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轮回劫》草*

18、回应

　　我一怔，随后微红着脸点了点头，他之前说过是因为我。闷油瓶靠着墙坐了下来，并拉了拉我示意我也坐下。我见他神情平静，倒也不会再有之前那般举动的感觉。又觉得他应是要与我讲述什么，于是便挨着他坐了下来。
　　“当初我向你告别进入雪山时，我的记忆其实并未完全恢复。我只想起了当初张家给我的最后任务，就是一定要守住那扇门。又或者说，是守住那扇门后面的通道。”
　　“通道？”我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莫非这就是他以前一直所说的终极？
　　“嗯。那扇青铜巨门的深处，隐藏着一个通道，一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闷油瓶并没有看我，只是仰头看着夜空，声音泛着清清淡淡的凉意。我安静地等着他理清思绪，没有再插话。
　　“张家是一个隐在历史背后的家族，没人知道那些最早的张家人来自于何处。他们就仿佛是突然就出现在了这个世间，强大而神秘，顷刻间便将这个世间最大的权力握在了手上。甚至连张家人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先祖的来历。这个秘密，只有张家的族长知晓。只有下一任族长交替之际，才会口口相传，立下死誓，绝不外泄。而我，是张家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位族长。”
　　我听到这里，突然心里有点担忧，于是忍不住问了声。“你既立下了绝不外泄的死誓，那现在可以跟我说吗？”
　　张起灵转过头，微微笑了笑，道：“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张家了。所有的张家人，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都死了吗？”我突然有些难过，毕竟那些人都是张起灵的族人。正想安慰时，突然又觉得不对，那老九门一脉的张家不是还在么？“张家不是还有张瑞山这一支以及在海外还有几支遗脉么？”
　　“他们都已经分出去了，不再是张家族人了。其实，连我，都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张家人了。我们，都被张家遗弃在了这个世界里。”
　　“等会，你是说之前的张家族人没有死？”听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理解错了。他之前所说的离开这个世界，并不是死亡的意思。
　　“张家人近乎长生，又那么强大，怎会这么容易死？他们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进入了青铜巨门，回到了他们原先的那个世界而已。”
　　“是那个通道！”我似乎隐隐听明白了什么。
　　“那个通道的另一头，是另一个世界。那里，才是张家真正的源头。虽然张家人现在身上的血脉已经越来越淡薄，但依然不能被称之为人类。我们与万奴王一样，都是源自那个世界的种族。虽然我不知道在这片天地间到底存在了多少个世界，但我能肯定不仅仅就只有我们这两个。很多上古就有记载的奇珍异兽，甚至包括你们尊为神兽的龙凤，其实也都是真实存在的外来种族。只不过，这样可以勾连两个世界的通道，太少太少。而且即使存在，也不一定就是可以任两界生物自由穿行的。至少，青铜巨门后的那个通道，就没这么简单。因为张家人为了回去那个世界，足足耗费了好几百年的时间准备。”
　　张起灵的声音依然平淡，平淡地仿佛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而我却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抽气的声音，他这几句话，蕴含了太多惊人的信息，几乎颠覆了我从前对这片天地的认知。
　　若非我熟知他的性子，打死我都不会相信。那个所谓的终极，竟然是一个世界！而如这样的世界，竟然还不止一处。我本不愿相信这近乎天方夜谭般的故事，因为叙述人的问题，让我选择了相信。
　　张起灵这种闷油瓶一样的脾性，是决计不可能欺骗我的。但要我去接受他与我不是一个种族，一时半会又好像有些困难。虽然从认识他起，我就已经知道他与普通人不一样。无比漫长的寿命，不老的容颜，绝对强大的力量，几乎奇迹的恢复力，无论哪一个都让人觉得不正常。以前胖子就老开玩笑说他不是人，结果没想到这货嘴居然这么毒。
　　“那你们就从来没有被人发现时异类么？”我清了清有些紧涩的喉咙，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他们的生理特征太异于常人了，没理由可以安然无事这么多年才对。更何况，有这种特征的还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大群人。现在是个信息发达的年代，互联网上天天都在爆料着各地的奇人异闻。
　　“你忘了张家人是以什么为生的了。”张起灵笑了笑，隐隐褪去清冷的脸在月下显得更加的秀美。
　　“盗墓！”脱口而出的瞬间，我便已然明悟。死人，永远比活人好打交道。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死人是绝对不会泄露秘密的。他们避世隐居，鲜少在世间走动。不与天下人为敌，而绝少的那几个被派遣入世之人，又都是如张良一般举手投足间就可以影响天下大势之人。一个近乎长生的家族，可以说人人都是智谋近妖。这样的一个家族，想要掩盖自身的秘密，又有何难处？或者换个角度来看，兴许这整个世间的权力，都早已经被张家纳入了鼓掌间。只要他们愿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有些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到，不禁咽了咽口水。一个始终不曾被载入历史的神秘家族，一个跳脱朝代更替始终掌控着天下的强大家族。这个念头太可怕了，这样的张家也太可怕了。但下一刻，我便又下意识地去推翻这个想法。历代王朝，都有着其无比繁荣强盛的时代。若是衰败也就罢了，强盛如他们，又怎会甘心成为他人的傀儡？想来张家人也不会强大至此，大概也只是派人入世去谋求一份能够保住自身的权势罢。但饶是如此猜测，张家人的手段也还是让我敬畏。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是一个无比可怕的种族。
　　“那他们为什么又选择了回去？”我皱眉，这样在两个世界间来回迁徙，无异于伤筋动骨。毕竟，几百上千年的生活下来，张家在这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根基。
　　本来以为已经看清楚了的真相再次变得错综复杂。他们因何而来，又是因何而去？而且张起灵刚也说了，那条通道可不是那么好通过的。单单为了回去，张家就为此耗费了上百年的时间和精力去准备。这里面，定然还隐藏着更为惊人的真相。只是这一次，我还有勇气去探寻吗？以两个世界为大背景的真相，我们有这个能力去探寻吗？
　　面对我的疑问，张起灵第一次沉默了。他摇了摇头，许久之后才苦笑了一声。“我不知道，因为我只是被他们放弃的一枚棋子。”
　　“棋子？”
　　“为了回归，张家准备了上百年的时间。除了准备大量的珍贵物资之外，他们从上百年前开始就布下了庞大的棋局，也埋下了一颗颗有着各种用途的棋子。而我，就是他们埋下的最后一颗棋子，也是一枚弃子。我的全部作用，就是做他们的守墓人，守住这条通道。”
　　“小哥…”张起灵没有笑意的侧脸上，流淌着让我看着不比难受的悲伤。我想安慰他，张了张嘴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邪，你不用替我觉得难过。”张起灵转过头，薄薄的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下意识地有些失神。“相比于跟他们一起离开，我反而更庆幸自己被留了下来。”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不难过？被自己所信赖所守护的族人们所遗弃，这分明是一种几乎要诛心的背叛啊！
　　“因为那边，没有你。”始终清清淡淡的声音，在讲出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夹带了少有的温柔和深情。
　　许是夜晚太安静地缘故，张起灵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听在我耳中，却宛如一声惊雷。它狠狠地砸进我的脑中，在脑海的最深处不断地重复、回响。我认真地凝视着张起灵清秀俊美的脸，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中一声盖过一声的心跳声。“为什么是我？”
　　他伸手覆上我的面颊，坚毅的双眸闪着让我移不开眼的清亮。“你很温暖。”
　　我的身体轻轻一震，心底顿时各种复杂莫名的情绪翻涌而起。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过往，才会对温暖如此迷恋。
　　虽然他没有说他是怎么离开那扇门的，但我知道他定然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张家人个个狡诈如妖，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他离开。耗费了上百年时间布下的局，我不信张起灵真的是他们的弃子。若真如此，他们又何苦将他从一个稚童训练成如今这般强大。还有他身上流淌的麒麟血，这当真是与生俱来的么？在他张起灵的身上，张家人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又怎会让他轻易离开那扇门？
　　我伸手，顺着他的轮廓仔细地描摹着他不再清冷漠然的棱角，心里不断泛起让我几近哽咽的酸楚和心疼。此前所有的逃避和不确信，在这一瞬终于都烟消云散。我不是那愚钝的蠢物，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每每一思及他与张家那错综复杂的纠缠，我便选择了退却。我只是个普通人，想要过的也从来都是细水长流的平淡生活。而张起灵，就像他自己所说，他没有未来，甚至连过去都不一定真的拥有。
　　手上微微使力扳低他的头，我覆上了那两片微凉的薄唇。清楚地感觉到张起灵的身体在这一刻猛地一震，随即便是他几近疯狂的回吻。说是啃咬都不为过的亲吻，很快便让我的口中弥漫起了一股铁锈味。张起灵此刻内心的狂喜，通过他仍然轻颤的身体和激烈的吻缓缓地传入我的体内，竟让我的心里也升起了一种喜悦。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未接触过同性之间的情爱。但是让我对这个人就此放手，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我做不到。我不想再看到，他被整个世界所孤立，所放弃。那样，太残忍。如果可以，我想让这个人幸福。
　　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么我想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