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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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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终是过去了,刘慎言在春困中浑浑噩噩的熬过了几个早课。
秦符见刘慎言天还没亮就赶过来,坐在榻上却是一副站着要倒的样子,也不忍为难他,就许了刘慎言小休半个月。
一听闻能小休,刘慎言立马打起精神,与坐着隔了几丈远的秦符唠几句嗑。
“夫子,汝且言兄弟之间,兄该何为?”秦符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使眼色,供给了刘慎言一杯茶。
兄该何为?刘慎言闻言,喝着茶水,随随便便的答道,“兄何为?理应是长兄为父?”
“那夫子是打算为父了?”秦符听刘慎言说长兄如父,眉毛皱了皱,为父,就是应当处处照看了?
“……”刘慎言见秦符脸上阴晴变幻,刹那想到,自个儿还有个弟弟叫刘笃行,前几天刚刚犯了事……
自个儿要是长兄如父了……
刘慎言扶扶额头,起身准备行个大礼自惩失言,“臣也只是……”
“好了!夫子不必多礼。”秦符见刘慎言要行礼,便宽抚一句,然后步步紧逼的问道,“如若夫子不打算长兄为父,夫子为何要说出来?”
“随口一言而已,圣上不要在意。”刘慎言觉得小孩子一较真真是不可爱。
不过,也许自己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哎,十六七的年龄养个十五六的儿子,感觉还真是奇妙……
……
秦符见刘慎言不欲多言,便又另开了个话头。
“那要是兄杀弟呢,夫子怎么看?”
“……”
兄杀弟……
这是个无比坑爹的话题,刘慎言觉得。
因为这个问题要讨论需要有一个很基本的概念构架,那就是什么才是兄弟:是事实上的拜了把子那种兄弟,还是血缘上的血浓于水的兄弟。
可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天家无父子,连父子都没有,谈何兄弟?纵观古今,皇族的历史就是互相毁灭的历史。一个皇帝登基后,灭掉所有的兄弟,或许是最明智的一种决断。当然,这只是对于他个人。于国家,于历史,于生民,不可测。
“圣上认为的兄弟是?”刘慎言觉得还是问清楚一些比较好。
秦符认真的看着刘慎言,“如夫子与笃行尔,同父异母。”
“同父异母?”刘慎言皱皱眉,这到底是在试探自个儿,打算派自个儿去灭了刘笃行的节奏,还是只是随口谈谈
“是!”秦符见刘慎言有些警觉便补充一句,“此事与夫子无关,夫子畅所欲言。”
“杀了那便杀了,何必在乎是否是兄弟。”当一个人想去杀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理由这种东西是给别人看的,其实自己并不需要。就如同一件事你不愿意做了一般,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理由都是处心积虑找来给自己增添合理性,说服别人的。
作为一个君主,理由这种东西,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大片大片的人争相提供。
“杀弟这种事不是该被非议么?”秦符起身从榻上走下来,走到刘慎言面前。刘慎言因为坐着比秦符矮了两个头。
“圣上怕人非议?”刘慎言抬头,只能看到秦符的下巴,一年而已,这小鬼长高了。
“自是不怕。”秦符勾着嘴唇笑了起来。
见秦符笑了,刘慎言跟着笑了笑,眼睛里有几分戏谑,“那圣上怕什么?”
“什么也不怕!”秦符心情好了几分。
“那……”
“夫子见兄杀弟是否会厌弃之?”
“何出此言?”杀弟这种事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刘慎言觉得自个儿既没资格也没能力去评断别人杀了谁,局外的人,能看的只是因果,看不到关联。也正因为内部关联太复杂,所以当局者迷,局外者清。
“夫子,会与不会,坦言之!”
“不会……”
“可孤觉得夫子是重情之人。”
“是吗?臣……”刘慎言感觉这句评价有些不对味儿,感觉这小鬼头好像有有扯到刘笃行的趋势。
“兄弟在夫子眼中是什么呢?”
“什么也不是。一种价值符号。”
“价值符号?”
“标记着这个世界上有个和你血统近似的人,如是而已。”
“那若是让汝杀了刘笃行呢?”
“……”
“必须吗?”
“是。”
“臣不知道。”
……
回到了刘府。
刘慎言有些心不在焉。
要是小皇帝让自己去杀刘笃行,自个儿到底会不会呢?
……
杀人不过头点地,也就那么一下。
一锤子买卖,覆水难收。
……
只是小皇帝纠结的长兄如父……
自己凭什么对刘笃行那么好?
刘慎言莫名想到一个词——养儿防老。
难道是养儿防老?
不对,养刘笃行明显是防不了老了,养刘笃行不把自己坑的早死,那已经是皇天后土施加的恩德了。刘慎言深刻体悟到,自个儿要是不早早的出家当和尚,混到个主持,这以后的日子怕是有自己的苦头吃了。自个儿那爹一心供着太后,自个儿是跟着自个儿爹混的。虽说和现在的皇帝混的不错,只怕这小鬼以后亲政了,一个回马枪就把自个儿这一杆子全部都挑了。跟着刘笃行混?
虽说现在这小皇帝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儿,但也仅仅是看着像呀!
刘笃行那一腔热血报国恩的自干五风范自个儿是达不到了。老话说的好,一个男人,三十岁前不愤青他就废了,一个男人,三十岁后还愤青,他也废了。笃行还是个孩子,而自个儿两世加一起早都三十了……
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头。
政治也算是高风险投资。
高投高收。
……
只是,这是拿生命在赌博。
刘慎言心有拔凉拔凉的。
自个儿还不是趁早想法子脱身才是正道。
……
只是自个儿能干什么呢?
刘慎言突然想起自个儿去年春天种的粮,去年秋天收了堆仓里还没使呢!
也真是奇了。
自个儿没问自个儿爹要地的时候,那么多粮食哪去了?
上次自个儿琢磨没琢磨明白,这次得抽空问问自个儿的奸臣爹了。
……
那堆粮食可真是多……
不过,好在仓库没花钱。
……
近些天,京里头缺米,去年粮食歉收,朝里的税又重,很多农户直接是把储的种子给吃了。吃了种子,来年又没种子可用,那么粮食又减产……真是个恶性循环。
小农经济的脆弱性。
抵抗天灾能力差……
刘慎言有些唏嘘。
要是去卖粮是不是有些发国难财?
不过,看着银子不捞,实在是不划算。
自个儿不捞,别人也会不是?
但,看着一堆一堆人饿死……
说不忍心,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他刘慎言和没有他刘慎言没什么区别。
导致这件事的根源是天灾,不是刘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