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七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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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若以“和”做结，那便与败没有差别，这两年来的投入就全部付诸东流，于是傅恒一方面下令封锁四月班师的消息，一方面传话给莎罗奔，大清绝不何谈，只能莎罗奔亲自负荆请降，否则没得谈。
莎罗奔虽然已经再顶不住，可负荆请降他也不敢去，深入虎穴，万一傅恒言而无信把他绑了、杀了，那他哭都找不着调了。莎罗奔在犹豫，比莎罗奔更着急的是郎卡，郎卡的噶尔崖比莎罗奔形势更危急，已经真正开始断粮断水了。所以郎卡又派使者求和，不过傅恒还是那个意思，绝无商量余地。这时候已经是三月，再僵持几天，傅恒就必须班师，否则就是真的抗旨不尊了，万一皇上一怒之下断了后援，或者临阵换帅，那两边的形势就要逆转了。
其实傅恒也是在赌，他赌莎罗奔熬不过这几天。
岳钟琪久在川陕一带用兵，与莎罗奔接触颇多，还有过一些渊源，这时候莎罗奔就想起他来了，于是又派人专门来拜访了驻守在外围的岳钟琪，两边的困境岳老头是都知道的，所以这种时候老狐狸就派上了用场，他亲自只身赴莎罗奔大营，保证他去请降不会有性命危险，现如今就算莎罗奔求傅恒杀他，傅恒都得考虑考虑了，莎罗奔要是就这么死了，或者被抓了走，那金川战肯定没玩没了，傅恒如今虽说占了上风，可一时之间也拿不下来，不要说四月回去，就是六月也回不去。
莎罗奔对傅恒什么心性不了解，他只知道这个国舅爷一来，金川战场局势就一面倒了，想来是个相当凌厉凶霸的角色，所以在傅恒那里吃了闭门羹他是真的心中惴惴，但岳钟琪他还是接触比较多的，所以有了岳钟琪的这个保证，他狠了狠心，便真的带着侄子和几个亲信，未穿铠甲，就这么轻身前来请罪。
“哦？”傅恒从折子堆里抬起头来，“既然如此，那我大清也不能失了大国风范。”傅恒当即点了几个亲随，“你们与我同去，其他人在营中待命。”
“中堂！”帅帐里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太危险了！”
傅恒一笑，“放心，他们已经挺不住了，否则也不会前来求和。”
“可万一他们是狗急跳墙……”达清阿不敢想象后果会是如何。
“若当真如此倒合我意，”傅恒一笑，“那皇上必定会再派人荡平金川，片甲不留。”其实现在的情形，也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一点，傅恒是真的希望皇上再给他些时间，眼下金川贼人根基未损，只是虚耗严重，待他们缓过劲来，只怕还要作乱，两年打下来，死伤无数，国库和各省藩库中流出的银子以及粮饷，他细细折算下来，竟是超过了一千二百万两，那是大清一年收入的近三成，就这么砸在了金川弹丸之地，最后竟还是个治标不治本的结果，傅恒真的不甘心，所以他力排众议，到底是未带兵卒去接受了莎罗奔的负罪请降。
而莎罗奔真正见到傅恒之后，才惊异的发现，原来这位国舅爷如此年轻，而且竟是这般温文柔和的摸样，只这一面，简简单单几句话，他就为傅恒风采所折服，这回他是败得心服口服了，所以傅恒跟他约定六项事宜【1】，他一一都答应了下来，并且诚心献上一尊佛像和白银万两，钱傅恒没收，佛像却手下了，而后放了莎罗奔父子回去。莎罗奔便向皇上请旨，用那万两白金为傅恒建了一座生词。
皇上在那边火烧火燎的，傅恒这头居然一点要回来的意思都没有，皇上是又急又怒，摔着杯子大吼，“傅恒他想干什么？朕下了这么多道旨意，他都抗旨不尊，拥兵自重他当真要造反吗？！”傅恒这个将在外的架势，皇上是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上，皇上您消消气。”王普连忙命人收拾，“傅中堂对皇上一向忠心，想得胜而归也是为了大清江山。”这话王普还能劝劝，下面的军机们则是噤若寒蝉了，这些天看着傅恒抗旨不回，他们原先的想法倒是都打消了，皇上荣宠是真的，不过傅中堂也不是做做样子，抗旨到这个地步也就是傅中堂，别人恐怕早就杀了。不过今天皇上的火气尤其大，连拥兵造反的话都说出来了，想必是终于要降罪了吧。
皇上气哼哼的道，“拟旨！”军机们立即都肃立听旨，皇上顿了顿道，“告诉傅恒，傅贵妃身子已沉，却为他夙夜担忧，如今思虑成疾，让他立即班师回来。”【2】
军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半天反应不过来，“还不快去！”
皇上这一嗓子才把他们喊醒了，连忙退了出去，他们今天算是明白了，看来不管傅中堂是干了什么事，皇上都不会怪罪就是了，他们这真叫白操心！
受降第二天傅恒就启程回朝，眼下已经是三月初，一个月内他必须赶回去，算算路程竟是比来时还要赶，好在如今已经开春，冰雪都已融化，不必绕路，道上也好走了许多，饶是如此，他还把大炮火枪这种重型武器都留在了后边，轻身简行的带着先锋往回赶。半路接到皇上最后一道催促的上谕，傅恒简直哭笑不得，皇上真是什么话都说尽了，他心里也明白，皇上是担忧自己，怕他伤了病了，所以每每接到皇上圣谕，他虽然为难，心里却很暖，读那些上谕时，傅恒几乎能够想象，皇上说这话时，那细细叮嘱的神情，所以便是当真豁出命去，傅恒也觉得值得。
皇上听说傅恒终于回来了，一颗心才总算放下了，也有心情聊些琐事了，说自从他离京，手边的事总是不顺心，身边这些人办事实在差你太多，朕日夜盼着你早点回来呢，鄂尔泰在任时朕培养个讷亲，讷亲在任时朕一心培养了个你，人才难得，如今朕已事事离不开你了，几日不见相思成灾。【3】
看着皇上的上谕，傅恒一口喷出嘴里的茶，咳了老半天，不过皇上所说也确实是个大问题，人才青黄不接了，自己是自幼便跟在皇上身边，对皇上性子了解极深，所以自己一旦离了皇上身边，皇上便觉得左右不顺意，倘有一日自己当真不在了，总要给皇上培养几个得力的人才是。
说到人才，傅恒就想到了袁枚，本还想着回去了好好培养提拔，谁知道一入京就听说袁枚被外放了，而且还放得老远，傅恒也不知道袁枚这是哪得罪了皇上，不过就这个架势，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只怕是不会重用了……
【1】傅恒遂受莎罗奔父子降，莎罗奔等焚香作乐，誓六事：无犯邻比诸番，反其侵地，供役视诸土司，执献诸酋抗我师者，还所掠内地民马，纳军械枪炮，乃承制赦其罪。莎罗奔献佛像一、白金万，傅恒却其金，莎罗奔请以金为傅恒建祠。
【2】所谓以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不早图则将无及。乘此收局。犹为未晚。若更日引月长。无所底止。何以善其后。部库帑藏。内地民力。皆所当惜。经略大学士、独奈何明知错误而迁就之。且孝贤皇后、念经略大学士手足至亲。教导成就。恩意笃挚。即朕亦因孝贤皇后诸弟中、能如此忠诚任事。殊不易得。是以优加眷遇。今孝贤皇后服纪已及小祥。经略大学士理应奔赴行礼。此旨月内可到。若二月初旬起程。尚可届期而至。经略大学士宁或忘之耶。营中诸事。可交与傅尔丹、策楞、令其次第筹办。因势纳降。此事原不值经略大学士亲身料理。交与伊等承办。更为得体。其满汉官兵。当陆续彻回。各整队伍。分起就道。酌令岳钟琪、带兵驻守打箭炉。达勒当阿、舒赫德、亦一同回任。经略大学士在营。行师节制。皆众人所亲见。回京后。傅尔丹、乌尔登等、自可循照办理。（这一段原本是说孝贤皇后的周年祭到了，让他回来奔丧，由于剧情需要略做改动。）
【3】○又命传谕经略大学士傅恒。今日召见军机大臣等、面降谕旨。伊等从清晨直办至未末、方行进呈。而词旨殊多未当。复烦朕大加改削。直至申正始毕。经略大学士、途次逐日驰驱。尚能办如许事件。又皆精详妥协。则经略大学士实为劳瘁矣。而朕此间之佐理需人。实不可不廑念。惟望开春早奏肤功。迅速来京。赞襄左右也。
“谕军机大臣等。……再、经略大学士起身以后，军机处所办事件，多不能惬意，……而军机大臣竟无一人记忆者，经朕指示，始查检入议。其余脱漏之处，一一须朕训谕。虽经改正，而朕心则已过劳。较之经略大学士在京时，诸事周详妥协，不至烦费朕心者，实已大相迳庭矣。此等处，讷亲向日尚能办理得宜。由是观之，向日朕加恩任用，自不为过。惟因贻误军国重务，大负朕恩，不得不重治其罪，亦出之大公至正。但从前当大学士鄂尔泰在之时，朕培养陶成一讷亲。讷亲在之时，朕培养陶成一经略大学士傅恒，皆几经教导，几经历练，而后及此。人材难得，固非一朝一夕所能造就。今经略大学士前往军营，朕实向来惟大学士一人是问，并未豫留此心、于大臣中培养陶成、以为接办之人，是以办理诸务。数日之间，已不能不时萦朕念。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七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