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傅]白驹》闲阶拾花

62、【六十】

　　查小倩住的房子是在山林之中，有一段路不要说走马，就是轿子也进不去，只能步行，有的地方需手脚并用才能爬上爬下，傅恒的伤口就是在这段来路上裂开的，回去时便照样又裂开，好容易折腾到家，他还来不及休息，便喊人更衣，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他必须换身衣裳到皇上那里去请安。
　　可他喊了两声，出来的不是府上的奴才，却是呼哈两人，傅恒一愣，随即明白是皇上来了。他心里一惊，根本没想好说辞，皇上就已经走了出来，他连忙跪下请安。
　　“你不是说回家换衣裳吗？”皇上看着仍旧穿在身上的血衣问道，“可朕在这里等你两个时辰了，你却穿着这件衣服才刚刚走进门，怎么，是迷路了？”
　　“奴才……奴才……”傅恒本就不擅说谎，这临时编瞎话的技能更是从来没练过。
　　“说，你去哪了？”皇上厉声喝问。
　　“奴才……去追查刺客了。”傅恒也只好勉强如此说。
　　皇上皱眉，他果然是去找刺客了，“你拖着这么重的伤，非要现在去查，想必是有了线索？”皇上弯腰扶起傅恒。
　　“呃……”傅恒微微低头侧过脸去别开目光，“奴才从小祠堂的密道进去，找到了李卫。”
　　“李卫？”皇上把傅恒扶进内室，伸手就去解傅恒的扣子，傅恒吓得连忙后退。
　　“不敢劳动主子。”
　　看傅恒那神情，皇上气道，“这种情况下，你当朕还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吗？”一靠近傅恒皇上就闻到了血腥气，所以他现在是当真没有别的歪心，只是想检查一下傅恒的伤口。
　　“奴才不碍事，”傅恒坚持与皇上保持两步的距离，“皇上，奴才本是想去问问，查姑娘为何会赶来救驾，但寻到地方时，查姑娘一家人，已经搬走了，只救了李大人一家出来。”
　　“救？”皇上冷笑一声，“依朕看李卫早就和她们合计好了的吧？也就是老实，真的以为李卫是被她们绑去的。”
　　傅恒低头不说话，“那李卫怎么说？”皇上又问。
　　“李大人说，查姑娘一家是不忍见再兴大狱，所以才绑走了他。”这些话他和李卫已经事前串好了说辞。
　　“朕不是问这个，朕是问关于刺客，李卫怎么说？”
　　“李大人说这些天他一直被关在柴房里，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傅恒回道。
　　“一慨不知？”皇上挑高了声音，显然是并不相信，可李卫这么说，谁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在说谎，皇上也没办法追究他，“那他知不知道查家人去了哪里？”皇上又问。
　　傅恒缓缓摇了摇头，然后抬眼看了看皇上的脸色，见似乎没有太过生气，才小心的进言道，“皇上也不必心急，她们一大家子，又都是年轻姑娘，惹眼得很，就算昨天启程，到今日应该也走不远，要找还是找得到的。”
　　皇上摆了摆手，“不必了，朕明白她的顾虑。”
　　“啊？？”傅恒一愣，这……这人是皇上吗？别是什么人假冒的吧？
　　看着傅恒那眼神，皇上气道，“前几天你还劝朕要等等，怎么，如今朕不找她你反不高兴了？”
　　“奴才不敢。”傅恒连忙低头。
　　“既然线索断了，你就好好休息，这些日子就在家养着，哪也不准去，军机处也不必去了。”说着皇上一把将傅恒推在床上，压着他便扯他的衣裳，皇上出手突然，傅恒猝不及防，加上折腾到现在也实在没力气，三两下身上衣服就给皇上扯开了，裹伤的布条早已渗了不少血，皇上小心的把布条拆下去，皱眉道，“春和，你昨日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傅恒浑身一颤，这是皇上第一次叫他春和，傅恒的脑子一下就僵了，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甚至皇上后面又说了句什么，他都没听清，待回过神来时候，皇上已经吻了下来，他抬起手却又慢慢放下，没有推开皇上，到皇上吻够了，才放开他。皇上是早就想这样叫他了，特别是上次听见尹继善这样叫之后，简直嫉妒到不行。
　　“皇上……”
　　“别说话。”皇上打断他，“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不想听，朕只告诉你，朕绝不放手，绝不。”
　　傅恒看着皇上眼睛，真的就什么都没再说，皇上给他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吧，朕得空再来看你。”
　　待皇上走后，傅恒无奈一笑，皇上不再找查小倩了，大约是兴致已过，皇上的性子就是这样，爱的快，弃得更快，就不知皇上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也过了兴致。不过现在傅恒没精力去想这事，他叫来府上御医重新处理过几处伤口，便立即写信给李卫，直到信件送出去，他才终于躺下休息，虽然几乎一天没吃东西，可如今他实在累得不行，倒头就睡了，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生生给饿醒了。
　　府上的管家昂帮适时的端了一些软食进来，便伺候傅恒吃饭，边回说，“今天一早李大人送来口信，说主子吩咐的事都已办妥。”
　　傅恒夹菜的手顿了顿，才淡淡应了一声，“嗯。”
　　傅恒吩咐李卫的事不是别的，就是处理掉三法司那三个堂官，以免他们牵出鄂尔泰来，至于鄂尔泰，李卫不必插手，他会亲自处理。
　　李卫一直以为傅恒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为人和善，从不动杀念，如果有人跟李卫说，傅恒是个吃斋念佛的，李卫都信，所以傅恒要李卫去杀那三个人的时候，李卫真的很吃惊，傅恒却只是淡淡一笑，“无论结党也好，贪腐也好，都还是皇上的臣子，但他们已经有了不臣之心，我找不出放过他们的理由。”
　　李卫点点头，傅恒也不是菩萨，他对人对事宽和，是因为没有踩到他的底线，一旦踩到了，那么他杀起人来，也是凌厉狠辣的，而皇上就是傅恒唯一的底线。国有宰相若此，皇上想要的盛世天下，大概不远了。
　　很快，傅恒就听到消息，说三法司那三个堂官吊死在了三法司的大堂上，遗书里供认了谋逆行刺的罪行，自尽以求保全家人。而皇上仁慈，将那三人赏了全尸，也真的没有再追究他们的家人。傅恒松了口气，这件事台面上想来是可以到此为止了。
　　不过皇上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尤其这事傅恒又参与其中，从来他也骗不过皇上，不论什么事，所以这事皇上面子上没有再追究，但他转头就去了傅恒家，且开门见山的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呃……”傅恒还在想说辞，皇上就又说，“朕不想听对付外人那一套，跟朕说实话。”
　　傅恒抿了抿嘴唇，他其实也很犹豫，这事虽说是为了天下安定，但毕竟事关皇上安危，欺君非是为臣之道。于是傅恒跪下道，“此事奴才确实知情，皇上遇刺那日，奴才无意中看见了他们三人。”
　　“你看见他们了？什么时候，在哪里？”皇上意外道，那天傅恒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步都没离开，难道是他被推进密道那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是，”傅恒老实回道，“奴才在御辇上，看见他们就在李卫府院墙外，可当时奴才意识不清楚，没认出他们来。”
　　“所以你一醒过来，就急着离开养心殿，抢在朕前面杀了他们，是怕朕诛他们九族？”皇上终于理顺了这几天傅恒的反常行为。
　　傅恒深深叩头，“奴才罪犯欺君，请皇上降罪。”
　　皇上叹了口气，“起来吧，你想什么朕都知道，”然后又随口问道，“鄂尔泰呢？他有没有参与？”
　　傅恒猛的抬头，一脸吃惊的看着皇上，皇上就是一笑，“凭那三个人，朕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朕，看你这样子，鄂尔泰是肯定参与了？”
　　傅恒知道瞒不住皇上，于是急道，“皇上才停了承恩公的大狱，万不可再大动干戈。”
　　“谁说朕要大动干戈了？”皇上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秘折递给傅恒，“你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