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过天晴 [剑三》奇奇猫

9、所谓剑冢

　　下了早课便是辰时了，正是用饭的时间，叶曦带着他们三人用了饭便进了演武堂。
　　演武堂是万剑弟子演练教习基本剑法的场所，闲杂人等是不允靠近的，以免心怀鬼胎之辈偷师。像叶雪霁和若兰这样的侍女，自然也要离得远远的。
　　主子们在演武堂的这个时间段，基本就和诵堂一样，成了侍女们的空闲时间。
　　……像她们这样的侍女，其实一天里真心没多少事儿。其实就是给公子小姐找个伴，能时时陪着，随叫随到，不觉得一人孤单琐事麻烦。
　　趁着这会儿功夫，若兰又带着叶雪霁四处熟悉一番，讲解了很多，算是帮了叶雪霁不小的忙。
　　两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便回了演武堂，却不想一回去没接着叶曦却迎来一个晴天霹雳！
　　叶曦被罚了。
　　叶曦被罚到万剑冢反省去了。
　　叶雪霁整个人都傻了。
　　别看万剑林和万剑冢只有一字之差实际含义却有着天差地别！
　　万剑山庄擅长铸造兵器，尤其是剑。常常有弟子铸造了自己觉得满意的剑不舍得卖出送人自己又用不了，便把剑放到万剑林，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在江湖上收集好剑收藏在此处。
　　万剑林的侧重点是“藏剑”。
　　而万剑冢的侧重点却是“葬剑”。
　　埋葬了的；已“死亡”的；被人“遗忘”了的……
　　两者能一样吗？！
　　虽然两者都是闭关的好去处，人迹罕至，安静孤寂，处处充满了“剑意”，但同时，这两者也有做惩罚之地的用处。
　　只不过万剑林常有人来，有来体悟剑意的，有来藏剑看剑的，还有犯了小错被罚到万剑林反省的，当然，还有来保养宝剑的……人很少，并不是没有。
　　而万剑冢……
　　万剑冢基本就是与世隔绝了，真正的鲜少有人来。如果说关进万剑林的弟子是犯了小错反省，那么关进万剑冢就是犯了重罪的惩罚。万剑林只是禁闭室，万剑冢却是牢笼冷宫。
　　就像拘留调查几天和判刑坐牢一样的天差地别。
　　叶雪霁只觉得眼前发黑，她一把抓住那个男仆，道“少爷到底做了什么让老爷罚了这般重？！”
　　那个男仆犹豫了下，尽量公正道:“今日庄主巡查到此处，让大少爷演练剑法，少爷不肯，惹得老爷大怒……一怒之下便让少爷去万剑冢反思。”
　　“你确定是万剑冢不是万剑林？只有一个字会不会是你听错了？？”叶雪霁还是不甘心，希冀的看着他。
　　那人很不忍心，愧疚道:“雪霁姑娘，老爷说的，确实是……万剑冢。”
　　叶雪霁的眼眸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她放开了那个男仆，低着头，闷闷的道:“说什么时候让出来了吗？”
　　“没有。庄主说什么时候让出来什么时候出来。”
　　“呵，居然还是无期徒刑啊……”叶雪霁轻嘲冷笑，闭了闭眼，道:“少爷呢？”
　　“少爷回去了。”那人赶忙说道。
　　叶雪霁道了声谢，便向回走去，若兰听的只觉倍觉惊心，看她走了不禁开口:“你去哪里？”
　　“自然是去找我家少爷。”叶雪霁微微冷笑，也懒得看她，小小的女孩头也不回的走了。若兰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很快，她就跑去寻找自己的少爷了。
　　——大少爷受了那么重的责罚，她家少爷心情还不知道糟糕成什么样子了呢。
　　叶雪霁回到落英院的时候，落英院里依旧落英缤纷，花瓣飘飘洒洒，美丽至极。院子里站着几个家丁护卫，洛妈妈站在一旁一边不停的掉眼泪一边指挥他们搬东西。
　　看到她便沙哑道:“少爷在里面呢，你进去看看他吧。”
　　叶雪霁点点头，进了屋。
　　叶曦正在里面收拾自己常用的东西，总是抱在怀里的小木剑放到一边，抿着红唇面无表情的忙碌着。看到叶雪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她微红的眼眶上多看了两眼，然后继续收拾自己的。
　　叶雪霁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忍了一路的愤懑委屈和眼泪却在叶曦好像无知无觉的漠然转身之后蓦然爆发了，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难过的要死。
　　不同于早上告状时那嚎啕大哭的夸张，她这会儿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盯着叶曦无声无息的掉眼泪。安安静静的，却无端端的教人心疼难受。
　　叶曦只觉心脏被谁忽然用力攥了一把似得，刺刺的疼，想想自从叶雪霁跟了自己之后的日子，丧气不忍又愧疚。他走过来，抬手轻轻擦了擦叶雪霁脸上的泪珠子，虽然没有表情声音却很轻柔的安抚:“不要哭了，剑冢寂寞，你若不想去便不去，我会让洛姨照顾好你的。”
　　“那你怎么办？不能不去吗？”叶雪霁哭道。叶曦是谁？就算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过就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啊！叶怀音怎么忍心！她再度深深地怀疑，叶曦真的是叶怀音的孩子吗？
　　“这是命令。”叶曦淡淡说道。
　　“你为什么不肯演练？！”叶雪霁瞪着他，怒道:“平时虽然使不好不是都练出来了吗？为什么不肯演练！”
　　“满是破绽，练不好不如不练。”叶曦淡淡道，有些落寞:“我使不出好的剑法，满是破绽。”许是要分别了，叶曦这次几乎是有问必答，说了很多话。
　　“一定要走吗？”叶雪霁犹不死心，眼巴巴的看着叶曦，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叶曦没有说话，薄薄的唇抿了抿，叶雪霁却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道:“我去找庄主！”
　　“不要去！”叶曦骇了一跳，赶紧拉住她，忙道:“只是我去，你不用过去的。等会儿就跟洛姨走吧，莫哭了。”
　　“你以为我是替自己哭的吗？我是替你哭的！”叶雪霁气结——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自己被吓哭了不能吃苦一样？
　　她瞪着叶曦道:“剑冢怎么了？！你一个大少爷都能去我还去不得了？我哭是替你委屈伤心！你哭不出来我心疼行了吧！被罚的又不是我我哭个鬼啊？！你放开！”
　　“不准去。”叶曦盯着她，脸色微红，漂亮的双眸微微闪动。不过那副油盐不进的执拗样儿却让人觉得心塞塞的。叶雪霁就觉得这熊孩子好让人心塞，她抱着叶曦的腰趴在他怀里心疼难受的哭了好半天，才轻轻拍拍叶曦的手，丧气道:“我去收拾东西，不去给你惹麻烦。我是你的贴身侍女，自然要跟着你，你出了事我躲开像什么样子。快放手吧。”
　　“……”叶曦这回没有说话，看着叶雪霁欲言又止，却老老实实放开了，小眼神儿微妙的有一点愧疚和欣喜。
　　叶雪霁回到了房间里，想想那逆来顺受不懂申辩讨巧的孩子就越想越觉得心疼。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从这一点上来看，叶曦那孩子就确实木纳。可没办法，她只是一个侍女，还是一个无关紧要没什么分量的孩子，就算心疼不忍同情他，也只是干巴巴的掉两滴没用的眼泪，徒增伤心。
　　没看到洛妈妈也只能抹眼泪没办法吗？
　　叶曦这孩子，确实是让人又气恼又心疼。
　　叶雪霁是刚搬过来，就连衣服都是刚做的，其实没什么家底，再搬一次也轻松。
　　其实，也就是拿拿衣服而已。毕竟，她才来几天？连月钱都没有呢。
　　一应东西全部收拾妥当，叶雪霁便跟着洛妈妈一起上了马车。在车里洛妈妈又对她嘱咐许多，无非就是要照顾好少爷云云。洛妈妈一边哭一边说，哭夫人，哭少爷，哭叶雪霁的妈妈和夫人关系怎么怎么好，弄得愁云惨淡的，叶雪霁只好连连点头的答应。
　　她表现得确实乖巧懂事，言语对答条理分明不似八岁孩童，且心里也向着少爷，让洛妈妈暗暗惊异的同时也觉得安心，索性将关于少爷的一应大权还给她。
　　到了剑冢，因为早就打过招呼门口的守卫便直接放行了。叶雪霁探头出来看了看，怪石嶙峋着实荒凉凄清。叶雪霁皱眉道:“这里是不是不许人来？”
　　“剑冢是禁地，没有老爷的允许，自然是不准人来的。”洛妈妈峨眉轻颦，黯然神伤。叶雪霁皱眉道:“那少爷的学业和用食怎么办？老爷就算要罚，也不会让少爷荒废了吧？”
　　“自然不会。”见叶雪霁居然想起了这个，洛妈妈不禁欢喜的看着她，“小小年纪想的倒是蛮周到！你们的膳食会有人送来，和从前一样，由庄里的大厨房负责。少爷的学业每两日会有夫子到剑冢来教导，还有你们有所需要的，都可以让外面的人送进来。”
　　“那还好……”叶雪霁点头，心里一松，随即又皱眉道:“庄里和剑冢距离那么远，送饭来的及吗？不会冷掉吗？”
　　“当然不会，别看咱们过来这一趟跑的是久，可是若是用轻功的话，并不算很远。雪霁你要记住，你是大少爷的侍女，大少爷只是受罚，他还是大少爷！只是住的地方不同，和以前没什么差别。有什么要求你就向庄里提，要是有那个不长眼觉得大少爷好欺负了你也别给他们留面子。”洛妈妈道，若是别的八岁小女孩性子软这话她还真不好说，但叶雪霁不一样。她留在叶雪霁边上圆月可是早就汇报过来了，圆月是留下来监视考察的人，回来说叶雪霁那丫头面上一套里头一套，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心里头却精得跟鬼似得，半点拿捏不来，主意正的很。
　　她若真的那么聪慧，又一心向着主子，倒不如把这些话给她说了，也免得让人真的欺负到大少爷身上。人一大了鬼心思就多，大少爷是个没脾气的，好欺负的很，那些年龄大些的恐怕还不如叶雪霁一个懂事不多想的少的小丫头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