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傅]白驹》闲阶拾花

94、【九十一】

　　在傅恒和皇上都为了准噶尔的突然叛乱而火冒三丈的时候，太后忽然召皇上游园，皇上知道太后怕是有什么事要说。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上行过礼就扶着太后在颐和园里慢慢的散步，除了他们娘俩，竟还有淑妃乌拉那拉仪容，皇上便不由皱了皱眉，再想想眼下这个时候，便猜到了太后召他来的意思。
　　“皇上已多久没到后宫各屋走动了？”太后果然开口就是问这个。
　　“呃……”自从皇后去世，皇上好像就几乎没进过后宫了，一来触景伤情，二来他的心思都花在傅恒身上了，皇上心虚的顿了顿回道，“近来军务繁忙，是忽略了她们，都是儿子不周。”
　　太后拍了拍皇上的手背，“你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哀家怎么会不了解你呢？”太后笑了笑，“皇后走了也有小一年了，哀家知道，后宫里头没有能牵住你心思的。”说到这里，淑妃抿了抿嘴，不过以她的身份，也没资格说什么。她的脸色太后也看见了，只是并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眼下又是三年一度的选秀时候，给你选些个好的来，身为社稷之主，不管你心里头挂着的是谁，后宫还是必须稳定的，须得时时经营。”
　　皇上点头道，“皇额娘教训得是，儿子知错了。”
　　“嗯，”太后点点头，“要选秀，后宫便不能无主，皇上也该册立新后了，”说到这才把淑妃拉了过来，“哀家看，淑妃就不错，端庄美丽，是能打理六宫的。”
　　皇上看了淑妃一眼，不自禁又皱起眉，太后的眼光总是与他相左，第一任皇后就是这样，现在淑妃又是这样，太后挑的人选，皇上总是不喜欢，但皇上是极孝顺的，于是仍旧勉强答应道，“是，皇额娘说好，自然是好的。”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淑妃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直视皇上，低下了头，直到皇上走后，脸上都还残留着一丝红晕。太后自然知道皇上不喜欢淑妃，他现在除了傅恒，谁也不喜欢，所以太后需要的只是一个有手段，够心机，能主持后宫的人而已。皇上对傅恒长情至此，就连太后都没想到，最初她也以为，皇上只是一时猎奇，而傅恒又恰好合了皇上口味，却没想到，十几年下来，皇上的心竟是陷得越发深了，太后便也更加担忧。从前因为傅恒是皇后的亲弟弟，又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孩子，于礼于情都不愿傅恒沦为皇上的玩物，所以太后反对，然而那时太后以为皇上不过一时兴起，纵然拦不住，过些时候自然也就淡了，可现在眼看着皇上动了真心，太后担忧的反而是傅恒与皇上之间，一旦出了任何问题，都会影响江山社稷。毕竟，傅恒的心里还横着死去的姐姐，以及敏如，眼下的风平浪静也不知能持续多久。
　　皇上虽然不喜欢淑妃，但既然太后开了口，他也必须有所回应，于是第二天就下诏，册立淑妃为皇贵妃，协力六宫事宜，左右太后不过是着急找人主持选秀，那么给她一个行权的名分也就是了，皇上的心思便一如太后猜测，都在傅恒身上。
　　对傅恒用情有多深，其实就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有仔细去想过这个问题，他考虑的只是如何得到手，然后享受这份情，他本就是个唯我独尊的个性，加上九五至尊的地位，从来也不需要去考虑更多更长远的事，只是这些年来经历了这么多事，一次次的伤了傅恒的心，才多少学会了顾及他的感受，行事也沉稳内敛了不少，然而说到底，皇上的本性却从来也没改过。所以新选进宫的秀女们，轻易的就吸引了皇上的目光，尤其是其中一个钮钴禄氏的女孩子，相貌十分美丽清纯，颇有几分傅贵儿的神韵，皇上第一眼看见便觉得喜欢，特地问了名字，叫做倩儿。
　　这两个字让皇上有了那么一丝熟悉的感觉，似乎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于是在傅恒进奏的时候，皇上便忽然问他，“春和，你可记得一个叫倩儿的姑娘？”傅恒是过目不忘的，所以如果真的有这么个倩儿，他一定记得。
　　傅恒正在进奏的，是准噶尔军情，阿睦尔连番征战，到底是消耗颇多，所以策楞和玉保，三个月便再次收复伊犁，目前正在追击阿睦尔，战事比较顺利。可皇上忽然跳跃式的问了这么个问题，傅恒想了好一会才想起皇上问的是谁，“皇上问的可是查良嗣之女，查小倩吗？”傅恒只听皇上喊她小倩，至于这个倩儿是不是她，傅恒也不知道，可皇上问起这个名字，傅恒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她了。
　　“查小倩？”皇上回忆了半天才恍然想起，许多年前，似乎是遇见过这么个姑娘，然而对她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只有一个隐约的白色人影，印象中应该是很漂亮的，然而仔细去回想与她之间都发生了什么，能够回忆起来的，竟是在查家小祠堂里，傅恒受了伤，满身是血的样子，以及后来因此而开释了承恩公一党。
　　“皇上怎么忽然想起查姑娘来了？”傅恒不解的问。
　　“哦，没什么，今年选秀的秀女里，有一个与她很像。”皇上随口一说。
　　傅恒也不再追问，再次将话题拉回到准噶尔军情上来，可皇上却有些心不在焉，傅恒顿了顿，便将折子呈了上去，而后退出了养心殿。接下来一个月，傅恒都没有再与皇上单独相处过，除了殿前奏对，甚至没有私下里说过一句话，而皇上也并没有在意，这一个多月来，皇上忙着挨个召见新选进来的秀女，观相貌，问才情，有诗有乐有美人，皇上的风流性子便又止不住的泛了上来。
　　直到准噶尔传来奏报，策楞追击阿睦尔，结果中了计，被他成功逃去了哈萨克，皇上才终于从秀女们身上收回了心思，暴跳如雷的把折子摔在了傅恒身上，“怎么回事？！”准噶尔一战所有相关事宜，都是傅恒在亲自协调，所以出了问题，皇上自然是第一个找他问罪，可这种临阵决策，傅恒远在千里之外，哪里帮得上忙？
　　傅恒却不想解释，只撩袍跪下道，“是奴才的疏忽。”
　　不知怎么，皇上觉得今天傅恒似乎心情不好，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皇上头一次觉得傅恒心情不好，于是火气瞬间就消了，“起来吧。”声音也一下子温和了许多，“春和近来睡得可好？”
　　傅恒站了起来，低头回道，“奴才一切无恙，”而后便继续奏道，“策楞、玉保，军前失利，当革职查办，换将以振军心。”
　　皇上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这一次准噶尔一战，他与傅恒心思相同，必要施以雷霆手段追究到底，否则大清国威何在，“着达尔党阿领西路军，哈达哈率领北路，继续追击，这个胆敢欺天的阿睦尔，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着！”傅恒领命，转身便要退出去拟旨，皇上犹豫了一下叫住他，“春和……”
　　“奴才在。”傅恒便停住，又转身回来。
　　“呃……”其实傅恒的神情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刚刚他跪下来的那一瞬间，让皇上觉得他似乎是在生气，可究竟为什么，皇上却不知道，所以现在想安慰他几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了一会，皇上什么都没说，傅恒疑惑的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傅恒皱了下眉，“奴才告退。”而后转身出去了。
　　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傅恒的背影想，他果然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