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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素衣白马客京华 ...

  •   记忆中的那场雪,总是如此的纷纷洒洒,片片晶莹入梦,恍若隔世。
      是谁说霸陵桥畔的柳容易醉人,又是谁说这霸陵柳意不及未央宫一丝春色,我没去过皇宫,不知道真假,我此刻躺在距离长安城十多里的霸陵桥下,眼望着一湾碧水,眼神空洞而又迷离。我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而这把匕首正插在我的胸口,深及肺腑。殷红的血一汩汩地涌出,我绝望而又无助。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着早春的霸陵柳色,过了这个雪夜,我只能在另一个世界回忆这尘世间的嘈杂了。
      楼兰,王治扦泥,距阳关一千六百里,距长安六千一百里。户五千,丁四万四,属中原王化之外的城廓之邦,而我是楼兰的第一百四十二位公主,金枝玉叶。由于是楼兰王的宠儿,我倍受臣民的娇宠和爱怜。
      我叫善岚,在楼兰佉卢语里,善岚意即沙漠上的明珠,父王为我取这样的名字,是希望我的存在能为王国带来幸福和安泰。
      当时我还小,不知道我一个小女孩子有什么能力影响一个王国,当父王用他那阅尽世事的眼睛凝视我骄傲的脸庞时,我终于知道,我的存在其实是命中注定。
      数年前,汉将赵破奴破姑师,虏楼兰王,胁迫我楼兰成为汉朝附庸,自此一役,楼兰国人深以为耻,谈及此事乃至日至夜痛哭流涕未尝有终。但国小人微,难以举全国之力与中原抗衡,只好屈膝卑躬于汉朝王座之下。
      父王死的时候是在佛塔下,他望着东边的茫茫沙漠,痛苦万分,眼神中早已没了壮年时的那份果敢和坚毅,我们兄妹几人一并站在他的身侧,茫然无措。
      “汉侵我城邦,掳先王,戕臣民,使我楼兰四百年不得出阳关,这份仇恨,你们永生不能忘记,我死之后,你们定要立下毒誓,复我楼兰家园”。
      父王用手指着东部,语气铿锵。
      其实,这些仇恨如天的话,我听不懂分毫,我们生活的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还非要打来打去,弄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那时,我只有17岁,所以我不懂。
      可我的两个哥哥懂,因为我看到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俩一个叫安归,楼兰的下一个王上,另一个叫尉屠耆。

      上苑春近,晓色清新,长堤拂柳的霸陵桥边,开满了锦璨的车矢菊,我引马东来,肆意游荡在大汉皇城之郊的霸陵。
      父王的离去,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哀伤。但逝者已逝,徒有伤悲于事无补,唯两位兄长为了争夺皇位暗中角力,朝中大臣也各自附庸,整个扦泥城中暗流涌动,我心伤至极,乃辞别兄长,骑着我心爱的白马,来到了长安城游玩。
      鸾歌凤吹,青青霸陵;高台外,紫陌青门,绿树摇春风;长安古道之上,赏春游女,三三两两,碧溪边同红鲤争趣,游人千乘,尽锦马银鞍,帝都果然无限奢华。
      行至灞桥,我眼见美景,不由驻马四顾,神游九天。
      要是父王尚在,我真想恳求他放弃王位,带我们一家人来此,即便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好过宫廷间的各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
      但尘世间总有些事儿,掺杂着世人各种美好的憧憬,越是美好,这种想法便是永远难以实现,这就是宿命。
      我生性倔强,父王出于疼爱,就由着我的性子来,哪怕我做错了事儿,也只是轻声告诫不忍苛责。对我的两位哥哥却是严厉非常,也许他是要对楼兰的储君负责,对全部楼兰臣民负责的缘故吧。
      正在我思绪纷飞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我不由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长安城方向,陡然起了一股尘土,散漫的烟尘中,一匹枣色大马疾驰而来,马上一名健硕的大汉催马扬鞭,口里高声喊叫。
      “让开,让开”
      我眉头微蹇,这古道上人流拥挤,这大汉如此纵马怎地不怕伤到路人?
      果不其然,大路中间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女手挽着一名年若古稀的老妇人,背对着那匹疾驰而来的骏马,正颤颤巍巍地前行,丝毫没有看到从尘土中冲出的不速之客。
      “让开,快让开!”看见有人挡道,健硕汉子吃了一惊,赶紧大声呵斥。
      少女闻听,一回头,看见马已冲至身后,霎时间花容失色,连声惊叫。
      看见有险情,汉子暴喝一声,左手猛地一扯缰绳,正在疾行的马忽然间脖子受力,于是嘶鸣一声,前蹄一抬,生生慢了了下来。速度虽降,可马身借着前行之势,又向少女冲近了少许。
      “不好”,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话音未落,那高高扬起的马蹄已经向着少女的身上踩下。
      看见这般,路人不由齐声惊呼。
      电光石火之间,我看见一道青色的光影,从我身侧掠出,径直射向马蹄下的婆孙两人。
      又是一声惊呼,马蹄已然落下。
      但马蹄下,早已没了半个人影。
      此时,路边凭空多了三个人,一位少女,一位老妇,还有一位身着青衫的青年男子。除了少女和老妇,没有一个人看到这青衣男子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有一个人看清楚他是用什么方法救出了这险境中的两人?
      健硕汉子坐于马上,难掩慌乱之色,待平静之后,方才冲着青衣人抱拳施礼道:“朋友,身手不错,敢问尊驾,究竟何人?”
      我将目光投向青衣男子,只见他男子俊脸硬朗,轮廓分明而深邃,剑眉斜飞入鬓,,幽暗深邃的冰眸临乱之际显得分外的狂野邪魅,整个举足之间,迸射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王者之气。
      此刻,青衣人脸上露出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同时抱拳还礼,道:“山野小民,微不足道”。
      汉子“哦”了一声,情知青衣人不愿道出底细,只好悻悻然收回双手,道:“既如此,某就不多问了,这下还有要事在身,等办完公务,还请公子长安花萼楼小酌,不知意下如何?”
      听他言语,是有心结交这年轻人。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
      见青衣人应允,汉子哈哈一笑,扬尘而去。
      众人在赞叹声中渐渐散去,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四个人,青衣人、少女、老妇,当然还有我。
      老妇脸上的惊恐犹未消去,倒是那少女,此刻早已醒过神来,不停地向青衣人道谢。
      等两人辞行之后,我跃身上马,正欲离去,忽然耳边有人唤我。
      “姑娘,且住”
      我扭过头去,看见青衣人微笑着看着我,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给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就低下头,轻声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青衣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向我走近了两步,道:“如果我没猜错,姑娘应该从西域而来?”
      我愣了一下,为了避免身份泄露,我在进入汉王疆域时早已换了行装,这个人好生奇怪,他又是从哪知道我是异邦人?但是不管怎样,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倒教我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点了点头。
      青衣男子脸色陡变,低声说道:“汉和西域三十六国素来势如水火,你一个弱女子,怎可一个人在京城出没?”
      “不是,我是随父母来汉经商的!”说完这句,我心中兀自小鹿般砰砰乱跳,王室公主,向来雍容华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说过谎话,因此我随口编造的谎话只让我是脸红耳热。
      男子呵呵一笑,道:“有我在,姑娘大可不必惊慌”,说完,他重重地拍了拍胸脯。
      我带着怀疑的神色瞄了瞄他的脸,他的脸虽然笑意从容,但眉宇之间的威严之气摄人心神。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他颌首,深邃的眼神仿若一滩幽水,肆意落在我的脸上,似乎要把我看穿。
      之后,我知道了他姓傅,叫慕生;而且,他就用那种摄人心魄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向我解释说,慕生的意思就是仰慕姑娘你而生。
      我不禁莞尔,他的话虽然无礼,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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