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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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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走了,清欢虽然表面上轻松了很多,但贺兰长黎还是能看出她的担心
一日没有队伍抵达彦霆的消息,清欢就一日不得安心
贺兰长黎早就备好了一封假信,等到一有队伍的消息,他就把这假信拿给清欢,让她以为影已经安顿下来,因那神医说要长久医治,所以他回来的时日便遥遥无期
贺兰长黎和清欢二人,都在等着消息,只是清欢还没能等到这一天,就病倒了
那个晚上贺兰长黎就隐约感觉不对,清欢在他怀里上上下下钻了好久才睡下,夜里她突然开始踢被子,他还没能反应过来,清欢的脚就踢在他的废腿上,他的腿虽然不能行走却敏感脆弱异常,平时捏的力度大了都要让他疼痛,这样猝然一击让他痛得差点失去了意识,他刚压抑住疼痛没有叫出来,清欢又狠狠踢在了他脆弱的腿骨上
贺兰长黎正犹豫着是否叫醒她,清欢却突然醒来,使劲攥着他的手问他:“影呢?影呢?”
“做噩梦了”
她并不回应,还是重复着在问“影呢”
贺兰长黎气恼,为什么什么时候都是影?!他竭尽全力才把那句想怒吼出来的“死了!”给咽了下去
片刻后,清欢似乎清醒了些,她把脸贴在贺兰长黎的胸前,“长黎,你冷吗?为什么你的胸口这么凉”
贺兰长黎的手摸上她的脸颊,一片火热,他的手又在她的脖颈、额头处触摸,都好烫 “是你发烧了”
贺兰长黎不顾清欢的那句“我没事”,厉声叫人
清欢的病情朝着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严重程度发展着
起初,连大夫都以为是长期凝神操劳、急痛攻心而至体力不支的发热,但一日下来,清欢一直处于神志模糊中,药食不尽
贺兰长黎罢了早朝,拖着虚弱的身子硬是在床前守了清欢两天两夜,看着清欢无法进食用药,他也不去顾及自己的身体,送来的饭食、日常汤药、他一口未入。
子兴想劝他,话刚出口就被贺兰长黎狠狠剜了一眼,没等贺兰长黎开口,他便吓得心惊胆寒,只得退到门外。
第三日,清欢已然精神涣散、气息薄弱
贺兰长黎把宫里所有的大夫都叫来跪在自己轮椅前,此时的他已经坐不住轮椅了,胸前和腹上都掺了宽厚的布条,把自己牢牢绑在轮椅上
“到底需要什么药材”他的声音已经没了往日的清冷高傲,轻飘飘的,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力不从心
“这……”大夫惶惶然抬头,却无法开口
“快说,天涯海角本王也会找来”
“回殿下……天意难违……只怕……再珍贵的药材也……”
贺兰长黎的拳头捏紧,就在一瞬之间,跪在最前面的那答话的大夫突然倒地,血从他的身底蔓延开来,染红了地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贺兰长黎抽出匕首直直朝那大夫胸口飞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贺兰长黎是个病弱不堪的瘫子,但凭刚才的出手速度,分明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素和方才胡言乱语,本王听了,有些不大舒服”贺兰长黎的目光扫向那些跪得更深的大夫,“今天素和留了全尸,若王妃再不醒来,你们,提头来见”
大夫们一个个逃也似的退下了,贺兰长黎看着床上面色惨白如纸的清欢,攥了攥拳,却发现刚才那一番发火,甚至连他仅剩的力量都抽去了
好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与他作对。感觉腰已经疼得不是他自己的了,双腿更是麻木不堪,这样硬生生在轮椅上坐了三天,他的双脚早就肿胀得甚至觉得靴子发紧了
“为何……”贺兰长黎颤抖着伸手去摸清欢冰冷的脸颊,看着自己的残手在她冰清玉洁的脸上,显得那么丑陋可笑,“为何要给我这副身子……”
他不知该问谁,母亲?上苍?还是他自己?
为何要给他这样无用的废体?他多想亲自照顾清欢,为她拭去额头浮出的虚汗,下人喂她服药,她的嘴唇紧闭,药汁顺着唇与下巴流下的时候他真想一把将笨手笨脚的下人推开
即使清欢这场病是为另一个男人生的,即使她入拓奚来心思几乎全都扑在那个影卫身上,他还是对她一点都怨恨不起来
他早就觉得那个影卫碍眼,但他不敢杀他,怕清欢难过,更怕清欢因此恨他
如今终于下手,也不过是因为不忍清欢眼睁睁看着那人死亡
贺兰长黎笑了,苦涩至极
即使费尽心机、冒着生命危险拖着这样的身子做了拓奚王,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赢来
膝上传来的钻心之痛将贺兰长黎从深思中拉了回来,他唯一能动的手使劲按住膝盖,却毫无作用
好想躺下,哪怕是躺在地上也是好的,但贺兰长黎深知自己的身体,只要躺下去,就真的难以起来了,倒不如这样撑着,一直到她苏醒过来
“长黎……”清欢喃喃叫着,贺兰长黎方才还在疼痛的膝盖瞬间就没了痛感,他用残手转动轮椅,想离清欢再近些
“清欢,清欢”他皱紧眉头,小声呼唤着
“长黎……长黎……”
她的眼睛还是紧闭,原是在昏迷之中的喃喃自语
贺兰长黎突然觉得好高兴,是很少有的,纯粹简单的高兴。即使她没有醒来,但是她唤的是他的名字,终于不是那个影卫了
“清欢”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腰马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贺兰长黎咬牙忍着,又往前了一些,握住了清欢的手,“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他还想说什么,脊柱传来的疼痛险些脱去了他的意识,他竭力定神道:“那庸医跟我说什么、【天意】,简直可笑”
他看着清欢皱紧的眉头,好似她在听
疼痛一直在啃咬着他的神经,贺兰长黎咬着牙,说了好长的话:
“我出生,大夫便说天命难违,我活不过满月,你看,我一直到现在都是好好的。若上天真的给你设了这道槛,我也要、逆天而行!”
嘴上说是【逆天而行】,贺兰长黎却叫了下人陪他到佛殿去,命人搀他跪在佛祖面前。贺兰长黎要去求佛了,这事在宫里起了好大轰动,因为贺兰长黎自继位起,还从没显示过他对神佛的敬意,人们都以为他心狠至极便心中无所崇敬。
下人刚给他把束缚的布带拆下,他的身体便像一滩泥一样软了下去,其中一人将他抱起,贺兰长黎没能适应,瞬觉眼前一片昏黑
子兴眼尖看了出来,“先别动,让殿下适应”
贺兰长黎却摇摇头,半眯着眼睛忍着呕吐之意让下人继续,他无力的双腿被另外一人抱住,小心翼翼放在垫子上,摆成跪的姿势,下人刚把他的身子往下放了放,就听到他强忍着痛的低吼
他的腿脚太脆弱,根本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
“殿下,要不您还是坐着吧,佛祖知道您的诚信便够了”
贺兰长黎不理会,“别扶本王”
下人们都目瞪口呆,他这样怎么能不让人扶?
“是本王要为王妃祈福,你们不配,不要碰本王”
贺兰长黎让他们把他的腿摆放好后,自己的身体因为不能直起来,便只能以单手撑地伏在地面上,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子兴看着自己守了多年的主子如此艰辛,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贺兰长黎残废如此,丑陋之势跪拜佛祖实乃不敬】他的残手使劲撑着地面把自己的身体勉强抬了起来,磕了第一个头
【贺兰长黎别无他求,只求佛祖开恩,佑清欢安康】他颤抖着身子起来,磕了第二个头
【贺兰长黎愿以自身贱命为报】他磕下第三个头的时候,豆大的汗珠在这深秋时节的寒气中骤然而落
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再这样不吃不喝也不阖眼,任凭谁都会垮了,更何况是贺兰长黎
夜里渐凉些的时候,贺兰长黎的喘病犯了。
起初他感觉自己气喘得有些急,手伸进衣内去拿那小药瓶,用牙齿咬掉瓶塞,岂料忽然间的咳喘让他身体一抖,手中的药瓶砰然落地,贺兰长黎看着那药粒洒了一地,却无法弯腰伸手去捡。
他微红了双颊的轻咳着,心想在床边守着清欢都不得安生,身体偏要与自己作对。为平复他费力地大口吸气,却仍然无济于事。
“子兴”他喘着,困难地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他的身体真的不该没有人在屋内守着,然他偏偏不喜欢外人的存在。
“子兴……”他又竭力喊了一声,此时咳喘已经难以控制,待下人们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喘得不成样子,但身体却因为被牢牢绑在轮椅上而直挺挺地贴者椅背上。
下人们七手八脚想赶紧把贺兰长黎从轮椅上解下,刚把贺兰长黎抱起,清欢的声音却从众人身后轻轻飘来:“长黎……怎么了……”
贺兰长黎此时的呼吸已经伴着奇怪的阻塞声,气息粗而沉重,却还是竭尽全力对抱着他的下人道:“放下……把本王放下……”
此时大夫也已匆匆赶来,看到下人正把软得根本坐不住轮椅的贺兰长黎放回去,怒斥:“胡来!还不快把殿下抱到榻上!”
“长黎……”清欢的声音又响起,飘渺略带沙哑,“快……去躺着……”
“不……咳咳……没事……”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清欢苍白的面庞,“醒了……丘林、咳咳、快看王妃……”
“去躺着……”清欢的声音又大了些,夹杂着焦急与关切,“我没事了……”
她对他轻轻浅浅地笑,同时示意下人赶紧把他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