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虽然我看起来——或者说，我的灵魂早就成年了，可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我完全多虑了。我根本不必要为这些事而担忧。因为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派对的地点是一家看起来豪华无比的大饭店。我不关心是谁出的钱。
我和汤念恩一起步入我们的包厢。立刻有人包围住了我们。我简直受宠若惊。
“你来了呀。”
说话的是一个女生。她很明显的化了淡妆。
我完全没有注意她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于是我冲她点了点头。
她扭过头，冲我微微一笑。她笑得很好看，可惜有点尴尬。然后她继续跟汤念恩讲话。
“怎么上次没看见你？”
“临时有事。”
“什么时候再出去一起玩啦……”
他们的话越讲越多，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悄悄的离开了汤念恩身边。
可我还没走远就被发现了。
“你要去哪？”
我原本想说，我要去坐坐——我发誓我原本想这么说，可是一看到他的脸，我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以为你是我爸吗？”
汤念恩皱了皱眉：“好吧，我只是出于关心。”
“谁要你的关心。”
我嘟囔着，走到沙发边坐下。立刻有人端着饮料过来。
“酒？”
他眨着眼问我。
“橙汁。”我说“我对酒精过敏。”
“真是不幸。”
我没有想过派对会是这样的。侍者说“真是不幸”，一点错误也没有。因为我的本身就是一种不幸。除了因为喝太多橙汁而去厕所外，我几乎没有离开沙发。也没有人跟我讲话——除了递饮料的人。为了防止自己尴尬，我只能掏出itouch玩。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如果你一直玩这个的话。
她们在远处交谈，或者自拍，对着手机指指点点，满面红光。我开始怀念威尼斯的派对起来。
那时候，我们一般都在酒吧。在昏暗的灯光下，没人知道你在做什么。跳舞，唱歌，喝酒，以及抽大麻。□□使一切事物都蒙上了神秘的蓝色。我抽大麻很少，一般都是坐着，一脸疯狂的看着周围醉醺醺的人群，跟他们一起骂着意大利土话。周围的人群混乱，我也处于混乱，可我却觉得寂静。
Chaos。有些人觉得混乱太黑暗，而我在chaos中获得一份宁静。
我看了几个短视频，对着itouch的黑屏幕发起呆来。它已经没电了。我后悔离开之前没有充好电。黑黝黝的屏幕倒映着我可怜的、苍白的脸。顾影自怜，天啊，我从没有发现这个词竟然是这么的契合着我。
终于，我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切，我把itouch又扔回包里，然后拎着我的包，昂着头离开了包厢。
门缓缓的关闭了。
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使我看起来就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将自己沉进了浴缸里。
水漫过了我的脸。我屏住了呼吸。闭着眼。
黑暗。
我想起我第一次配眼镜，去扩瞳的时候，护士小姐往我的眼睛里滴了眼药水，然后告诉我十五分钟后才能睁开眼睛。
那十五分钟是我度过的最难熬的十五分钟。我无数次的想睁开眼看看世界，却不能睁开。我只能摆弄我的手表。孤独一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我可以随时从水里跃起来，睁开眼睛，把身上的水擦干净，让自己看起来光鲜一点。我却没有这么做。
我觉得疲倦无力。
到了换气的临界点，我从水里浮起，凝视着我的身体。
那身体苍白、孱弱，就像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体。
而且也没有纹身。
来到威尼斯的半年后，我和Elisa就去纹了纹身。我纹的是她的名字缩写，哥特体的ES。她纹的是我的名字“叶”。我们都纹在腰上。这件事情之后，大家都称呼我们“我亲爱的小同性恋”。
可是现在我的腰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这让我怀疑。
我怀疑自己有没有毕业，有没有考上大学，有没有作为交换生，有没有离家千里。
我完全无法确定。
万一这是我的一场梦呢？万一这是我的幻想——这一切都是，实际上我还是那个不会人际交往，永远只会傻笑对人的小女孩？
人处在梦境中，虽然会觉得梦境漫长无比，但每个梦都不会超过三十秒钟。
我没有死亡，那我为什么会重生？这极有可能只是我的一个梦，不是吗？在梦中，我变成了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我也拥有了朋友，我不用听爸妈的念叨，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没有我黑历史的城市。
这是我最想要的生活，它美得就像梦。
或许它就是一个梦。
我根本无法摆脱这个念头。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嘿，白痴，幻想着什么呢？它只是一个梦——一个梦——”
我知道Elisa的号码，可是我连播都不敢。万一播出后，我听到的只是一句冷冰冰的“Siamo spiacente,il numero da lei composto e inesistente, si prega di verificarlo”时，我一定会发疯。
我挣扎着起身。
由于长期浸泡在浴缸里，我眼前一黑，几乎摔倒。
黑暗来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