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神明，回忆 ...
-
[1]
与他相遇，我从未后悔过。
>>>
“呜呜呜……呜呜呜……”
周围满是高耸的树木，而头顶层层叠叠几乎遮天蔽日的枝叶缝隙中，透下的微微光芒没有一丝温柔。
山间的雾气让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模模糊糊的，空气中有一丝甜腻的味道，不知道是因为哭得太久还是太累，她感觉头有一点晕。
“好吵……你这家伙在哭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男孩的声音，好凶。
优奈整个人一下僵住，紧张的抓住衣角。
妈妈对她说过，走丢之后遇到陌生人，千万不要搭话……
“真是的，怎么会突然走到这里来——你这家伙干嘛一声不吭，没有见过，是新生的天狗吗？”
天狗？
鞍马山的，天狗吗？
飞快地眨了两下眼，优奈抿起嘴，悄悄偏头往旁边望了过去——
棕色短发的男孩有着一对浓密的剑眉，茶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穿着传统的和服，背后是……
吓得一下摔到了地上，优奈捂住嘴，看着面前的男孩疑惑地蹲了下来，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后背。
“你……为什么没有翅膀？”
“诶诶诶诶——为什么优奈要有翅膀？”
“优——奈？”
他困惑而艰难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眼睑垂下，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小块剪影。认真思索的样子，好像在回味着什么。
犹疑了一下，优奈开口：“我的名字，哪里不对吗？”
“わたし？？？”
嚼着这个女性用语，片刻后他脸上的神色一变，猛地摔到地上，连连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没有翅膀，奇怪的名字，奇怪的说话方式——”他说着又往后面退了几步，脸上的神情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之物，抬起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她：“你该不会是……是是是是……人类里的女人吧！！！”
“……”
优奈愣了愣，疑惑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虽然是和哥哥一样的短发，可是妈妈说过她不一样，以后会变成漂亮的女人。
“女人……很可怕吗？”
如果女人很可怕的话，那她还是不要做女人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越来越糟糕了。
苦恼地敲了敲头，她现在也顾不了妈妈的叮嘱了。
“那个……我迷路……”
眼睛里的世界一下失去色彩，感觉身体摔到了柔软的覆满枯叶的土壤上，鼻尖的甜腻之味更加浓郁。
耳畔是那个男孩疑惑而带慌张的喊声。
想到绚丽的红叶，妈妈手里的风车，还有……
“你你你你……喂女人！你怎么了？！”
那双黑色的翅膀。
[2]
我的初恋是在五岁那年。
初恋对象居住在鞍马山的天狗。
>>>
“你以后别乱跑了，如果不是运气好遇到我的话，吸入那么多瘴气，你现在已经在冥界了。”
他站在石阶外，离优奈一米多远，扶着树干侧身只把右脸留给了她。
尽管这样，她还是能看清男孩脸颊上的红晕。
“谢谢你！”
嘴里好像还有他喂给自己的药丸味道，酸涩得让人不敢回想。
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哥哥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背影顿了顿，低声嘀咕了一句。
“真无聊。”
背影在重重树影间，慢慢远去了。
山雾再次出现，渐渐望不到了。
就这样走了吗？
优奈想着，不舍的抬起脚——
“优——奈——你在哪里？”
“姐姐——”
猛地回神，她转身回头，沿着长长的阶梯望下去。
“妈妈——”
灿烂如同暖阳的笑容溢出嘴角。
她一步一步稳稳踏在青石板上，朝着女人奔去。
[3]
国中毕业前，每一年，我都会去一次鞍马山。
在枫叶燃烧之时，徘徊在鞍马山的幽深的丛林里。
>>>
“如果你春天来的话，就能看到万年樱开花了。”
接住一片飘落的红叶，如火焰般绚丽的色彩让人眼睛微疼。他微微转头，悄悄看向身边一米远处坐着的小女孩。
比起去年的那会让人把她误认为成男孩的短发，现在她的头发已经能够梳起两个马尾辫了。
“这……可不是邀请你的意思。”他有些别扭地扭开头，把手里的红叶放到膝盖上。
“万年樱——开花的时候肯定很美吧！”
咧出大大的笑容，优奈看了看二郎，转了转眼珠。
“嗯，那个时候会有庆典。村正坊大人也会出席，大家在一起赏樱……喂！”
往旁边闪开，二郎看到优奈露出得逞的笑容，接住了那片从自己膝头落下去的红叶。
“你在干什么？”
“总觉得你的这片枫叶比较好看。”
老实安分的坐回原本的位子，优奈满足的捏住叶柄，躺到地上。
“女人……真奇怪。”
他憋了半天，才说出了这句话。
把红叶放到自己眼前挡住阳光，她眨了眨眼，仔细的看着它的脉络。
“呐呐，二郎。”把手里的红叶翻了一面，她有些困惑：“每一片叶子的叶脉为什么都不一样呢？是由谁决定了的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可是二郎，你不是神明吗？”
她的眼神递了过来，露出理所当然的笑容。
“谁说我是神明了？”抬手托起下巴，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不过是一只天狗而已。”
她愣了愣，片刻后，歪头露出笑容：“因为二郎是如此的温柔呀……我见过的大多数妖怪，虽然很少有伤害我的，但大都是凶恶的样子。”
“是吗……”他皱起眉头瞥了优奈一眼，“嘛，这种事情问枫树比较好吧——说起来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你能进入鞍马山？为什么能看到妖怪？”
“不知道哦～不过我记得有看到过狐狸抬着轿子嫁人呢！我能看到的，少有的有趣事情……虽然妈妈他们都不信。”
“妖力吗？”
优奈没有回答。
闭上眼，轻轻地把叶子放到右眼上。
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并不会让人多开心。
可是如果那是她和二郎的缘，也就不那么排斥了。
“呐呐，二郎哥哥，天狗的生活是怎么样？”
“不怎么样。”
“诶，总不可能是吃了睡，睡了吃吧？”
“怎么可能啊……傻瓜！”
日暮西沉。
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
小心地把那片枫叶放到挎包里，优奈朝二郎挥了挥手：“二郎哥哥，这几天谢谢你了，明年见。”
一下撇下眉毛，二郎轻轻扣着树皮，口头上嫌弃地喊道：“真是的，不要再来了好吗！”
“一定要来！”
咧出大大的笑容，在金色的夕阳中，她的轮廓变得温柔而细腻。
摸着胸口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二郎突然反应了过来，立刻把手放下来藏到了身后。
“真啰嗦，都说不许来了！”
她眨了眨眼，还是那副傻笑的样子。
“一定要来见你，就在明年这个时候！”
>>>
“真寿郎那家伙根本配不上那样的名讳。”
朝身边的女孩抱怨完，他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什么，一下坐了起来，“我只是……”
“被二郎严格训练的真寿郎真幸福。”
“什……？”
“因为，不是想让他能担当起那样的称号，才那么严格的吗？”
优奈转向二郎，一脸认真。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对付这家……不，和这个女人说话，根本不能向对那群天狗那样。
脸颊微红的别开头，二郎企图转移话题：“翠郎哥也太宠那家伙了。”
糟糕！转移失败了！
“噗——果然好羡慕他呢，真寿郎。”
她捂着嘴眯眼笑起来，笑声如同山涧间最清脆的鸟鸣，而她脸上的笑靥美好得让心口某个地方柔软起来了。
紧抿起嘴，二郎莫名板起脸来，屁股往远离她的地方挪了挪。
“诶——太狡猾了二郎！我都看到你的小动作了哦！说好的只隔一米远。”
朝他不满的龇牙咧嘴表示抗议，优奈不客气的抓住他的胳膊——
“啊啊啊啊快放开啊，愚蠢的女人！”
无视掉他的惨.叫，优奈弯起嘴角，抱着他的胳膊叹道：“真是，美丽的秋日啊！”
>>>
努力地扬高头，试图让视线追上那在天空中肆意翱翔的身影。
日光晃眼，枫叶在风中簌簌落下，优奈压着刘海，眯着眼尽力看清他。
不行啊——
太远了。
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远得让人忍不住叹气，让人胸口难受。
“二……二郎！快下来吧！我已经看够了！”
两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她朝那个黑色的身影大声吼道，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优奈放在手撑在膝盖上，止不住咳嗽。
脖子好酸。
刷——
影子落到自己身上，她看到几片黑色的羽毛飘下，软软的落到泥土上。
“怎么了吗？”
他朝自己踏出一步，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喂，站在原地都能喘成这样吗？”他说完，自言自语似的作了总结，“女人真是娇弱啊。”
“都怪二郎你飞得太高了。”
优奈提着裙子坐到石头上，托起下巴看他。
还是初见时的棕色短发，个头却依旧比她高了。明明当初两人都是小豆丁，他却像被拉长了一般，比她高了半个头。
他两颊微红，轻轻喘着气，脸上满是神气，眉宇之间都是意气风发。
“我都看不清你了。”
“我可是这一代的天狗中飞得最高最快的！”
竖起大拇指擦了擦鼻头，二郎毫不羞涩地咧开嘴笑起来。
优奈眨了下眼，也弯起了眼眸。
“呐，二郎，明年的我就是国中生了。”
“嗯？国中生？那是什么？”
“就……像二郎你这样，变得更厉害的意思吧？”
“哦——你这样也可以吗？完全看不出来哪里变厉害了。”
他说着，大大咧咧的抓了抓头发。
一把抓起地上的叶子撒向他，优奈鼓起嘴：“别看我这样，我的成绩可是保持在前三的！”
“前三……”二郎狐疑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切了一声，“真寿郎那家伙都飞不起来，他再弱也比你强。”
“真寿郎这样的，在我们的世界里算留级生——等等二郎！我们学的不是飞翔啦！是例如汉字，英语，算数这类知识。”
“我、我当然知道！连翅膀都没有的蠢女人！”
只是闲聊都能消耗掉一个午后，等到分离的时间到了，才会发现时间流逝得那么快。
恋恋不舍的原地磨蹭了一会儿，优奈才转身顺着石阶一步步走下去。
躲在树后的二郎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把云雾合拢。
想到她不久前说的一句话，慢慢皱起眉。
[因为是国中生了嘛，所以……我还不知道明年能不能来。]
他当时装作不在意的撇了撇嘴，高声说着来不了了最好，说着她麻烦死了。
他确实觉得她很麻烦……可是为什么心里觉得很失落？
这样想着他慢慢转过身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直到那人看到他完全没有停下步子的打算，快要撞上时，才开口打了声招呼：“嗨，二郎～”
“……”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人之后，他的表情只僵了一瞬，很快皱起眉：“翠郎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哦呀？”表情空白的歪了歪头，翠郎伸出手指指向优奈离开的方向：“那个人类……”
“什么人类啊，我不知道！”他撇了下嘴，准备绕开翠郎。
“说谎可不好呢……而且，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了哦～”
后背僵住，他不自觉紧绷起肩膀，慢慢转过头去，看着翠郎笑眯眯的脸，压下眉头：“你想以此要挟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神明，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