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今乐

4、谷雨

　　漫天雨帘之中，我独自一人站在望天台的废墟之前。

　　“阿翀，你在这里吗？”我的呼喊被雨声湮灭，毫无回应。

　　原来，所谓的测算新君，都是幌子。

　　天女在等待解脱，阿翀在等待牺牲。

　　一切均由我而起。

　　当今圣上文韬武略，一代明君，四海升平，天下归顺。

　　对他而言，天象之说，虚无缥缈，天女一脉，至我结束。

　　手指早已被碎石划破，我仍跪在地上不停地挖，我要找到阿翀，无论是人是鬼。

　　“你说天女埋于废墟之下，我原是不信，如今看来，你说了实话。”

　　这居高临下的声音，较之冰冷的雨水更为无情。

　　我回过头去，只见齐王一身白色便服，顺喜在其身后勉力撑着伞。

　　他还是来了，我赌赢了。

　　“王爷既然前来，必是相信顺喜所言。我别无所求，只求王爷放我出宫，抑或处死我，以绝后患。”

　　齐王冷笑道，“我说过，我可以让你成为新一任天女。”

　　我抬头轻笑，“天女所学，我一无所知，不过废人一个。王爷迟早继承大统，何需留一个隐患在身旁。”

　　“既是隐患，我也可杀了你。”

　　“王爷要杀，早便杀了，何必留我至今日，我并不是王爷的隐患，但我可以替王爷除去心中大患！”

　　一声炸雷，震耳欲聋。

　　齐王望着我，将信将疑，神色凝重。

　　顺喜颜色大变，撑伞的手抖个不停。

　　“你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实难让我相信。”

　　我拭去满面雨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过是认清了王爷。王爷本可联手连太傅，宣称太子谋反，却只是将太子禁足，礼仪照旧，说明王爷不愿损手足之义，亦不愿伤父子之情。

　　既然如此，王爷可将太子交与我照顾，待时机成熟，我带太子离宫。至于如何向皇上及天下解释，王爷心中有数。”

　　“仅凭数日相处，你就笃定他会与你离开，放弃皇位？”

　　“这不正是王爷对我的期许。”

　　齐王再未说话，转身离去。顺喜急忙跟上，却被他阻止。

　　“从此以后，她才是你真正的主子，她说什么，你便听什么。”

　　“奴才遵旨！”顺喜叩拜齐王之后，立刻回身搀起了我。

　　“不闻，跪了这么久，你怎样了？”

　　我无力地摇头，“顺喜，我没事，你跟着我，又要吃苦了。”

　　顺喜搀着我走到廊下，扶我坐好，泪光闪烁，“你既已早知我是齐王的人，当日又为何要为我求情，我对你不住！”

　　“什么对得住对不住！你我二人在这宫中，皆命如蝼蚁，形同草芥，唯有守望相助，才可成功逃离。你之前为齐王驱使，必有苦衷，我不怪你。”

　　“我六岁进宫，首份差事，就是在长平旧宫洒扫。”顺喜说罢，眼神沉痛。

　　我虽然早知顺喜来历不简单，却从不知他服侍过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天人之姿，宫中上下，无人不慕。我虽身份低贱，却也曾得她关怀照拂，如沐春风，永生难忘。

　　五年前谷雨之日，公主离奇失踪，合宫震惊，遍寻不获。皇上气愤之下，将所有宫人严刑拷问。

　　有心怀叵测之徒，便言太子素喜接近公主，当日更是与公主传手书一封，手书中直言欲娶公主为妻。公主因此羞愧难当，自寻短见，尸首被太子藏匿。

　　皇上得知后，召太子觐见，以询真伪，太子年幼愚钝，只会痛哭，以致昏厥，更为皇上所不喜。从此之后，皇上便有废储之意。

　　长平宫人，无一例外，全部殉葬公主衣冠冢。”

　　我心中大惊，失声问道，“你是如何逃脱？”

　　顺喜转头望雨，“齐王为公主同母胞兄，主持丧仪，见我年幼无知，且为公主真心哀悼，便救了我，其他人……全死了。”

　　“诬告太子的人，也死了吗？”

　　顺喜用力点头，“死了。”

　　“那岂不是死无对证，根本查不出陷害公主和太子的真凶？”

　　顺喜凝眉看我，“不闻，你要记着，在这深宫，要为自己活，不为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