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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想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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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垂钓,回味的是宁静的记忆片段。而太过汹涌彭拜的回忆就如依米此刻的状态,看一切都如隔着一层纱的此曾相识。
依米在不舒服的哼哼声中醒来。
“大姐?”依米的手紧紧地抓着依闵的衣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她的根。
依闵捂住依米的眼睛,悄声说:“乖,再睡一会。”
熟悉的声音与温暖的手掌心让依米飘飘荡荡的心安定下来,很快便进入了酣眠中。
而熬了一夜的依闵,睁着红通通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紧张地盯着门口。爹娘一夜未回,也许二妹的病并不如她想的那样乐观。
临近中午饭点,孙书惜与依海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
孙书惜赶走三丫,对着依闵说:“二丫的病确实是心肌炎,昨夜一直在发烧,现在正在打点滴。你回校帮她请个假。”
依闵点头整理书包,把早晨整的馒头与买的咸菜用塑料袋包住,一块塞到书包里,这将是她一个星期里头三天里的伙食。虽然没啥营养,但她至少能吃饱。
孙书惜把依闵送到街口,塞过去了十块钱。
“你现在是关键时候,别舍不得吃,每天都吃一个鸡蛋。”
“嗯。”依闵把钱放到布兜里,她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头疼,瞒着娘问了下张大娘,知道这是因为营养没跟上,再过一个月就是高考了,她知道轻重,不会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掉链子。鸡蛋,她会吃的。
“你在学校好好学,不要压力太大,也不要胡思乱想,总归还有娘在。”
“嗯。”依闵还是那样,木着一张脸,让人猜不出她的心事。
“走吧。”孙书惜守了依佳一夜,脑子浑浑噩噩,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要说啥。
“小丫哭了一下午,晚上也睡的不踏实,如果今天晚上还是睡不踏实的话,带着她去看看医生吧。”依闵说了这两天里最长的一句话,声音有些沙哑。
直到看不到依闵的影子,孙书惜才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往家里走。当事儿都堆到一块忙不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不再年轻。
林婆打开橱子,递给依米一块绿豆糕,对着孙书惜笑呵呵地说:“没大事,惊了魂,多陪陪小丫头就行。”
依米几日里就都睡不安生,肉嘟嘟的小脸蛋迅速地消瘦下来,也只有在家人抱着她的时候才会睡的安生。
反复发烧的依佳被接会了家,一天输液输三瓶,脸以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白天里孙书惜抱着依米,到了晚上,依海抱着依米绕着东屋与西屋来回转圈。
正如林婆所说,依米在折腾了九天后,终于恢复了过来,而依佳的病虽然还在反复,但她已经有精神头,勉强看的进去书。
“二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依米趴到床上,滚到依佳的旁边,挨着耳朵,小声地说着她的悄悄话。
“什么秘密?”依佳的声音没了以往的强势,经此一病,让她想开了许多。对依小胖与依米的要求越来越低,对她们也越来越宠溺。
依米悄悄地把这几日脑海里多出来的东西,讲给依佳听。
依佳脸上不显,心中却翻起了巨浪。她不怀疑小妹的话,一个虚岁四岁,实际上只有四十个月大的小娃不会编出这么条理清楚的谎言。如果不是谎言,那便只能是真实的。
真实的让人仔细想想都有些毛骨悚然。
“二姐,我想像故事里一样做漂亮衣服。”依米最喜欢布娃娃,也多次央求着孙书惜给布娃娃做漂亮衣服,这次的梦点亮了她的想法,妈妈没空,也许她可以自己动手,梦中的小姑娘就会做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她感觉自己也可以。
“行,姐姐给你找针线,不过,这个故事只能是咱们的秘密,谁都不能说,如果说了,就有大灰狼把你抓走了。”依佳仿着小妹的口气,说着小妹最害怕的事情。
依米歪歪头,问:“妈妈也不可以吗?”
“这个可以,其他人不可以。”
“吃饭了。”孙书惜端着小米粥走到西屋,看到的就是两个女儿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吃饭的过程中,依佳把小妹做的梦言简意赅地说给了孙书惜。孙书惜愣了愣,便满不在乎地说,她小时候也会做一些不可思议的梦,也许是小丫看古装大片看多了,才做了这么个梦。至于其他的,她想着小丫在家没人陪她玩,是无聊了才想去玩针线。
依米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她会从废弃的布料里抽出自己想要的丝线,穿到针眼里,在巴掌大的白色布料上,慢慢地绣出一个个的线条。
从不断地扎手,到缝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从笔直的线条,到绣出一朵小太阳花。
依米进步的神速,惊吓了孙书惜,惊喜了依佳。
依佳自知她的智商高于普通人,不懂事的时候,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恃才傲物。等她到了市区里上高中,才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等静下心留意他人的时候,发现,每个人都有她不曾有的亮点,如,大姐的隐忍与耐力,三妹对美食的执拗。如今,娇气的小妹也有了她擅长并且喜爱的东西。
依米的第一个成品是一个绣着太阳花的荷包,送给了依海。
依海仍然是那张看不出笑脸的表情,只揉了把依米的头,把荷包放到了裤袋里。
来到工地里,坐在办公室里,仔细地研究着复杂的蓝色工程图。
老王静悄悄的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哀声叹气。
依海没时间搭理其他人,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研究中。昨天他研究了一天,发现里面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他需要再确定一下。
“海子,我媳妇生了。”老王摸了把脸,苦着一张脸,坐到依海的对面。
依海敷衍地嗯了一声,继续沉浸在蓝色的工程图中。
“又是个女娃。现在干活都没劲儿了。你说,我挣那多的钱有啥用,到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依海听到这句话终于抬头,如果在三年前,他会有同样的感觉,用句媳妇文艺的话来说,心有戚戚焉。如今,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感觉必须好好挣钱,让媳妇与闺女们过上好日子,至于以后的事儿,他不想多想。
“走一步算一步,难道你还嫌弃你闺女。”依海闷着声说了句。
老王这才想起,他对面的海子家里都有四个闺女了,而他这才两个闺女,还有希望。这样想着,心情好了许多。
“走,老哥们,老弟请你吃饭。”老王在工地里的职位比依海高,挣的钱理所当然地比依海多,他掏钱请吃饭,合情合理,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合着高兴就行。
依佳生病,家里好几天都是清汤挂面,依海久不吃肉,听到请客,不带犹豫地答应了。
别管是怎样的一个心理过程,想通了的老王胃口上来了,也有心思琢磨吃的了,与依海一块来到镇上的中档水平的饭馆,点了满满一桌子的饭,没啥讲究,一盘拍黄瓜,一盘炒花生,剩下的便全是肉菜,再来两瓶冰镇啤酒,一个字——爽!
两个大男人,十几盘菜,扫荡了近十盘,还留下近五六盘肉菜。如果有外人,剩下的菜两人是不会打包的,太没面子。两人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拜把子,面子没啥用,全部打包带回去。
这带回去的肉菜好过了依小胖。
依小胖在学习方面不开窍,在琢磨吃的方面,额外的灵光。依海把所有肉菜混到一起打包,孙书惜不爱吃这种混到一起的什么味对有的大杂烩,而依小胖吃的欢快,且一边吃一边评价味道,愣是把这几种菜的大致做法说了出来。先不论她说的做法对不对,单能看出有几道菜并正确地把贵贱排列出来,就让依海吃惊了。
再从口袋中拿出三岁小闺女给亲手缝的荷包,依海突然意识到,他的闺女们个个都了不起,比他这个当爹的强多了!
整个晚上,依海都乐呵地睡不着,越深想越感觉自己的闺女们了不得。再仔细想,有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一个闺女就能强过他们十个儿子。
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依海大早起来就看见小闺女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认认真真地给布娃娃做衣服,从厨房里拿出刷牙缸,一边刷牙,一边看小闺女认真的小模样,越看越觉的可爱。
刚刷完牙就抱起依米,用刚冒出的胡子蹭着依米的小脸蛋,看到依米的脸蛋被刺红了,才大笑着吃饭去上班。
全程,依佳的面部表情都呈惊恐状态,他爹这是发什么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