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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定许你一世安好 ...

  •   四
      来年春天,朝廷发生了一些大事,听送饭的小太监说,边境这几日动乱不断,皇帝忧心忡忡,昨日太医院集齐会诊。
      我听得心惊胆战,他病了?他不是一向身体很好,怎会生如此大病。太医会诊,若不是病的很严重怎么会传的如此沸沸扬扬。
      辗转几日,我让花凉拿来白绫,又嘱咐花凉去凌霄宫找那宛贵妃求助,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一定在凌霄宫,而宛贵妃听到我自尽的消息就算不想救,但仗着他在,也要救。
      花凉走了一刻钟的时候,我将白绫套在房梁上,估摸着时间,我踢开了矮凳,一阵窒息感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脖子好似被勒断了,喉骨生疼,我轻轻闭上了眼睛,那时候,我想其实死了也是不错的,起码不必再念,不必再想。
      宛歌如时赶到,我依稀能够听见花凉的哭声,可却睁不开眼睛,宛歌将我暂时安置在了凌霄宫的偏厅,风寒未痊愈加上窒息太久,我的喉咙落下了病根,再也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一开口,喉咙便焦灼着疼痛。
      一周以后,宛歌说,“姐姐,皇上有些话要对你说。”
      我如愿见到了病榻之上的凌莱,他那样瘦,那样憔悴,我安静的跪在他的床边,想伸手拉住他的手,心底却又不敢,毕竟我已经三年多,没有和他亲近过。
      他抚着我的脸,眼里尽是哀伤,如同那日他的箫声,“合宵,你瘦了呢。”
      我竟委屈的想落泪,幸好抬高了头,没让眼泪落下来,我点点头。
      “合宵,此生,我对不住你。”凌莱轻声说道。
      当时我只是以为他是在为他这三年的不守信道歉,却不知道,远在将军府的我爹,此刻正身首异处。
      我摇摇头,想开口说话,可喉咙扯着疼,又怕一开口,那沙哑的声音会让他嫌弃。
      “合宵,你怎不说话?”
      我忙起身,去桌子上拿了纸笔,“嗓子坏了。”
      他有些愠怒,坐了身子,“怎么会这样?谁害的?”
      我摇摇头,继续写下,“生病了就坏了。”
      他心疼的揽过我的肩,我感受着他身上的悲伤,“合宵,我会用后半辈子来弥补你,来照顾你。”
      动人的情话听一次就够了,他给的承诺,我也只想听这最后一次。
      待我出了屋子,宛歌拉住了我的手,“姐姐,我过几日便搬出凌霄宫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继续说道,“姐姐,我想同你说说话。”
      我轻轻点头。
      枫树林又变得红艳艳了,可这样的红,并不透着激情,而透着浓浓的悲烈,没想到士别半年,它们一直都在,好似她从没离去一般。
      宛歌拉着我的手,“姐姐,你别太怪皇上,人总有一死,就算白将军谋反,皇上也没有祸及你。我终究得不得皇上的心,从我见到姐姐的第一眼便知道……”
      我发了疯一样的挣开了宛歌的手,眼泪顺着眼角一直流,我咬着唇,抽泣着,喉咙发出“呜呜”的哭声,一瞬间,喉咙失去了痛觉,心好像被剜了一个大洞。
      爹,你等等我。
      爹,你在哪儿?
      那一刹,我失去了我所有的保护。
      脚步停不下来,我一直奔跑,朝着宫门的方向奔跑,摔倒了好几次,手掌膝盖全都磨破了皮,可我早已顾不上疼痛。
      我站在将军府门外,看着贴着封条的红木门。
      街上的小贩的叫卖声仿佛还在昨天,爹爹说,宵儿,你真要嫁给当朝皇帝?你可知伴君如伴虎,爹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女儿,你若是不愿意,爹无论如何也会保全你。
      我跪在将军府门前,沙哑的声音说道,“爹,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从白天到黑夜,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可我不敢推开门,我怕一推开门,那一屋子的笑声就会不见,我怕一推开门,爹爹就会消失,我怕一推开门,就会接到嫁给凌莱的圣旨……
      夜黑的格外漫长,长的让人忘记了恩怨,我趴在将军府前的石阶上,忽然明白了这么些年凌莱的用心,也许早在西湖舟上,他便已知晓我的身份,娶我的那年,他才刚即位三年,边境战乱不断,唯有骠骑大将军白瑜的兵马能够让敌人闻风丧胆,所以,他娶我,我爹为他平战乱,他宠我一分,我爹便为他卖命一分,一年以后,战乱平定,白瑜回朝,此间,凌莱早已培养了他的人,而我爹手握虎符,成了他正式继位以后最大的敌人,所以,他开始冷落我,疏远我,让全天下都知道,白将军的女儿在宫里过得多么凄惨,为的就是逼我爹有所动作,我爹一旦行动,那么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以谋反的罪名,将他的虎符收回,只是凌莱低估我爹爹的忍耐力,直到半年前,我被打入冷宫,我爹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小女儿遭受如此对待,便乱了手脚。
      凌莱,这一切,都是你的一盘棋,而我只是一颗棋子,棋局已赢,那棋子,是不是已废。
      “合宵,跟我回宫。”他轻轻在我耳边说道。
      夜还是这么黑,我看不清他的脸,害怕的缩到了角落,双手紧紧抱着身体。
      “合宵,跟我回宫。”他再次说道。
      “你滚……”我嘶吼着叫道,声音沙哑不堪。
      他上前搂住我,“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夜,我还是被他带进了宫,他没有坐轿子,一路上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脑袋,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沉稳的呼吸声,多久以前,我曾盼着这样的安宁,可是此刻的他,已经不是我的爱人,而是我的仇人,杀父之仇,此生不共戴天。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晚,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五
      凌霄宫已然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晚春枫叶红了一片,我轻踩在鹅软石上,弯腰捡起一片红叶,花凉拿着披肩跟在我身后。
      “娘娘,你风寒未痊愈,还是回去歇着吧。”她说。
      我摇摇头。
      “怎么如此不听话。”他的声音从远处响起,随后风尘仆仆而来。
      我转身欲走,却被他擒住手腕,“多穿些吧。”他将花凉手中的披肩接了过来,披在了我身上。
      他拽着我的手,走在那片枫树林中,悠悠说道,“合宵,朕知道对不起你。”
      这一个月来,他说的最多的便是“对不起”三个字,可我知道,如果时光倒退,他还是会要了爹爹的命。
      “凌莱,我饿了。”我低着头。
      他大喜,看着我,“好,我这就让人备膳。”他兴奋的拉着我的手,往大厅走。
      我看着他,三年多了,他依旧和当初一样,英俊潇洒,墨黑色的长发如云烟一般,白皙的皮肤始终透着一丝病态。
      晚膳全是我爱吃的甜食,他竟还记得我爱吃的那些菜,可记得又能如何,不过是又一次的圈套罢了。
      “凌莱,放我走吧,我对你没了利用价值了,不是吗?”我讨厌他这副伪善的模样。
      他忽的搁下筷子,“合宵,没想到你是这么想我。”
      我站起身,“难道不是吗?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我爹才娶我吗?”
      他一时无言,眉头紧蹙。
      “凌莱,放过我吧,我爹已死,合家对你不会再有任何威胁。”我愤怒道。
      凌莱也站起身,掰过了我的肩膀,一字一句说道,“合宵,我不会放开你,死也不会。”
      夜晚,他宿在了凌霄宫,我站在窗前,迟迟不肯睡觉,我怎会同一个杀父仇人在一张榻上,他穿着单衣从身后抱住了我。
      “合宵,睡吧。”他将我抱到了床上。
      他的吻细细密密,带着占有,带着怜惜,我被迫承受着这场隔着生死的欢爱,眼泪一次次打湿了枕巾,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哭声。
      “合宵,我说过的,定许你一世安好。”他抱着我,低低说道。
      我轻轻抚过他的脸,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我低头吻过他的脸颊,泪水滑落,“凌莱,既然你不肯放我走,就给我个孩子吧。”
      凌莱不可置信,“你肯要我的孩子?”
      我点点头,“一个人,太孤单。”
      那个晚上,以至于后来的很多个晚上,他抱着我,辛勤耕耘,直到一个月以后,凌莱告诉我,那个小生命终于来了,那天,他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他在窗下搂着我,看繁星,说着未来,说他早已想了无数次给我们孩子取什么名字,他说,男孩就叫凌溯,代表逆流而上的精神,女孩就叫凌窈,窈窕的意思。男孩以后就册立为太子,继承大业。
      我应承着点头,这样的凌莱我渐渐习惯,可我忘不了,就是他骗了我三年,害死了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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