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孤行》今乐

15、第十五章 表白

　　当天傍晚，云影拖着沉重的脚步推开家门时，沈奉正坐在餐桌旁，低头写着什么，顾行则在卧室熟睡。

　　听到门响，沈奉立刻将手中的纸条收好，站了起来。

　　“云影，回来了！”

　　“保姆呢？”云影放下挎包，神色疲惫。

　　“我看她干活不利索，对顾叔也不耐心，下午就让她走了。”

　　云影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直视沈奉，他却没有任何回避之意。

　　“云影，我之前瞒你，是我不好，考虑不周。如果你不想送顾叔走，我和你一起照顾他。店里的事情，阿秀一个人能应付来，白天我陪着顾叔，你放心上班。经济上的事情，你也无须担心，我还有一笔赔偿金没领，虽然不多，但足够支付顾叔以后的医药费。”

　　沈奉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他下午打了无数腹稿，甚至逐条写了下来，可真正面对云影时，他还是语无伦次、手心出汗。

　　云影大吃一惊。她本来想向沈奉道歉的，他却抢先向她道了歉，而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一片赤诚。她无法不感动，只是不能接受。

　　“我……今天开了一天会，脑子很乱，明天再商量吧？”

　　“好。饭菜在锅里热着，顾叔已经吃过了。”沈奉说着，快步向外走。云影没有一口拒绝，已是对他最大的鼓励，令他喜出望外。

　　“阿奉，等等。”

　　沈奉听到云影有别以往的称呼，心都快跳出来了。相识这么多年，从小一起长大，她从未喊过他阿奉。这是否代表她和他又走近了一步？

　　沈奉满怀激动地回过头，只见云影拿起了餐桌上的备用钥匙。这是云影为照顾父亲特意准备的，白天都放在沈奉手里，以防万一。

　　“这钥匙你拿着吧，也好帮我照应家里。”

　　沈奉接过钥匙，眼神熠熠，“云影，好好休息。我晚上住店里，有事打我电话。”

　　云影微笑点头，待沈奉兴冲冲地走下楼后，才分外疲倦地靠在门上，心如乱麻。

　　“小影，你才下班啊？”顾行此刻走出卧室，眼神清澈，完全不似往日的浑浊。

　　“爸，你醒了？”云影半信半疑地望着父亲，心情起伏不定。

　　“阿奉说你在A大上班，爸很高兴。女孩子吗，工作轻轻松松，赚钱够花就行，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别像我和你妈，年纪不大就被生活拖垮了……” 顾行走到沙发旁坐下，若有所思。

　　“爸，钱雅丽阿姨是你现在的老伴吗？她对你好吗？有妈对你好吗？”

　　医生说过，顾行神志清醒的时候会越来越少，但不排除灵光一现的时候，云影必须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雅丽……我们下乡时就在一起了，回城时我先走了……你上初中后我们才重遇，她一个人把云汉养大，还闯出了自己的事业，真不容易……小影，生活从不容易，也没有捷径可走。爸是个自私胆怯的人，远没有你妈刚强勇敢。我这一生的选择，没有一次是正确的，但我感激上天给了我这么好的一双儿女……”

　　云影激动地走到顾行身前，“爸，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你回来！我常想，你离开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任性不听话。小时候我经常故意气你，因为我不敢对妈发脾气，你却总对我笑，从不发火。你教我好好学习，考好大学，我却还是贪玩。

　　因为那次考试成绩不好，你说了我几句，妈就和你吵了起来，我还高兴妈终于知道关心我了，没想到你一气之下走了，再不回来……从此之后，我比谁都刻苦，我以为只要成绩好起来，你就会回来……”说到最后，云影视线模糊，但泪眼中的父亲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木讷，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爸，我不怪你，只怪自己！”云影仰起头，学母亲的样子止住泪水，也懂得了她所有的凄凉。

　　是夜，顾行睡熟后，云影坐在客厅，对着茶几上的手机默默出神。沈奉今天说出的一番话，带给她太大震动。直到此刻，云影仍是不知所措，她既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沈奉，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沈奉的心意。

　　他的特殊表白，每一句话都为她考虑周全，体贴入微。如果她继续自欺欺人，还把他当邻居甚至朋友看，都是对他的无情利用和莫大伤害。那样做不仅对沈奉不公平，她的良心也会永远不安。

　　云影拿起手机，刚想打给沈奉时，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莫非是沈奉？云影咬紧双唇，犹豫片刻后走过去开了门。

　　“顾姐姐，你睡了啊？”阿秀端着冒着热气的砂锅站在门口，略带歉意地问。

　　“没呢，快进来。”

　　阿秀将砂锅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餐桌上，“奉哥说你脸色不好，特意让我熬了山药红枣粥给你送过来，补血补气，对身体好。”

　　“谢谢阿秀，我已经吃过了，你喝了吧。”

　　“那怎么行？我可不敢糊弄奉哥！他还让我看着你喝完才能走。”

　　面对一脸为难的阿秀，云影无奈地笑笑，示意阿秀坐下，自己去厨房取了汤匙。

　　“阿秀，我看你蛮喜欢现在这份工作的，薪水有在茶馆时多吗？”

　　阿秀眨眨眼睛，“多是不多的，但我开心啊！”

　　“我看你每天都不得闲，哪有在茶馆时轻松，工作环境又好。”云影盛起一勺热粥，一边轻轻吹着，一边与阿秀聊天。

　　“我妈说过，跟对人，走对路。杜老板人虽不错，但每天都不苟言笑，太过严肃。说句实话，在他大年初二遇见你之前，我就没怎么见他笑过。店里伙计没有不怕他的。他这种人，你怎么处，也是高高在上，没什么人情味，根本接近不了。所以，我就算再能干，在他眼里也只是个打工妹，加薪升职都不可能，我这边一辞职，那边马上有人顶上。

　　奉哥这边就不同了。烟酒店虽是小本经营，但只要好好干，不可能不挣钱。奉哥又很信任我，我不小心进了假货，捅了那么大娄子，他不但没有一句埋怨，反而越发重用我，还把他的房间改成我的宿舍，自己住店里。这样好的老板打着灯笼也难找。干活给谁不是干，都是一样辛苦，干吗不图省心舒服呢？”

　　阿秀的话，令云影唏嘘不已。时间真是最神奇的魔法师，当年天真烂漫的人，如今不苟言笑；当年叱咤风云的人，如今从头开始。十年过去，有的人外在变了，有的人内心变了，云影真希望回到十年前，让一切都恢复如初。

　　云影点点头，“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看人倒是蛮准。”

　　阿秀见云影若有所思，小声问道，“顾姐姐，杜老板最近还来找你吗？”

　　云影不置可否，“这不是你这小丫头该操心的事。”

　　阿秀吐下舌头，云影不笑的时候倒与杜谦十分相似，看来沈奉的一片痴心多半要错付。

　　“我喝不下了，明早你来取砂锅吧。”

　　“好。”阿秀爽快地答应，正要回对门，又被云影叫住。

　　“我留了钥匙在沈奉那里，你以后住我这里吧，就当帮我看家。”

　　“那你和叔叔去哪儿？”

　　“我自有去处……你不许通风报信！”

　　沈奉第二天起得很早。烟酒店重新开张后，生意日渐有了起色，阿秀白天几乎忙不过来。老街周边客流量大，游客众多，守着小店卖矿泉水都能发大财。

　　但沈奉不止卖矿泉水，还开起了货运驿站，代老街上的商户收好货后，再骑平板车送入步行街。虽然是个体力活，他干得一丝不苟，从不出错。一个月下来，找他接货送货的人越来越多。他打算专门雇一个人来替自己，这样也方便照顾顾行。

　　“奉哥，你又起这么早？”阿秀拎着早餐走进来时，沈奉已把今天早上要送的货都清点好了。

　　“恩。”沈奉口中应着，还在做最后统计。

　　“你整晚都忙着接货，白天既要送货，又要照顾顾姐他爸，哪来那么多精力啊？”

　　“我不累，人忙起来才有价值，闲下来会生锈的。”

　　阿秀一边擦拭柜台，一边大发感慨，“唉，同人不同命，也不知顾姐姐前世修来什么福？所有人都对她这么好，先是杜老板后是你，一个比一个帅，还一个比一个能干。”

　　沈奉听了，马上转过头，目光凌厉。阿秀自知失言，脸腾地一下红了。

　　“杜谦还与云影有联系？”

　　“我什么都不知道！”阿秀说完，连忙跑出了店外。

　　沈奉眉头微蹙，他这些日子是没在云影身边见到杜谦，但并不代表杜谦彻底对云影死心。而且他有必要再次提醒云影，杜谦接近她的动机绝不单纯。

　　“阿秀，我回家一趟，你好好盯着店里。”

　　“好！”阿秀望着沈奉行色匆匆的背影，微叹口气。不知沈奉这一去，能否赶得上见云影一面，她也只能帮他到这儿了。

　　沈奉快步走进小区的时候，云影与顾行所坐的出租车恰好驶出大门。

　　“阿奉！”顾行对着沈奉挺拔的身影不停呼喊，还欲打开车窗，却被云影所阻止。

　　“爸，阿奉有事，我们回来再找他。”

　　“阿奉好，对我好，对你……也好！”

　　“我知道的！”云影低下头，握紧冰凉的双手。她的确知道，所以要逃走，走得远远的，让他不再牵挂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