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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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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华有时候真是觉得自己关心则乱,直到会场落座开讲她才发现陈靛左手腕上戴着灰色的护腕将他疤痕交错的左手箍得紧紧的。
她佯装探身问他事情,贴到耳侧说的却是:“你左手怎么了?”
“昨天在洗手间磕了一下,有点淤血而已。”陈靛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生华不甘但也不好发作,只好先在座位上坐好。
听证会只是走个过场,招标方的监管会在台上游回,主角不是投标方。呈皇的舒皇看到姗姗来迟的陈靛就绕到后边过来和陈靛说事情,看到陈靛后侧的生华愣了一愣,郑重的向她点了点头。
这个细节对于签完字刚回来的徐慧知着实有些不可思议,她进呈皇半年,也是头一次跟自己老板舒皇这么频繁的工作接触,知他是极为自负傲慢的,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被他放在眼里,自己当然也不例外。这次却难得的对两个人谦恭的紧,一个是世人敬仰的CCU陈靛自不必多说,另一个却是这个刚刚为陈靛亲自接来却与自己身份一样的总裁助理生华。看这个瘦弱白皙的女子似乎年纪也不过同自己一般大小,除了容貌惊艳些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也不知道陈靛和舒皇这两个惊才绝艳的男子为何会俱都对她青眼有加。徐慧知抿了抿唇,心里并不痛快。
“慧知?”
徐慧知如梦初醒,转头看见身边抑着声音对她笑的生华。
“我可以这样叫你么?慧知?”生华友好的伸出自己的手,“我叫生华,很高兴认识你。”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徐慧知只是稍微握了一下生华的手,有些生硬的说。
对于这样的礼遇,生华也只是自下撇了撇嘴。不过一想自己现在其实也不过像徐慧知一样是陈靛的助理之一而已,而且就陈靛个人而言对她不免也有些太好了,换做是谁心里也会犯嘀咕。况且生华在飞机上看了一下徐慧知的脸书,也算是自己的学妹,牛津MBA出身,是可以直接升任管培生的料子,可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心高气傲一些也说得过去。就是这女孩看来和陈靛一样都不是很善令言辞,这一半天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过来的。生华觉得有些好笑。
“慧知,你是第一次来纽约么?”生华试图和徐慧知拉近些距离。
“嗯,第一次。”
“这个会一结束,陈先生要去长岛打夜球,咱俩不如去逛一逛吧?我知道第五大道上有家店专门做套装的,可好看了。”
徐慧知一听有些为难:“这......明天展标会,陈先生今晚休息之前要数据......”
生华一笑:“不会很久啦,回来咱俩一起弄肯定做得完。况且陈先生人很好的,你说想做什么他一般不会拒绝的。”
徐慧知蹙眉。
生华转头就唤陈靛:“陈先生?打扰一下。”
陈靛本来就没有听会,坐在前面不动声色的听生华耍宝。对于这个姓徐的女孩陈靛还是有些头疼的,专业知识精通,工作很认真也很有条理,就是缺乏沟通,细节上也差点。一听生华刚才的话就知道她很不满意徐慧知这身不合体的套装,CCU丢得起面子丢不起里子,陈靛不看重这个,而且他一个男人也不好说什么,生华一来倒是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生华只见陈靛微微侧过头来,眼角的余光也滑向身后的二人。
“一会儿您去打球的时候我和慧知能不能在曼哈顿逛一逛啊?慧知是第一次来纽约。”
陈靛嘴角一勾,缓缓点了点头。
“谢谢您。”
生华和徐慧知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笑了,生华这是第一次见徐慧知笑,心想其实她也没那么难相处。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徐慧知刚刚出了一张表递给陈靛。她看见陈靛只是扫了一眼就递了回来,低低的说了句:“重算。”
徐慧知诧异的拿着表盯着陈靛的背影,一脸说不出的委屈和不解。
生华眼看徐慧知快哭出来了,赶紧凑过去问所以。
“已经第三次了......”徐慧知压抑着抱怨。
生华扫了一眼表上的数据,立即就明白了陈靛的意思。徐慧知刚毕业,是学院派,出来的数据都是公式给的,一项项工工整整,教科书式的。陈靛是实践派,加之之前是学物理的,数学很好,心算尤其快,他会拣一组大概一算,差零点三个百分点以上他就会让重算。
“他每次都这样,冷冰冰的,什么也不说......”徐慧知和生华熟了话就多了。
生华闻言想笑,想他陈靛大冰山的帽子原来是这么扣上的,还挺冤枉。她给徐慧知指了指表下面的一排手写体的小字,“他一般都用写的。”
徐慧知定睛一看。
“Recal pls, add VIX.——Chan.D(请重算,加上恐慌指数。——陈靛)”
徐慧知脸红:“这么小......你——你怎么知道?”
生华一笑:“我第一次也是问过才看见的。我跟他时间久了所以他的小习惯我会比较了解。没关系的,这种东西还得慢慢来。”
徐慧知没想过也没试过,那个看着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CCU总裁其实耳根子软还体贴入微。她和生华两人会后去逛街,陈靛竟然把自己的专车派给她们,自己和舒皇坐一辆车去了长岛。
两个女孩拎着公文包,穿着职业套装,被雨淋的稀里哗啦的冲进百货公司里,看着彼此的狼狈样,两人笑作一团。
“阿生啊,为什么陈先生从来不说中文呢?我见过他在国内受访,中文讲的很好啊?”
生华发现徐慧知不是话少只是胆子小不敢冒险,其实话匣子打开了也还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她挽着徐慧知的手臂,笑着反问:“你和他说过中文么?”
“没......没有。可是之前每次的场合都很正式,觉得讲中文不太合适......”
生华嗤笑:“他应该和你想法差不多。不过他生活里会讲中文的,你私下里主动和他讲中文他也会同你讲的,下次试试看?只是公开场合和工作上的事你得和他讲英文,他毕竟在英国长大的,环境也是这样,你让他职业术语讲中文就像咱们讲英文一样,他还要脑内翻译一下,有时候他也不一定翻得对,所以看情况。哦对,他这人特钻牛角尖,讲中文的时候就非得全讲中文,有些不必要的专有名词也要翻译过来,所以你看见他很难讲的时候就别为难他了。”
徐慧知觉得难以置信:“没想到陈先生这么可爱。”
生华笑起来:“你别看他那样,呆萌的地方多着呢,我慢慢给你讲。”
徐慧知笑。
“哎对,慧知你哪里人啊?”
“北京,现在在上海呈皇总部工作。”
“那好。再给你讲件事。”生华拉徐慧知走进一家做套装的店里,一边逛一边讲。“有些不方便的场合你可以把想说的写给他看,写英文,千万别写简体,他看不懂!”
“看不懂?”
“对。他家祖上民国到了香港,后来就去了南洋,一家子都一直在用繁体。如果是呈皇的中文文件你不用翻译,但得给他改成繁体。他写繁体你也得原谅他,谁叫咱们天生就有辨别繁体的本事呢!”
徐慧知看着面前伶牙俐齿又轻松幽默的生华,不禁越来越喜欢她了,也难怪之前的陈靛助理说什么都要把她叫来,看来陈靛器重她也是自有道理的。
“还有陈先生这人职场上虽然是个奥斯卡影帝,但是生活里可闷得慌,好多话你不问他,他打死都不会说,能克服的他都自己克服。他脾气很好,你做错事只要不是故意他不会怪你,不过这样问题就来了,你总觉得他特被动,所以你就要主动。就像刚才,你没看见那排小字觉得委屈,其实你问他就好了,他不会说你也不会觉得你怎样的。你和他在一起其实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很多都是学校里学不到的,就像那个VIX是竞标学里没提过的,但在国际金融里有,他有自己的一套公式库,乍一看很费解,但是他讲给你听你就会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牛。”
“而且你要时刻关注他大男人的自尊心,别看他行动不便,男人该做的事他一样都不会落下。走到自动门前就走慢一点,他会走到前面给你开门;他也会给你开车门;吃饭拉椅子;女士优先什么的。还有他特讲究,没有像样的酒杯他就连酒都不喝......”
生华絮絮叨叨,一连也给徐慧知挑了好几身很精致的套装。徐慧知笑着倾听,最后对一身灰色开襟和一身深紫立领爱不释手,可是一看价签又打了退堂鼓。
生华立即拿出自己的信用卡:“你一定得买,你知道一身像样的职业套装对事业多么重要吗?”
徐慧知感动:“那我回去就还你。”
生华摇摇头:“不急。等你穿着这两身衣服赚了多多的钱再来还我也不迟。”
徐慧知笑,看着面前美丽智慧的女子,想起一开始自己对生华的莫名敌意,终于释怀。
纽约长岛豪宅区,遍地的奢华酒店和私人高尔夫球场,即便夜晚整个天都黑了下来,场周的大灯和反光具还是把球场照的如同阳光灿烂的白天一样。
整个球场只有远远从场子西侧的山丘后面驶来的三辆电瓶车,待车子停到发球台,陈靛拄着拐杖和舒皇还有一个白人分别从车上下来,生华记得,这白人年过五旬,是北美一个做生物光缆硬件的供应商,虽然在这次竞标上竞争力一般,但是陈靛一直想拉他过来做联合投标以提高胜算。
陈靛和舒皇同这个人握手道别之后就转身向生华二人走来,他穿着运动衬衣和抓绒的Polo衫,外面罩着一件防水的夹克。他东奔西跑了一天,晚上又在场子上走了许久,走路已经十分缓慢,身后的舒皇一直蹙着眉,却也最终没说什么。一小段路竟是走了很长时间。
待二人上到平台,生华赶紧将轮椅推来。陈靛呼吸有些粗重,额上也出了一层虚汗,一边道谢一边将自己小心的放进轮椅里,转着轮椅转身看到已经看呆的徐慧知,嘴角一勾:“徐小姐,您的这身裙子真美,是刚才买的么?”
这是陈靛第一次同她讲中文,他讲起中文来声音真好听。
生华在一旁但笑不语,看着显然有些措手不及的徐慧知,知道任哪个女人在陈靛优雅礼貌的问候面前都会迷失自我的。看来刚才在简讯里让他多和慧知讲讲中文也是很奏效的,不然两人未来还和陌生人似的还怎么好好的工作。
“嗯......嗯,是的,谢谢陈先生夸奖。”徐慧知答得囫囵吞枣,脸上还有抹晕红。
比起陈靛还有心情同助理寒暄,舒皇脸色却极难看。
“你们同西亚诺先生谈得如何?”生华开门见山,多半已猜到结局。
舒皇不说话,端起咖啡来喝,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陈靛见舒皇沉默,却淡淡一笑,摘下墨镜喝水,四两千金道:“普利比我们快一步,而且比呈皇给的条件优厚。”
闻言,舒皇眉峰一簇,似是被刺扎了一般。
陈靛笑着拍了拍舒皇的肩膀:“我们的底牌不止他一张,况且西亚诺的话只能信一半,他若存心激你,就不能只和他谈条件了。”
陈靛的意思舒皇明白,很多事讲天时地利,人与人也谈缘分,尽人事听天命,人是强求不得的,这是陈靛教会他的。生意场上的事,陈靛从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却总能处理的得心应手,想来也是因为他从不把时间浪费在“无缘”的牵强中吧。
生华听了陈靛的话,心里却也下了决定,若不是陈靛提醒她,她还真忘了自己还有“不谈条件”的筹码。
看着陈靛和舒皇二人一高一低的进了换衣间,生华还是觉得感慨良多的。当时陈氏挟呈皇进军中国大陆,那时的舒皇对陈靛神经紧绷的几欲成恨,陈靛不但就这样摆平了他,还在CCU翻盘的时候成为了陈靛忠实的拥护者,如今竟然还心甘情愿的把呈皇卖给了CCU。无利不商贾,盈亏妄谈朋友,陈靛却硬是在这物欲横流、觥筹交错间将一个个竞争对手,业界骈足,职场上下交成了拜把子兄弟。她以前也向他问过舒皇其人,他说他欣赏他才胆过人,何况二人也算命里交蒂,几年前在远洋救陈胜他敢插一手,就一定敢未来与他恩威荣辱。直到如今,呈皇投标北美云覆盖项目的生物光缆技术支持与咨询,虽然呈皇还没进CCU的门,陈靛却亲自来帮他谈合作,镇场子。昨晚新闻发布会宣布CCU停牌也是在造势,在向全球宣告呈皇有CCU背水一战,呈皇这出牌打好了是CCU的胜仗,打成了烂牌CCU就帮他收场,舒皇敢打,陈靛就敢招架!
陈靛和舒皇拿东西进浴室,舒皇有些疑惑:“刚才当着小徐的面讲。她只是我们的一个实习生,你不怕她是商业间谍呀?”
陈靛笑,披着毛巾调侃:“是间谍你还给我?”
舒皇扶额。
陈靛看舒皇噎的不轻,笑起来,说:“生华带过的人,我放心。”
回到酒店,加上舒皇的助理苏平一行五人在陈靛的客厅开了个会,主要是看数据分析中标可能性以及估价的浮动,会后舒皇又去给呈皇的高层们开会,生华和徐慧知也回到各自的房间。
生华的房间被陈靛安排到了自己旁边,她从陈靛房中离开时顺走了他房间的备用房卡,在自己屋里整理了今天的数据和表格,把第二天的内容也做了准备,生华抬表看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鬼鬼祟祟打开门环视酒店豪华的过廊里空无一人就做贼一样飞快的跑到陈靛房前刷开门溜了进去。
陈靛刚洗完澡,吹过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发现茶几上的房卡没了就知道是生华这丫头干的好事。生华进来的时候,陈靛在吧台上倒酒,只见她跟看到猎物的美洲豹一样两眼放光,蹬了高跟鞋,一头扑在他身上,冲着他有些苍白的双唇又啃又咬,口水糊了他一脸。白日里那个还跟他生气的生小姐早就在思念的发酵下将他对她的隐瞒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嘴里还含着清新的白葡萄香,吃的她也有些醉起来,身上被揉的乱七八糟的西服衬衫成为了讨厌的枷锁,她慌乱的扒下来,捧着陈靛泛着青草味香气的大脸吻得恣意忘我。
最后还是陈靛憋得喘息,贴在她温热的颈间寻找呼吸,双手却将她抱得奇紧,仿佛要将她摁进身体里一般。
生华忽然想到什么,转回头有些迷离的看他:“吃过药没?”
陈靛胸腔微微起伏着,点点头。
生华收紧双腿,像只小猫一样蜷进他怀里,一脸委屈的抱怨:“人家好想你。”
陈靛笑起来,将她紧紧搂住:“我也想你。”
生华戳他:“那你还不让我来。”
陈靛没说话,微微笑着,一只手却揽过她被高跟鞋磨得红红的小脚。
“疼不疼?”
生华去看陈靛的手,他一直轻轻揉捏着她有些僵硬的脚趾。
“啊呀,不会啦,穿鞋经常会这样的。”
陈靛虽然没说什么,眼里却是满满的心疼。“不舒服就别穿高跟鞋了。”
“穿套装不穿高跟鞋像什么样子?”
想想以前连高跟鞋都穿不好的生华,如今为了他竟然也在这深冬露着两条葱腿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奔波忙碌了一整天,陈靛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不是自己,生华应该还在安逸的准备着自己的毕业吧。
“对不起。”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闻言,生华沉默,目光转而清明,伸手从吧台上端下陈靛倒好的酒,浅酌,凉爽的阿斯蒂白葡萄混着二氧化碳的刺激鱼贯而下。
“为了什么?”生华开口,淡凉如水。
陈靛沉吟,目光暗淡:“你不该为了我放下你自己的事情。”
生华冷笑,摇了摇头:“你需要道歉的不该是这个。”
陈靛不说话,却也不看生华,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倔强唇线竟隐隐显露在他刚俊的侧脸上。
他赌气。
生华看得出来,陈靛虽然素来宠她,但其实是极为遵从自心的人,他认定的事多半如果不是因为会伤害到她是不会妥协的,看来今天想从他嘴里听到对不起是不可能了。不过生华偏也是倔,他知道她的,绝不放弃。
陈靛并不想这样,两人都是这种个性,可偏又爱的死去活来,总要相互磨合的。
他叹气,偏过头来闭着眼吻她,心里的话全都集结成绵密的噬咬落实在她的唇齿里。
生华也并不是成心为难他,时间是必要的,如果不该是现在,那就先放下也未尝不可。她回应他的吻,两个人都喝了酒,没一会儿空气里就染上了情.欲之色。
生华去扒陈靛的睡衣,陈靛却按下来,停下喘息着对她说:“去洗澡,妆留一晚上对皮肤多不好。”
生华也喘,摸了摸他的脸从他轮椅上下来,抽了束发带,慢腾腾的进盥洗室,心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陈靛看着走掉的生华,靛蓝色的双眼中情绪复杂难测。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