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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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故乡。或者是长大的村庄，鸡鸭鹅的啼鸣伴着袅袅升起的炊烟，隔着老远就能看见。或者是人声鼎沸的闹市，悠远安静的小巷，新鲜的水果与行商结伴而来又依依惜别。或者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风过如微浪，或者是奔腾不息的大河，行船如星子。
或者是，青翠欲滴的山涧，高耸入云的三星望月，以及氤氲在山林绿水间的水墨，还有那绵延不绝的，如恋人絮语的笛声。
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少年觉得日日相对的故乡乏味，觉得数十年如一日的景致黯淡，他们爬上高楼，对着浩淼的天际冥思苦想。
据说，故乡外的生活，一日一月皆是喜悦。
所以一个又一个的少年孑然一身的离开故乡。而某一天他们成了功成名就的游子，又如饥似渴的思念着故乡，却又因思念而连梦都不敢梦到那个地方。
这时，故乡里的日子，一草一木皆是忧愁。
可是有那么一群人，故乡的一草一木都不剩下，连离愁别绪都无处安放。
十年前，万花谷大劫，当夜留在谷内的人无一生还。唯一略知内情的藏剑山庄保持了十年的沉默。这个门派仿佛一夜之间只剩下一地残垣，所有的秘密都被埋葬在焦土里，无人知晓。与此同时，活着的万花谷弟子一夜之间丧失了全部关于万花谷的记忆，无论是那一夜，还是更长远的小半生。
万花谷的历史也被人为抹去，不再传扬。十年过去，江湖渐渐遗忘了万花谷这个门派，许多新入江湖的侠客已经不再知道，这号称活人不医的江湖名门是如何的盛极一时。只有那曾被万花谷救过命的人还记得他们。比如呆立在雪中，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的宇文轩。
那纷纷扬扬的雪花驱散了阴霾，法王窟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澄净，而刚才漆黑一片的地面竟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甚至比那还要洁白。
雪停了，笛声也停了。那名“纯阳弟子”手持玉笛，他一挥手，众人皆觉清风拂面。而抢占了蝠王身体的左思终是被那场大雪耗尽了力量，垂下了翅膀，停在原地不动了。
回雪面无表情的向他心口捅了一剑，示意常柏抱下曲凝洛，放到玉蟾的背上。后者一边无声的落泪，一边放软了身体。曲凝洛的心口还插着那把剑，在场的没有一个会疗伤，瓜太也不知道如何把自己掐死然后招出蝴蝶来救她。
“纯阳弟子”叹了一口气，捡起那把旧剑，反过来倒了一下，又掉出一根细长的笔。这根笔其貌不扬，笔尖微微发皱，一看就是时日良久。他轻轻的转了一下，走上前去，单手拔出了曲凝洛心口的长剑，又一道彼针暂时稳住了心脉。然后，木笔无风自起，散发着微微的，绿色的光芒，一时间天地草木的生机都凝聚在那根笔中。
曲凝洛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白简，梨花白，竹片简。琴圣苏雨鸾门下，商羽弟子。见过各位。”他一抱拳，说道。“我已十年未用此名号行走，今日竟让我再遇见万花死敌，虽是一缕残魂，我也不会放过他。”
“你……莫不是传说中的，万花另一流派，号称一笔定乾坤的花间游？”宇文轩问。
“是，我是。”白简说，“若各位其中有想要领朝廷赏金的，现在大可不必再遮掩了。”
他放眼望去，他的队友眼神具是一片坦荡。心中顿觉温暖，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为了不给各位带来麻烦，我们速度解决掉下一个敌人后便就此别过吧，就烦请各位不要说出去就好，那位五毒教的少女两个时辰后便会醒来，也不必担心。”
说着他便向下一个地点走去，众人沉默着跟在他的身后，速战速决之后，常柏和宇文轩先护送曲凝洛回孤山集疗伤。
一时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刻意放慢脚步的回雪和白简两人。
“你是千里雪吧。”
少女沉默的眺望远方。
“你不承认也罢，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谷主提前一个月就知道了消息，他自己不逃走，反而……”他的笛尖抵住了回雪的脖子。“让你，来给我们下了秘术，洗去了我们的记忆。”
“若不是我们被提前逐出了万花，谷内战力不足，我们也不至于一夜灭谷。”
他略微一用力，那洁白的脖颈上便多了一道伤痕，渗出了点点血珠，猩红夺目，而当事人依旧不语，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当年我在你下秘术之前，把我最初入谷得到的笔和笛子封在了这把剑里。等我醒来之后手中只有它，因而以为自己是一名剑客，这才拜入了纯阳门下，当一个不痛不痒的外门弟子。而我一度以为我学艺不精是因为天分不足或者剑术不精，直到去岁我路过藏剑山庄，巧遇铸剑师叶泊秋，他见到我的剑穗后大惊失色。我才知道，这剑有古怪。”
“你为何非要执着于想起？”她说。
“我如何能忘？那段时间我找不到这把剑的机关，却每天晚上都重复的做着一个梦，梦里是空无一人的小路，绿意盎然的山谷，和我无论如何也爬不到山顶的山峰，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梦。直到那一天我终于打开了剑柄，里面掉出了这把雪凤冰王笛，我才知道，那梦里，是我的万花啊……”
“一日万花，一世万花，我己身死不足惜，但万花如何能忘？灭谷之仇如何能忘？如若不能手刃明教，一生之后，我又有何颜面面对师尊和谷主，朝廷对花间弟子的追杀从未停止，悬赏至今还贴在城墙上，我庆幸我的同门失去了记忆，又多么想要有人也能和我一样想起旧事。”
他紧紧的握着笛子，眼泪流了满面。
“那一日，我回去了残破的万花谷，之后，竟一次也没有梦见昔日谷中的情景了。”
回雪张了张嘴，最终放弃了解释。她看着青年狼狈不堪的痛哭失声，想起十年前万花谷主东方宇轩的请求，那一夜之后万花谷少了数万核心弟子，她也因为秘术反噬而回到七秀闭关疗伤。等她再踏入江湖，传来的已是万花灭谷的消息，但是万花的“碎片”依旧下落不明，又说已被朝廷拿走，又说下落不明，众说纷纭，无一证实。
世事淡薄如新月。她不忍再看青年孤独的背影，把空荡又安全的法王窟留给了他，把万花的梦境留给了他，悄悄的离开了。
第八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