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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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星逃至一间乌黑的大空寺，把该封的封了，该锁的锁了，且遮掩一时。她心口一阵阵滚油煎过一般的痛，眼前发黑，登时吐出一滩鲜血，虚弱无比地扶着墙，渐渐下蹲，臀尖略略掂地而坐，即听得一句嘲讽。
“呵呵。你呀，仍是对着嫦娥空自眼热，只落得没分。”
天狼星一回头，愈加恼怒，气得把脸腊黄了，厉声毒骂，“鹤英，你这泼婢子，不过南极老人胯/下坐骑，有你说话的份？”
鹤英舒翼旋舞，延颈徐徐鸣叫，再化作人形，但见她浅淡红妆，樱唇带笑，放出那播云弄雨的唇舌来，“凡授官者，皆由卑而尊，出身不对等耗时丝毫不同。我若还是当时的我，区区散仙，一经分析，柄终归他人之手，寿则多辱，所以便下界当个自在妖怪。你呢，戏弄嫦娥，被劾了一疏，按律处治，如今戴罪之身，难有出头之日，成天没绪没头管南失北，届时一遇拂意，无非一个没主丧家，谁笑到最后还不知呢。星官你说是不是？”
“你……”身上的伤、心上的火，两处不痛快合做了一处，天狼星又吐出一口血，她昂起头，叫道，“王母娘娘委派我收服嫦娥，王母娘娘她，她老人家器重我，我天狼星全依她指教，断不辜她意。”
“王母娘娘……”鹤英低下头，片刻后挑起眉毛，又笑，“就凭你？她定是心内有了稿子，不费吹灰之力作筏子禁别人。”她一字一顿，“星官你啊，唯唯受命的炮灰罢了。”
天狼星气红了眼，呵斥，“大胆！你莫不是别有居心跟踪了我，仔细站脏了我这个地，靠脏了我这个门！再不滚我将你碎尸万段！滚，滚！还不快滚！”
“逞强。”鹤英不慌不忙，道，“星官通些线索吧，令我借水行船。”她几句话，直撮天狼星云里雾里去。
天狼星深感可异，一发激恼，“好花嘴，越发说上天了。”
鹤英委婉斡旋，“敢问星官，听从的究竟是王母娘娘老人家的话，抑或……鸿钧老祖？还是有其他隐情？”
天狼星瞪大双眼，本来五六分怒气，这下成了十分大怒，“你再这等无状，不怕我上奏天庭，给你个绝后计？”
“我看星官也是见机而作之人，试问，你想不想得到嫦娥？想不想发泄自己的欲/望？”
“……”
鹤英又道，“王母娘娘‘看重’的是你戴罪立功，许诺了你不少好处吧，以此牵制，外边难寻手脚胜之，便是一个满分炮灰了。星官想不到的是，我身后的那位地位尊贵不亚于王母娘娘，实力也并不弱于她，又不弱于鸿钧老祖！”
“哪位？”天狼星眼皮一跳，遍体麻战，竭力平复心情后，巧言端详，“可笑，十面埋伏那只狐狸时倒是有不少位高权重的上神们表个态也不能够，阮灵华那么大的威胁，有她在哪得个宁静时光？就说鸿钧老祖，他早已不管事了。你方才提到他是何用意？！想虚张声势也得拟好腹稿吧！”
“星官。”鹤英话锋一转，“现嫦娥身边有阮灵华的得力助手廪君保护着，你根本无从下手。”她且思且行，再一跃，佛面前琉璃底下，她盘着脚在那里打坐，“你只老实说你听从谁的安排，我自有手段帮衬你，未尝不是功劳一件。”
天狼星冷冷一笑，“我将与王母娘娘说明情况，她必加派人手扶持我一把。哪用你们鬼鬼祟祟深藏奥匿，此番东扯西拽亦难凭信。”
“星官看着吧，空空的错走了路头，到时她不顾你的死活。你便是第二只玉兔。”鹤英道，“我也只费口这一次，你可仔细考虑了，像我们这行脉中，第一要紧的是识时务。如想明白了，三日后再来这寺庙碰头。”
“你小心我敲断你这贱婢脊筋，才出得我一腔恶气。”天狼星正说着，不见鹤英一毫动静，她东张西望，里外重门深锁，不知鹤英何时飞了出去。
会是谁……谁在支使她？却来惊吓着我！怎么办？天狼星只这一想，不觉汗流两胁，嘴里兀自齿牙对对上下打架。这心内霹空添上一番烦恼，肚底便有许许多多议论，对着嫦娥追追打打也不是个长策，听那鹤英所言，跟从王母娘娘，却是朝不保夕，倘有不虞，这一生竟是只为他人做嫁衣裳。至于鹤英，她又是为谁卖命？天狼星把一双眼睛想得个神都出了，气急，不管如何，命运薄劣，她无力抗争，不若及时行乐，她咧开嘴笑起来，嫦娥啊嫦娥，兴许不意中成就了我们的“美事”，到时拽着你也要随我舒畅再不拘束，肆情凌虐自立为尊，天狼星心火旺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天色冥冥之际，几声拨弦传来。
西山上那管圃的老婆婆端着一个瓜瓤，焦急地蹚过片片菜田，更前方，险峰环抱，猿猱难攀，老婆婆目容滞涩，不由得退后一步。
面前，忽现几盏发着幽光的大红灯笼，上应天上的日月星辰，其后一辆马车蕴藏雾气，其轮丈余高，两名鬼童驾着两匹黑马曳之，扬鞭指着老婆婆道，“地藏金旨，专请你停下一叙。”
老婆婆又惑又惊，拢指收臂，已经六神无主，随口应诺。
阴云逼仄而来。
一女子下了马车，头戴一顶五佛朱冠，酥手执了一杆九环锡杖，风起时，系着的一袭大氅飘飘荡荡，她目光一提，笑得柔媚。
这位便是幽冥教主、慈悲地藏王菩萨邰英章。
阎罗王郎世凌不知何时无声地侍立在侧，让人分不出是呆还是乖。
邰英章爱她娇媚天真，又觉得格外有趣，附在她耳边道，“出得狱门，我们便不玩小小刑曹录事与阎罗大王的戏码。你倒是适应得飞快？”
“你……”郎世凌一下警惕，欲言又止，额上立时出了一层薄汗，瞧着分外的惹人怜。
“呵。”邰英章不舍得难为她太多，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头。
那老婆婆绷紧面皮，正要屈膝下跪，地藏再三不受，只正色道，“领我去见那只狐狸。”
“师父，白狐本应当诛，这时单废她的两道耳脉，是否不妥？”郎世凌一个正气的眉眼儿就叫邰英章销魂。
“为师听的是玉帝和王母娘娘的话，也收到了他们的一纸诏令。难不成徒儿不信为师？”
“师父一向……我行我素。”
邰英章眯起眼睛，解释道，“徒儿还记得阮灵华受过的惩罚么？在叛逃前，有一次被玉帝缠绕于耻辱柱的玄铁链条上，浑身上下沾满早已风干的血浆，在那大殿门外，供前去天庭的神仙们观看。”她咬唇，道，“都说阮灵华生来带有兵燹之祸，我却以为耻辱柱这种东西必须拆掉……那滋味，一定如钻心般痛苦。所以……”
郎世凌打了一个寒战，“他们每日在裁决别人的命运。”
邰英章又说，“所以，我会按玉帝和王母娘娘说的去做，暂时休要议论其他。”
“你，你当真要毁掉小梅禳的听感？！”老婆婆失声道，瓜瓤掉到了地上。
邰英章脸上藏有恣睢笑意，试探道，“婆婆你听的又是谁的话？”
“……”老婆婆咳嗽着，摧枯拉朽的謦欬下，恭敬道，“全听地藏菩萨的。请随我来。”
石径逶迤，几人抄转竹篱笆，渡过一独木板桥后，来到一间精洁的屋子前。
小梅禳正在床上熟睡，闭牢了一双滴溜溜眼睛，唇似点绛，如今身形未足像一颗小小团子。烛光清晰映出她雪白的脸，好比凝脂一般。
“十足可爱……”郎世凌脱口而出。
邰英章一手拍了拍郎世凌的肩膀，郎世凌顿住，邰英章见她身影纤纤，瘦而不柴，秋水眼里又俱是隐忍，便很欢喜，故意训道，“徒儿，少说不相干的话。”
“是。”郎世凌蓦然觉着脸热辣辣作烧，只能低下头。
那一日，小梅禳的聋耳痛感来得悄然，似乎虱蚤在伏，这之前，邰英章低声对她说，“你会是聋子，以后也不要与旁人言语，无论谁诘问、责难、苦痛、诋毁、咒骂，抑或快乐。小狐狸，记下我今天的话。”
字句晕在脑海，小梅禳跌入了一阵梦魇，眼角渗出泪珠。
郎世凌拭去婴孩的泪，自己眼圈儿鼻尖儿也红红的，但很快恢复铁面无私的模样，沉声道，“师父，任务完成了，我们走吧。”
管圃的老婆婆脸色忽青忽白，做声不得。
邰英章不急着走，缓慢地推开门，“婆婆，好生照料她。”
门外天地豁然开朗，天亮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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