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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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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长黎的身体状况一直是个谜,时好时坏,总让清欢的心悬着悬着又放下,才刚放下却还是得悬起来
这一年,拓奚部族疆土安稳,民生合乐,贺兰长黎免了些日夜操劳,直到初秋还未犯病。而他身体无恙是清欢最大的乐事,往年这个时候她都忙前忙后的端汤送药,今年得了空,终于能拾起许久不做的女红。
他们最小的孩子是个公主,初春时节满的三岁。天气渐冷,是时候给女儿绣双小棉鞋了。
贺兰长黎被人从书房推回寝宫的时候清欢正绣一朵粉红的杜鹃,他命人把轮椅停在清欢身边,歪身走过去,静静瞧了一会儿,低声道:“好看。你们中原人,讲究”贺兰长黎伸出缺指的右手摸了摸细密的花绣,“到时给之桃穿上,她肯定喜欢”
清欢开玩笑地扬了扬眉,道“不一定,之桃被你宠得没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见了我这双鞋,别嫌朴素丢了不穿,就谢天谢地了”
“乱说……”
“怎么乱说?以前有好看物什都先给我,有了之桃我就只能捡剩”
贺兰长黎愕然,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应答,清欢看他难得地呆愣住,不免往他额上一敲,笑嘻嘻道:“还当真了?”
贺兰长黎兀自展了展眉眼,问:“下月随我外出祭祖吧”
“啊?”清欢皱了皱眉,她嫁到拓奚的第二年和第三年,每到金秋便要随贺兰长黎去皇陵祭祖,后来的两年都赶上贺兰长黎重病,祭祖被迫改到在宫城举行,后来也就成了习惯,多年没再外出祭祖了。
“今年拓奚风调雨顺,且我身体无碍,应当去皇陵祭拜祖先”
清欢放下手中的针线,对着贺兰长黎的高鼻深眼看了看,点头道:“也是,不仅百姓安康,你的身体也比往年好了许多,定是多亏拓奚列祖列宗的保佑”
临行前的早晨,车马就绪,怕贺兰长黎在外吹了晨间的秋风受寒,早早让他先进了马车。他对之桃疼爱有加,才刚半躺进车里就让人把小公主抱进车内。
贺兰长黎撑着身子微微挪了挪,弯出一个臂圈让女儿靠着,之桃好动,才靠着父亲的臂膀说了几句话就跪到窗边,掀开帘子往外瞧,看到兄长们也都出来了,直冲他们挥手
“父皇,二哥给人抱着,生病了?”她还小,平日里见到贺兰枫都是拄着拐杖行走,今日被下人抱着进了马车,奇怪得很
“二哥没生病,但是腿不好,临行前就不拄拐了”贺兰长黎靠在软垫上,柔声回答小女儿的问题
“二哥腿不好,父皇腿也不好”之桃左摇右晃地跪行到贺兰长黎身边,歪着头问:“那二哥以后,也要像父皇一样坐椅子吗?”
心忽然猛地抽了一下,贺兰长黎咳了两声,淡淡回答:“不会”
之桃才三岁,但天生聪慧机敏,知道这简短平淡的话语意味着父皇不大高兴了,往贺兰长黎胸前一趴,搂着他的脖子说:“等之桃长大了,也像母后那样,照顾二哥”
贺兰长黎顺了顺女儿的背,眼瞳泛着琥珀色的光,“之桃懂事”
抵达皇陵时已近黄昏,人马各自就位安顿,之桃还未来过皇陵,一下马车就兴奋得四处跑跳,直到小姑娘嘭地撞在大哥腿上,才终于消停下来
“父皇和母后等着呢”贺兰凛沉稳地将小妹抱起,“先回去”
拓奚尚俭,与宫城比,皇陵边上的行宫简单了许多,不过是几排屋子外加一个宽敞的院落罢了。晚饭过后之桃跟着三位哥哥到大院子里玩,贺兰凛燃起了一团火,四个孩子围坐在篝火前说笑,之桃听了一会儿兄长们的谈话,觉得听不懂又无聊,便央求哥哥们唱歌
三兄弟里最大的贺兰凛也就十一岁,平日皇子们都忙于读书练武,还真不会唱什么曲子。正对小妹的要求犯难的时候,清欢推着贺兰长黎过来了
“父皇!父皇唱歌!”
贺兰长黎微微皱眉,随即回答:“你们母后唱歌好听,让她来罢”
可之桃小嘴一撅,摆着手说“可,之桃都没听过男子唱”
贺兰长黎的眉头锁得更深了,“男子唱的是牧歌,不好听”
本想着打消女儿的念头,可才三岁的之桃对父皇口中的【牧歌】充满了好奇,跑上前去抱着贺兰长黎的腿撒娇,“父皇是不是会唱?”
虽说平日里抱女儿很多,可贺兰长黎从来都只用让女儿坐在奇迹的腿上,之桃她忽然这样上来抱住自己的废腿不撒手,贺兰长黎忽然无措起来,怕女儿察觉自己的小腿细如麻杆。他咳了几声,摆手道:“等回去,父皇找专人给之桃唱”
之桃的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想听父皇唱,父皇声音那么好听,唱歌一定更好听”
贺兰长黎无奈,仰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清欢,哪知清欢其实也想听听贺兰长黎会不会唱歌,便只是站在一旁笑看贺兰长黎的反应,根本没想着帮腔。清欢有兴致极了,贺兰长黎会不会为了最疼爱的小女儿放下架子,唱那么几句呢?撇开他冷淡严肃的性格不说,就这么看着,贺兰长黎也不像是会唱歌,没准儿一开口难听得要死,所以怎么都不肯唱呢
“耶贝鲁,塔依亚沙索那,阿玛依萨……”
清欢正自己偷笑着瞎想,低沉的歌声忽然响起,贺兰长黎的歌声带着些沙哑,渺远沧桑如盘旋苍穹的老鹰,一时间整个世界都静谧下来,伴着这悠扬牧歌的,只有篝火偶尔爆出火花的声响
那天夜里,不仅是之桃,连已经长大喜欢学着父亲装深沉的三个儿子,都与小妹一起对父皇赞不绝口,只剩清欢一人呆立在他轮一遍,沉醉在他的歌声中久久无法回神
夜深人静,清欢坐在床边拿热毛巾敷贺兰长黎的左脚,问:“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唱歌”
“你也没问过”
“啧,我没问过你就不唱?”
“不喜欢”贺兰长黎撇了撇嘴
“可你唱歌真的好听”清欢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嘴角又不自觉扬了起来,“说起来,你出身皇室,怎么会唱牧歌?”
“小时候没人管我,扶桑有时背我偷偷出宫,在后山脚下一躺就是一个下午。夏天有牧民放牧,听着听着,就会了”
夏天绿油油的草地上,两个少年并肩躺着,听着牧歌,看着头顶的朵朵白云,那段记忆对贺兰长黎而言,应该是他灰暗童年中,难得彩色的片段吧?
“我还不知道你唱的是什么呢?”说来惭愧,来拓奚这么多年,因为贺兰长黎和孩子们都对她说中原语,清欢到现在都听不懂拓奚语
“睡吧”
“诶,你就不能先告诉我再睡?”
“没什么意思,随便唱唱而已”
“不对,我总觉得你唱的时候,孩子们都往我这儿看”
贺兰长黎没回答她,只是说:“腰疼,帮我按按”
清欢郁闷又好奇地把贺兰长黎的身体推过去,一手稳住他的肩,一手在他腰后按揉,按着按着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摸着贺兰长黎腰上的肉不再僵硬,便帮他平躺回去,才刚阖眼,耳畔就响起他的低沉的声音:“姑娘啊,你年轻又动人,我愿和你一起,静静守护牛和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