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赋》颜无水

1、茶楼女听客

　　蒋陶之注意到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本来是要直接上云台山向姑母拜寿。因怕雨季泥泞难走，他早早的就从西蜀搭快船顺流而下。孰料顺风顺水，竟提前了半个多月抵达云台城。姑母向来为人严厉，他自不乐意主动送上门去任她教导，便不上山，留在城内，走街串巷，四处游冶，好不逍遥。

　　那日也是凑巧，他抬脚进路边的茶楼歇歇，冷不丁瞅见个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袭月白长裙，坐在靠里的小桌上，托着腮帮，若有所思状。桌上唯有清茶一壶，黄穗佩剑一柄。瞧这身装束，正是云台剑派嫡系的亲传弟子，也就是他姑母穆云真穆掌门的足下高徒。她不好好的在城中采办寿宴物品，却跑到这偏僻小巷喝闲茶，此事大有蹊跷。蒋陶之好奇心顿起，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定，不走了。

　　云台剑派乃当世第一门派。纵然蒋陶之十年未上云台山，也隐隐猜得出这位女子的身份。穆云真共有四大弟子：首徒李诚然，八年前失踪，至今仍为武林一大悬案；二弟子崔梦香，现任洞庭门门主夫人，出了名的河东狮；三弟子李嫣然、四弟子丁舒晴都是八年前新收的入室弟子。李嫣然是李诚然亲妹，出自江淮李家，身世显赫，吃穿用度定是不凡，岂会不著环佩？如此看来，眼前这位素面朝天的女子，十有八九便是丁舒晴了。

　　她果真是这茶楼的老顾客。每日午时必然匆匆而来，半个时辰后又匆匆离去。老板引她到那个预留的座位，泡上一壶清茶便躬身退去。

　　茶楼虽然简陋，不处于好市口，来的人也不少。别的地方说书先生无非讲的是《三国》、《水浒》，这儿的先生说的是近几十年的江湖旧事，倒是十分新鲜有趣。蒋陶之三分听书是假，七分看人是真，自得其乐，乐在其中。

　　这当儿有人挑了门帘子进来，顺势刮来的冷风刺骨，直往人脖子里钻。蒋陶之扭过头去看，却是熟人，天涯山庄的二公子祝斌，于是笑得明朗：“祝兄，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哪阵风？这大冬天的，自然刮得是西北风。”祝斌毫不客气的取过蒋陶之的茶杯，灌了口热茶进去，方才觉得舒爽了，拍拍蒋陶之的肩，道，“你可真是悠闲啊，让我一阵好找。走，去天香楼喝酒去。”

　　蒋陶之微微蹙了下眉，眼光往她的方向转了转。她满脸专注的听着说书，丝毫不在意他二人的大声寒暄。蒋陶之心里灰了几分，随手丢了几个铜钿到桌上，懒洋洋的站起身来，道：“走吧。”

　　甫出了门，祝斌一脸坏笑，朝里挪挪嘴，眨巴眨巴眼：“那姑娘长得不赖。”

　　“你胡说些什么！”蒋陶之右肘狠狠的向后撞去。

　　“看，老羞成怒了吧？”祝斌大笑着跳开。

　　两个年轻人在茶楼门前嘻嘻哈哈，冷不防她忽然掀了帘子出来。蒋陶之张大了嘴，不晓得她听到他二人的对话没有，寻思着是先解释些什么，还是打声招呼，认个师兄师妹亲近亲近比较妥当。孰料她一眼都不曾掠过他俩，面无表情，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蒋陶之仰面看看天色，果然到了午时二刻。她真是太准时了。

　　祝斌仿佛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在蒋陶之面前无比放大，嘲弄且夸张道：“莫非佳人还只把你当路人甲？”

　　“滚开！”蒋陶之猛踹他一脚。可惜祝斌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岂会中招？轻轻巧巧的避了开去。

　　蒋陶之面对着她离开的方向，茫然了一会。爹娘很希望他能够娶到李嫣然，他是很明白的。那么，天天没事找事过来喝茶，算是什么意思呢？

　　祝斌用力摇摇显然进入发呆状态的他，道：“走吧，还是喝酒爽快。”

　　蒋陶之甩甩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从脑海里面扔出去，和祝斌勾肩搭背，大声说笑着离去了。

作者有话说

　　捡起一年前开的旧坑。看这阵势，没有三四万字是收不住的。其实就是个简简单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