　　“我去趟老街。”

　　“这么巧，我也要去，坐我的车吧。”苏岩说着，看向了略感意外的贺铭，“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贺铭望着苏岩搭载云影扬长而去，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时至今日，他亦知和云影再无可能，但见她对苏岩毫无芥蒂的模样，欣慰之余却难免失落。而且苏岩的反应也远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爱过的两个女人，好像私下早已熟识，只是在他面前演着互不相识的戏码。

　　贺铭的怅然若失，尽入苏岩的眼帘，她却毫不在意，过程从来都不是她要的，结果才最为重要。

　　“顾老师，你的邻居现还在老街居住吗？”

　　“啊？”云影也不知世界怎么了，所有人都在向她打听沈奉的消息。

　　“沈奉，你当年让我帮忙打官司的人。”

　　云影脸色发白，她也不知自己刚才哪里来的勇气与苏岩的谈笑风生。其实，苏岩是她最不敢面对的人，她不仅亏欠苏岩太多，而且永难偿还。

　　“对不起，我也不清楚。”

　　苏岩没再说话，她早看出云影心事重重，但并不是为她们共同爱过的贺铭。

　　当年，苏岩尚未自立门户，还是陆曼手下的得力干将。云影向陆曼求助沈奉的案子，经验丰富的陆曼看过卷宗后认为沈奉胜诉的机会极小，又不忍让云影失望，就把案子交给苏岩处理，想通过苏岩让云影打退堂鼓。

　　苏岩犹记得两人初次会面时的情景，云影未等坐好，就看到了她摆放在办公桌上的合影，一时之间，面如死灰。

　　苏岩一眼看出了云影的异常，女人和律师的双重直觉告诉她，贺铭与云影，关系匪浅。

　　“这是我未婚夫，顾小姐认识他？”

　　云影下意识地点头，但又马上摇头。

　　“他很像我大哥修远。”

　　苏岩淡淡一笑，好聪明的回答。

　　“苏律师，沈奉还有希望吗？”

　　苏岩再次正视云影的双眼，她不认为云影有任何胜过自己的地方，但云影这双掩藏不住任何心事的明亮眼睛，让她有些发自内心的嫉妒。

　　“你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他是无辜的。”

　　“死者好像是你的好朋友，她不无辜吗？”

　　“沈奉不会害杜鹃，如果杜鹃活着，也会义无反顾来救沈奉。”

　　“你这么相信他？”

　　“相信！我们住对门，从小一起长大。他奶奶三年前去世了，这世上没人再关心他。如果我现在不帮他，他就会自暴自弃，甚至死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他坚持不下去了？”

　　云影握紧双手，声音轻颤，“我给他写了七年信，他从来不回，但上封信他回了，让我不要写信了，不要再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我知道，他快撑不下去了。”

　　苏岩望着脸色苍白的云影，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拒绝，但她为什么要帮助一个抢走自己爱人的女人呢？

　　“这案子我可以接，但我收费非常高，你很可能承担不起。”

　　“大概多少？我今天带了钱过来，如果不够，可以再凑。”云影欲取出挎包里装好的钱，却被苏岩凛冽的目光阻止。

　　“我不要钱，只要你还我一个人情。”苏岩说着，把合影平放在桌上，那上面的她和贺铭，笑得太过开心，完全不知命运所开的玩笑是如此沉重与荒诞。

　　“你离开贺铭，我就帮沈奉！”苏岩声音很轻，却不怒自威。

　　云影低下头，许久未语。苏岩正怀疑自己的直觉出了错时，云影抬起头，一脸愧疚。

　　“苏律师，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请你原谅我！”

　　苏岩心头亦不轻松，她想象得出见惯风月的贺铭对涉世未深的云影的所作所为，她可以不在意，但永远无法忘记。

　　“你们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了吗？”这个问题，问与不问，也永远是扎入心头最深的那根刺，苏岩选择自己拔出来，哪怕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没有，贺……老师是个君子，是我缠着他的。”也许把自己说得不堪些，就能在这场感情的败仗中走得更潇洒一些，但事实只有惨败到底。

　　“这个案子，我接了，但请你不要介入，我以后也不想再看见你……”

　　“我明白，谢谢你，我也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一定答应！”

　　不复软弱的云影，令苏岩心内生疑，但云影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的一切疑虑。

　　“不要告诉沈奉……我和你，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