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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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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延儒自从前些日得知了沐禾馨的真实身份后,便开始不自觉的畏惧起那些长相阴柔的男人。
药铺前柜上的伙计都是沈管家挑的,为了让客人看得舒心,便寻了些长相端正的小伙子。但眼前,他们对覃延儒而言无疑是一种变相折磨。
在药铺里受折磨不算,回到家里还要面对那个“灾难性”的折磨对象——闵熹。
他不由得搁笔长叹,却忽听外头传来一阵哭喊声。
“叔父,求求你别把我卖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只求你别把我卖进窑子……”姑娘苦苦哀求着跪倒在男人的脚下,哭得泣不成声。
柜上的伙计忙聚向门口,覃延儒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那姑娘正死死拽着男人的裤腿,整个人几乎伏在地上。
男人不耐烦地一脚将她踢开,怒道:“我让你白吃百喝这么久,你怎么就不晓得感激?现在我养不活你了,让你到窑子里吃好穿好,你还有什么不满!”
姑娘低头哭诉道:“我怎么不晓得感激?婶子死了以后,家里的活我都干了。平时你对我动手动脚,我都忍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卖我?”
男人羞红了脸,辩驳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对你动手动脚了?真是个婊子!”
说罢,便一掌将她掴翻在地,毫不留情地扯起她的长发,不顾她如何叫喊,拖拽着就往前走。
药铺的伙计与围观的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起男人。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人只晓得说三道四,我家的事你们管得着吗!”
姑娘披头散发地挥手推打着男人,喊:“各位乡亲,救救我吧,谁要是救了小女,我便是一生为奴,做牛做马也要全心报答你啊!”
男人听罢,又打了她一巴掌,接着他恶狠狠地瞪向人群,说:“谁敢!我定打死那个管闲事的!”
此言一出,即便众人心下愤怒,却也真的不敢上前解围了。
姑娘一见,立刻绝望了,任凭男人扯着头发,不再求救。
在旁目睹一切的覃延儒终于忍不住了,他拨开人群,挺身而出。
“且慢。”
男人忽地顿了脚步,转身打量起覃延儒。
见他不过是个文弱之人,不由得嗤笑:“就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找死吧?”
覃延儒这会儿铁了心要帮助那个可怜的姑娘,倒丝毫不畏惧男人的威胁。
他义正词严道:“我自然是打不过你的,况且也没有和你较量的想法。只是在下实在是看不过了,你既是她的叔父,为何如此狠心待她?”
“你懂什么?我狠心?这个贱人,把她卖到窑子去都算是便宜的!白吃白住,到哪里找这样的好事?自己勾引我,还装什么玉洁冰清!婊子!她就是个婊子!”
男人几乎失控地嚷道,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他,覃延儒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那个被他拉扯住头发的姑娘先开口打破沉寂。
“你这个混蛋……枉我叫你一声叔父!若不是爹娘亡故,我怎会来投靠你?你早就对我有所觊觎,一等婶子死了就对我……现在还要把我卖了,爹、娘,你们看看吧,这就你们女儿的命啊!”
她一番话说得催人泪下,覃延儒心里难受极了。
他想了想,问:“你开个价吧,我买她。”
男人愣了愣,那姑娘似乎也怔住了。
覃延儒继续说:“多少钱?你说吧。”
男人恢复了理智,看向那姑娘,脸上却是神色复杂。
姑娘的脸被乱发遮掩着,只露出一张樱桃小口,她唇角微微扬起,却满是嘲讽之意。
男人忽地皱起了眉,既而决绝开口:“五十两。”
“拿五十两来。”覃延儒对身边的伙计道。
伙计掉头就跑去取来了银两,交到了男人的手中。
男人接过银子,一把推开姑娘。
他抬头看了眼覃延儒,说:“小子,这个婊子归你了。”
覃延儒反感地蹙起眉,扶着姑娘走进了药铺。
围观的便议论着,将覃延儒方才英雄救美的事件大加赞赏。连药铺里的伙计也对以往懒散的覃延儒改变了看法,尊敬了起来。
覃延儒将巾子弄湿,交到姑娘的手里。
“擦擦脸吧。”
姑娘顺从地接了,却半晌没有动静。
覃延儒不觉纳闷,询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那姑娘缓缓起身,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多谢恩公搭救。小女徐小柔愿终身服侍恩公,以报恩情。”
说着,重重的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覃延儒忙扶住了她,说:“姑娘哪里的话,我不过是看不惯你叔父的作为。什么终身服侍?未免言重。那五十两倒是小事,就当是我送给姑娘了。只是姑娘在京城,可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了,小柔如今只是个孤女。”
“这……”
“恩公是不是怕小柔会添麻烦?我什么都会做的,洗衣烧饭劈柴担水,这些活我都能做。”
覃延儒为难地笑道:“徐姑娘,我怎么会怕你添麻烦,再说那些粗重的活也不需要你这样一个弱质女流来做啊。”
小柔一听,就急了。
她慌忙整理起头发,又用巾子擦了擦脸。
“既然恩公不要我做那些……我只能……小柔自认长得还算端正,如果恩公愿意,小柔甘心替恩公暖床。”
说着,她羞涩地抬起了头。
覃延儒一下子就看懵了。小柔脸上虽然还残留着污痕,皮肤却十分白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越发衬得她楚楚可怜。
他红着脸摇头:“不、不,你……我不需要。”
“什么?不需要?那、那我还能如何报答恩公?”
小柔近乎绝望地看着他,眼里噙满了泪水。
面对这样的柔弱女子,覃延儒胸中的男儿气概一下就全回来了。
他开始思考,像个大丈夫一般,想用自己的智慧,为这个可怜女子择一条适合她的道路。
“这样吧,我娘身边缺个丫头,姑娘要是不嫌弃……”
“我愿意!”还没等他说完,小柔便激动地立刻答应。
看着她眼中对自己的崇拜,覃延儒有些飘飘然了。
覃老夫人对儿子领回家的这个丫头格外满意。
不仅因她乖巧伶俐,也是喜欢她的讨喜模样。
覃夫人高兴地看着小柔,对儿子说:“你呀,这几年也就做对了这一件好事——把小柔给我找来了。真是个可人的孩子,她要是早几年伺候我,我的头疼病也就不会那么厉害了。”
小柔笑道:“夫人言重了,我哪有夫人说得那么好。不过,我的确会几招按摩的功夫,若是夫人不嫌小柔笨手笨脚,我就天天给您按。”
“瞧。这丫头多会说话。”夫人开怀地笑了。
覃延儒见娘满意,自己也很有成就感。
他看了眼小柔,发觉她正也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
不得不承认,小柔是个相当标致的姑娘。才十三岁就生得如花似玉,外表一点也不像穷苦人家的闺女。不知道的,定会以为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她年纪尚轻,一身样式有些成熟的素色纱裙穿在身上却有几分别样风情。
清丽中带着几分不合年纪的妩媚,这也弥补了她那并非凹凸有致的身材。
延儒看得着迷,夫人突然问起了闵熹。
“闵熹呢?一整天都没见到他。”
“娘没见到他?我也没有,还以为是娘让他出去办事了呢。”
覃夫人道:“我舍得使唤闵熹办事?那孩子天生叫人喜欢得紧。前两日,他听说我头疼病犯了,竟去四处寻访良方。这不,吃了那药,头还真不疼了。”
覃延儒听了,微微一笑,竟忘了要再说什么。
覃夫人嗔道:“你这个孩子,一天到晚大剌剌的。时候不早了,你让覃小到门口候着闵熹,我叫厨子做了他爱吃的菜。”
延儒应了,转头却是亲自出门等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见了闵熹。只是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人。
延儒看见那个当即身体发僵。
他不是别人,正是沐禾馨。
那二人边走边聊,似是气氛融洽。
沐禾馨微笑着与闵熹交谈,闵熹虽然面无表情却也能觉察得出,他并不讨厌身边的人。
一抬头发现覃延儒正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闵熹略是一怔。
沐禾馨随即也看向了延儒,见他依旧是一张傻脸,不觉烦闷起来。
“怎么站在门口?”闵熹平静地问。
“娘叫我出来看看你回来没有,她让厨子烧了你爱吃的菜。”覃延儒不悦地答。
闵熹“噢”了一声,嗓音变得愉快起来。
“是吗?那我可不能辜负姨妈的心意。”
闵熹转身对沐禾馨道:“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好。我们什么时候再见?”沐禾馨期待着闵熹的回答。
闵熹思索着,瞥了眼一旁的覃延儒,说:“我没想好,再说吧。”
覃延儒听罢,当即松了口气。
沐禾馨也不恼,他点点头,道:“我等你。”
他向闵熹温柔一笑,举止优雅地离开了,一点也瞧不出方才闵熹的言辞对他造成的打击。
这一点,覃延儒是有些佩服他的。若是换了闵熹这样对待自己,他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两人并排走着,覃延儒不禁问:“你一整天就是和他在一起?”
闵熹扫了他一眼,默认了。
延儒又问:“你们在一起干什么呀?”
“干什么?”闵熹重复起延儒的话来,“你有必要知道吗?”
延儒早就习惯了闵熹这种反问的语气,倒也没怎么动气。
他沉默片刻,却笑了起来:“刚才你让他挺难堪的。其实你不怎么喜欢他吧?”
闵熹停下脚步,盯着覃延儒不发一言。
覃延儒被他瞧得发毛,只好说:“罢罢!我不问了。”
“要说不怎么喜欢,我应该是更不喜欢你。”
闵熹的话顿时令覃延儒僵住了。闵熹眼中夹杂着不屑与恼怒的神色,那样的眼神使人有种自取其辱的尴尬。
覃延儒努力保持平静,淡淡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闵熹无趣地“啐”了声,不再言语。
两人犹如陌生人一般保持着距离,气氛紧张而又古怪。
“姨妈,让您久候了。”闵熹刚进饭厅就换上了一张笑脸。
覃延儒看在眼里,却怎么也不能像他一样自然地笑出来。
覃夫人忙招呼下人盛饭,闵熹刚一落坐,脸上的笑容却霎时僵掉。
夫人寻着他视线看去,不禁笑道:“这是延儒给我找来的新丫头,你瞧,多好的孩子。小柔,还不快见过表少爷。”
小柔乖巧地点点头,福身施礼:“见过表少爷。”
闵熹渐渐敛去笑意,转身质问覃延儒:“是你领她进府的?”
覃延儒还在为刚才是事情与闵熹怄气,不耐烦道:“是我!怎么了?”
“没什么。你的眼光真是不错啊——”闵熹拖长了话音,片刻后便又展露笑容。
他微笑着对小柔说:“免了吧。往后你可要好生伺候老夫人。”
“是,小柔记下了。”
两人对视着,面上都挂着笑,眼神却皆是异常犀利。
老夫人与延儒均未留意,但那二人似乎在暗地里较着劲,笑得越发寒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