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同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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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舟
苏蒙准时来到东湖边，远远的便已看见一艘漂亮的大船停在湖边。船头站着一人，白衣长衫，只是侧影，却看得轮廓极为英挺俊朗，感觉得到此人相貌气质定是不凡。一阵风吹过，白衫飘飘，给船头的人增添了一种不凡的飘逸感。
苏蒙一怔，想起那人很少穿白色衣物，基本都是黑色系，衬得他形象气质很冷冽，总是有种高深莫测的。
和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截然不同。造化真是弄人，让她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遇见两个相貌相同，性情却又似乎不同的男人。是在考验她是否余情未了吗？还是给她一个新的机会重温旧梦？
正失神，船头那人却侧转过身，看见岸上的苏蒙，微微一笑，扬起手招呼她。
上船，两人并立在船头，江予岷吩咐船夫开船。一阵阵风随着船的移动吹过来，已经是深秋，虽是江南，风吹在脸上，有些轻微的凉意却不寒冷，却正好让苏蒙的心冷静下来。
“苏兄在京城，见过这样的湖吗？”江予岷忽然转过头看着苏蒙问。
苏蒙摇摇头。
从京城一路南下，地貌风情之不同，无需言语复赘，苏宁的东湖，却最让苏蒙动心。眼下秋意正浓，东湖岸边已经是一派成熟的景色。桂花飘香，荷叶低首。一艘艘大船小船悠哉的划过，不时传来悠闲的小曲。
此情此景，难怪自古帝王偏爱江南情。
江予岷望着微微泛波的湖面，颇有几分自豪的念到：
月冷寒泉凝不流，
棹歌何处泛归舟。
白苹红蓼西风里，
一色湖光万顷秋。
苏蒙一笑，没想到江予岷会如此有诗情。
江予岷转头看着苏蒙，双眉轻轻一挑，语带轻快的说：“苏兄见笑了。我自幼在东湖边长大，虽然日日得见，却对东湖怎么看都不够。”
苏蒙点点头说：“理解，谁不说俺家乡好嘛。”
江予岷便问：“苏兄是京城人士？”
苏蒙摇摇头，望向无边的湖面。想起生活了大半年的京城，不知道算不算是家乡。离开京城的时候，她是希望就此别过，不想再回去的，可是这一路走来，一桩桩事，一个个人，都推着她早晚还是要以那里为目的返回。
心中不禁长叹。身边的人察觉到，也未作声，半晌，忽然说：“今日我去看苏老会长。”
苏蒙收回心情，探询的看着江予岷。他脸上还是一派轻松，未见有不同，眼中却跳过一丝光芒。
“苏老对你可是大加赞赏，”他笑着说，“今日本不想说公事，不过为了苏兄今日能尽兴游湖，这个关子就不卖了吧。”
看见苏蒙眼中开始凝聚的会意惊喜，江予岷笑意加深，确认的点点头说：“苏兄一片赤诚，为国家为百姓，也是为我们这些商家卒贩，江某怎能视而不见？若不趁早降了从了，岂不是对不起苏大人‘殷切期望’？”最后一句话，尽是谐谑。
苏蒙脸一红，低头轻笑，再抬起头，由衷的谢意不知怎么表达，只好重重的点点头。其实，江予岷初始比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后来却指点他走访商家名士，这份苦心，苏蒙怎能不理解。所谓知己知彼，于苏蒙而言如此，于商会及各商家而言，亦然如此。
两人又随意的说了几句商会的事情，打开了心结，苏蒙只是觉得畅快，话便多了，东拉西扯、滔滔不绝的讲她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所感，江予岷侧头看着苏蒙像个中了举的秀才一样兴奋，也受感染，惜字如金的他，话也多起来。
一时秋风也变得温柔起来，站在船头的两人也不觉寒意，任着风轻拂过脸，吹得衣袂轻飘。远处看来，船头两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身形瘦削，一个低头眼中含笑，一个仰面薄唇轻语，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一对璧人在情意缠绵。
“这不是江三爷吗？”江上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男人声音，打断船头两人的“情意缠绵”。
闻声看去，对面正驶来一艘画船，船头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一袭墨绿长衫，眉目大方端正，气质也是不俗。
江予岷迎着抱拳行礼，“文钦兄，方才回来，便有此雅兴。”语气却有几分嘲意。
对面船头男子正是苏晋年苏老会长的独子，苏宁最大的酒坊“逍遥坊”掌柜的，苏文钦。
苏文钦听江予岷话外有音，也不反驳，只是咧着嘴笑，接着说：“难得碰到玲珑姑娘赏脸，邀得美人同船泛舟，自然不能错过。”
刚说罢，便从舱中走出一人，莲步轻移，款款来到船头，看见对面船头二人，微微一怔，即刻嫣然一笑，冲二人欠身致意，手中一柄圆扇，轻轻扣在胸前，掩住胸前一片风光。
江予岷眼睛扫了夏玲珑一眼，苏蒙眼尖，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头。
夏玲珑轻轻咬咬下唇，说：“苏大人，三爷，相请不如偶遇，玲珑这边备了些薄酒，不如一起吧？”
苏蒙看看苏文钦和江予岷，心想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吧。果然，苏文钦一脸的不情愿，却对着夏玲珑陪笑点头说好。江予岷脸色如常，看看苏蒙，眼眉一挑，似是问苏蒙的意见。
苏蒙心想居然把问题甩给我这么个无辜的路人。索性装傻，高兴的说：“好啊，一起热闹。”
船夫将两艘船并靠在一起，中间搭了一块横板，江予岷先跳过去，再伸手接过苏蒙犹犹豫豫的手，一把抓过来，稳稳的放在甲板上。
四人一起进了船舱。里面一张方桌，四人依次坐下。
这才分别介绍苏文钦和苏蒙给彼此。苏文钦大名苏蒙倒是早有耳闻，据说此人是个场面上的人：商场、官场、欢场，一个场子都不落下。
当然，流传最广的，是他和江予岷争夺夏玲珑的桃色故事。
据说夏玲珑是老红楼的花魁姑娘，艳冠苏宁。老鸨专门召开盛大的投标大会，花魁的初夜，价高者得。苏宁大大小小的公子大爷们争相参与，都想得到美人初夜。其中呼声最高的，是夏玲珑名声在外的相好苏宁商会会长江予岷，另一位便是苏老会长独子，逍遥坊掌柜的苏文钦。两人都是青年才俊，相貌气质身家相当，一个是白手起家传奇人物，一个是继承家业世家子弟，风头也算是齐头并进。
不过有一点：江予岷尚未婚娶，苏文钦却家有娇娘。再加上江予岷和夏玲珑早就相识，因此，众人都认为江予岷会略胜一筹。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苏文钦临场退出，江予岷轻松抱得美人归。据说苏文钦退出，是因为他家娘子以死相逼，苏老会长也出面，强行压制住他。
这苏文钦却是真的爱慕夏玲珑，新鲜出炉的没吃上，便继续穷追不舍，撒了大把银子想和美人春风一度。然而没过多久，红楼便转手易主，而新主人正是花魁夏玲珑，幕后财人正是江予岷。
因此苏文钦耿耿于怀，吃不到了，却仍然放不下，隔三岔五的，便去后红楼撒钱，只为能和夏玲珑“再续前缘”，夏玲珑也不推诿，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但是到了节骨眼上，却从来不会让苏文钦得手，这便使得苏文钦更加神魂颠倒，只为卿狂。
这段风流故事，在苏宁，也算是众所周知，因此苏蒙只是过路，却足本了解。
苏文钦知道苏蒙身份，免不了又夸赞半天，苏蒙汗颜，只好举杯敬酒。
夏玲珑坐在苏蒙身边，和江予岷对面。
夏玲珑给苏蒙斟酒夹菜，十分殷勤。身子更是若有若无的倚着苏蒙，幽幽的粉香和体香甜甜的，苏蒙是个女人，已经觉得头晕脑转了。
两个情敌却视而不见，有一句没一句的喝酒聊天，一派天下太平。
“听闻苏公子才学非凡，玲珑仰慕已久。”说着，美目流情，微微歪着脖子，期待的看着苏蒙。
苏蒙一愣，才学非凡，这是什么时候扣的帽子？
正要解释，苏文钦却附和道：“就是，苏大人，就让我们见识一下吧。天子脚下，出人头地的才学一定非同凡响。”
苏蒙大窘，求助的看看江予岷，他却微笑着瞥了他一眼，只顾喝酒，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
“苏公子，”夏玲珑声音愈发甜腻，身子几乎要压在苏蒙身上，“玲珑的薄面，苏公子看不上的哦。”
苏蒙一阵鸡皮疙瘩，尽力往一边倾斜，避开夏玲珑的温软娇躯。
实在避无可避，苏蒙只好说：“那我唱首曲子权当助兴了。”
三人都惊喜。
苏蒙仍坐着，清清嗓子，开唱：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唱罢，其他三人都由衷的点头称赞，说是从没听过这么清爽脱俗的歌曲，而且，还如此应景。
夏玲珑更加靠得紧，贴在苏蒙身上说：“苏大人果然不是普通人。这种小曲，苏大人可否教给玲珑，红楼的姑娘们若学得了这些小曲，啊呀，客人们不定多喜欢呢。”
苏蒙只好勉强应下，心里后悔：自己一时贪玩，居然让红领巾的纯洁歌曲面临在青楼风尘中流传，岂不是罪过？
“苏兄，红楼你自是去过了，有没有看上的姑娘？让玲珑成全一番？”苏文钦嬉笑着说。
苏蒙脸一热，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我一清贫小官，哪儿受用得起？”
苏文钦哈哈大笑。夏玲珑却说：“苏公子何出此言？怕是嫌我们红楼粗鄙，看不上眼吧。”
苏蒙只好说：“哪里哪里，红楼姑娘相貌才情，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只是对苏蒙来说，他们都如同夏姑娘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苏文钦笑得更加大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哈哈，苏兄真是有才！要依我看，却是‘远观与亵玩，兼而得之，才算是对得起美人春宵啊！”
夏玲珑嗔笑得看了苏文钦一眼，佯怒道：“你可真是粗鄙之人，日日都是美人春宵，也不见你腻烦。”
苏文钦作无辜状：“玲珑，你若成全我一夜美人春宵，我哪儿用得着这么粗鄙，天天守着红楼，落得个夜夜新人的名声！”
夏玲珑俏脸一红，瞪了苏文钦一眼，眼睛扫过江予岷，却见他自斟自饮，一派悠闲自得。只好讪讪的收回眼睛，有些意兴阑珊的应付苏文钦。
苏蒙看看自斟自饮的江予岷，再瞅瞅郎有情妾无意的苏文钦和夏玲珑，猜测着此三人之间的三边关系究竟有多复杂。正在心里遐想呢，听见夏玲珑软软的声音说：“苏公子，听说还有几日就要返回京城了，玲珑还想请苏公子赏脸给我的姑娘们指点指点，沾些天子脚下的才气。”
苏蒙连忙摆手说：“不敢不敢。我哪里有资格指点。”夏玲珑却已经端着一杯酒递到胸前，苏蒙的手一挡，一杯酒便洒在身上，胸腹处的衣服湿了一片。
几个人都一愣，紧接着三双手都同时向苏蒙胸前扑来。夏玲珑手最快，一双指甲染的通红的玉手拿一块粉绿的丝绸手帕，在苏蒙胸下的衣服上拍打，好像洒的不是酒，而是跳蚤一样，嘴里连声抱歉。苏文钦坐在苏蒙对面，也凑热闹的半支起身子，长长的手臂越过桌子也想苏蒙身上伸来。江予岷的只一只长臂，却是挡住苏文钦伸到苏蒙胸前的双手。
苏蒙大惊失色，一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嘴上连连喊着：“没事儿没事儿。”
夏玲珑却已经越过障碍，手中的帕子落在苏蒙胸前，不轻不重的拂过。
苏蒙慌乱的推开她的手，夏玲珑顺势放手，坐回身子，眼中却已闪过一丝狡黠。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同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