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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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试探进行时
陆离回望着欧阳伶宣，看着他鼓起的腮帮子和有些恍惚的眼神，倏然间勾唇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随即不着痕迹地收了手拿起插在地里的树枝，轻咬了一口。
他就连这样毫无形象地拿着烤得油腻腻的烤鸡上口啃的时候都显得优雅至极，清冷的眉眼间盈着几分慵懒，显得漫不经心，偏偏那神情里又带着几分与手里事物的格格不入，本该品茗啜醴的薄唇染上了一抹油光，反而让人觉得他就是这个样子也是对的，似乎他做什么都好像是美的。
欧阳伶宣艰难地收回目光。他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原文里本尊死活也要得到陆离了。他一直是带着三分疏离的，对所有人都保持着几乎等同的距离，你还来不及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冷漠地抽身而去，你觉得他是高冷，他又实在是翩翩君子，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公子的风度，你觉得他好接近，但是他又拒人千里。
三人围着火堆坐着，不知不觉间填饱了肚子，皇帝那一堆还相谈正欢，欧阳伶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总觉得皇帝在刻意和付君言保持着某种界限，甚至连笑容都有几分刻意。不过也的确应该这样，付君言的爹是老将，不说功高盖主，但是当初好歹也是手握兵权跺一跺脚天宸朝就要抖三抖的人物，他还是当今太后的舅父，当今太后也不是皇帝的亲妈，当年的皇后病死了，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手笔。
夜深时天上的星子格外多，散碎的光芒洒落在漆黑的天幕上，挤挤挨挨，几乎像是一片星云，欧阳伶宣偶然抬头看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确是美好的。
然而就算世界再美，就算他再怎么想，他和陆离也不可能睡一个帐篷，后他一步赶来的春羽已经给他收拾好了帐篷，君憩也早就替他安顿好了马美人儿，陆离那边带来的小童大概也是这个作用。
分别之前，欧阳伶宣叫住陆离，说，“疏文，不如明日你与本王一道回城，如何？”
陆离似乎有些愕然，陈仰在一边站着也显得有点莫名尴尬，欧阳伶宣差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陆离才微微颔首，“如此也好。”
欧阳伶宣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陆离颇有些一言难尽意味地道，“宣王直唤陆某之名便是。”
陈仰似乎也看出来陆离的意思，以为他们两个关系亲近，不过碍着他在场，不好表现出来，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只好笑着点头给他们打圆场，“我与疏文只是君子之交，平日里互唤表字，宣王与疏文意趣相投，只唤疏文表字反倒显得生疏。”
虽然他也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欧阳伶宣个闲散王爷也能和天宸朝颇负盛名的陆离意趣相投就是了。
欧阳伶宣这才搞明白哪里出了问题。陆离家里他只是庶子，母亲早逝，和家里人关系不算亲近，玩得再好的朋友也没有特别亲密的，很有可能实际上叫他的字根本不是表示亲密，而是比较好叫。他还以为是叫他的字刷亲密度的，没想到还是书看得太少，差点没弄巧成拙。
他扫了一眼陈仰，心里有点莫名的骄傲感，最后深深望了陆离一眼，努力装出狂霸酷炫拽的样子点了点头。陆离主动让他叫他名字是不是代表攻略冰山美人受指日可待？
他压根儿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被陆离攻略了，原本就半弯不直，这会儿弯得彻底，几乎缠着陆离弯成了麻花。
原本陆离就是一个虚幻的存在，欧阳伶宣喜欢原著里云淡风轻才华横溢的如玉君子，就算真穿到了书里也觉得他总是遥不可及，也根本不曾见过陆离多么优秀的一面，只是在心里反复确定，一直认定他就是那么优秀。
白雀山遇刺的事儿真正让他和陆离走近了一些，但是还是不够。他不知道陆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越接触越觉得有种微妙的危险感，但是他就是舍不得抽身而去。
——就像是在黑夜中纵马而行，明知道前方马蹄下很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是就是不舍得勒紧缰绳，就算会粉身碎骨，也要去感受夜风和薄雾一刹间拂过耳畔的微凉。就是这么可怕。
欧阳伶宣百感交集，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陈仰小声对陆离说，“疏文，你缘何要应了上头那人？这改制之法行之不易啊。”
改改改改制？！改革？！
“若是为了社稷，为了这天宸朝大好河山，行之不易，又如何？”陆离的嗓音在夜色中显得轻缓平静，几乎要隐没在忽而掠过的夜风之中，但是陈仰却明显噎了一下，说了句可是，就再也没有下文。
原文里陈仰怯懦，几乎算是改革的发起者，太后垂帘听政之后便自请上书解官，但是陆离明明只是站在改革派这边，却一直坚持落实改革的政策，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原本欧阳伶宣想，如果换了是他面对这种情况，妥妥儿放弃改革保全自己，毕竟命最重要，当时他还觉得这种设定是原作者为了弄死陆离故意安排的，还心疼了很久，但是后来他又想，如果陆离也是那种遇到了事儿就放弃，只会自己龟缩到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立场不坚定的人，他也就不是陆离了。
其实再换一种看法，如果是他的国家因为某种原因要改革，或者出了什么大事儿，而他恰好有能力去出一份力，那么就算有很多人秒秒钟想要弄死他，他也不怕；如果他能为国家做点什么事儿，但是有很多脑子有洞的煞笔非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他肯定分分钟把他们全部骂成屎。不管什么原因，他总归愿意为了自己的国家一战。
看来他一开始还是把自己撇得太清，没把这里看成一个真正完整的世界，只是置身事外，还把自己当做活在社会主义国家的那个啥顾虑没有，整天无所事事毛病一大堆的（删掉）小公举（删掉）小王子。
——反倒是陆离，看似那么孤绝冷漠，又比谁都要温柔。
陆离这时似乎突然发现他还没有离开，略略侧过身望向他，“宣王？”
“阿离，本王方才无意之间听闻予敬所言改制之事，乃有一问。”欧阳伶宣严肃地看着陆离，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为何皇兄会将改制之事托付与你？”
——他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这张脸眯着眼睛一脸严肃的时候有多欠揍，看着就像是在挑衅似的，就差没把不屑写在脸上。
前辈子被班上同学孤立过一段时间，后来还是颜渊心大敢凑过来和他玩，相处了老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告诉他，真活该一辈子都没什么人理他。长了张哈士奇脸，还每天一幅哈士奇式标准嘲讽表情，又没人替他澄清逗比本质，难道还指望别人像喜欢哈士奇希望喜欢他？再说他还根本没有纯种二哈那么值钱呢。
等他习惯性眯完眼睛才反应过来这回事儿，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心怀惴惴地等着陆离发话。
“宣王爷！”然而陆离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的陈仰倒是显得有些不符合人设的激动，“疏文他是春闱的魁首，皇上为何不能将改制之事托付与他？”
欧阳伶宣一愣。
春闱的魁首？原著里不是说陆离春闱答卷虽然文采斐然，但是不是皇帝那盘菜吗？他不是因为在改革方面持循序渐进的观点而不被皇帝重视吗？陈仰不是在文章里挥洒自如完全迎合了皇帝的喜好吗？那陆离怎么会是魁首？是第一？
陆离伸手在陈仰肩侧轻轻拍了一下，“予敬。”
陈仰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但是他看着欧阳伶宣脸上那种高傲的，不屑的神情，就觉得实在难以忍受。这个闲散王爷眯着眼睛，眉间微蹙，眉眼间流露出那种不可忽视的嘲讽意味，又用那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问出那句话，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他轻哼了一声，又不禁有些发怵，只敛了神色，不再开口。
欧阳伶宣心里也有些乱，原本属于已知范畴的剧情已经全部乱套了，就算是因为他穿越导致了蝴蝶效应，也不至于这么可怕吧？
陆离看着欧阳伶宣明显是有些震惊甚至慌张的神情，肯定这人很有可能知道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这人究竟是否如他所想一般，已然不是原本的宣王，还有待试探。
欧阳伶宣望着面沉如水的陆离，紧张地默默磨了磨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扯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笑，“改制一事，本不该由阿离插手，这对阿离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只是若是阿离执意要行改制之事，本王愿为助力。”
陆离微微颔首，神情毫无变化，只是双眼里那抹探究的神色倏忽之间尽数散去，“好。”
欧阳伶宣一震，突然就福至心灵，从他穿越过来，陆离突然跑到王府开始，似乎就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疑惑地瞟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陈仰，又看了一眼一身骑装神色坦然自若的陆离，似乎又没有哪里不对，“本王听闻阿离尤擅骑射，为何不曾一举夺魁？”
“文治武功双料一绝的人，恐怕活不了太久，依宣王看，陆某所言是否确切？”陆离轻轻垂下眼帘，往欧阳伶宣这边靠近了几步，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吐出的这样一句话，欧阳伶宣被掠过耳廓的热气儿弄得心头一热，继而又被陆离话里的深意弄得心间发凉。
旁边陈仰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陆离的话，神色略微有些异样，欧阳伶宣斜着眼睛看到了他的表情，只好伸手扶住陆离的肩膀，将他微微往后推了一些，“本王明白。”
他本来想干脆把这事儿揭过去，谁知道再看陆离，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脸上就差没写上戏谑两个大字，“宣王明白了什么？”
欧阳伶宣简直没被他这个表情吓得白眼一翻两腿儿一蹬直接晕过去，“本王……”
“陆某颇感好奇，”陆离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宣王从何处听闻陆某尤擅骑射？”
“！”欧阳伶宣简直绝望。这都是小说里写的，他从哪儿都不太可能知道。毕竟陆离一直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外界根本不知道他擅长骑射……除非是有人专门派探子什么的去查过他，那这说出来也太过分了点儿吧……
“宣王对陆某之厚爱，”陆离退后一步，脸上的笑容随着微微低头的动作消失不见，“陆某承受不起。”
欧阳伶宣：QAQ什么情况……没有人去查过你啊！
“这……这些都是坊间传闻，怕是城中倾慕阿离的女子胡编乱造的，并无依据。”欧阳伶宣憋了半天，憋不出什么解释来，只好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陆离抬起头来，脸上根本没有欧阳伶宣所想的愤怒失望之类的情绪，反而眼中仍然带笑，“不过陆某的确尤擅骑射，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倒是不知道坊间是如何传出这般有意思的言论的。”
欧阳伶宣听他说出这种堪称不要脸的话，忙去看陈仰，结果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他和陆离面面相觑。
他左右看了看，他们周围没有其他人，于是握了握拳，极低声地唱道，“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陆离：……
欧阳伶宣看他罕有地露出了一脸懵逼的表情，又低声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陆离：……
欧阳伶宣想他说话比较有感觉，不像他这样说一句抱歉的话也只有“烦请海涵”一样儿，没有更多花样，也有可能不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才穿过来的，于是又压低了声音，“康有为，梁启超？”
这次陆离眉梢微挑，笑了笑。
“你真是民国时候儿的人啊……”欧阳伶宣轻啧了一声，“我是你之后好多好多年……”
“陆某不曾听过这二人之名，”陆离忍俊不禁，“宣王这是何意？”
欧阳伶宣：目瞪口呆.jpg。
人家的试探让他把要藏的东西全部抖了出去还察觉不出来，他的试探是把自己要藏的东西全部抖了出去还让别人看了场好戏。
陆离看他几乎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似的，显得更加愉悦，“宣王和那柳楚钰，是否来自同一处？”
“是……不，不是！”欧阳伶宣不安地摇了摇头，“我是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来的。”
“当年钰儿所言与你所言并无二致。”陆离仰头看了眼繁星遍布的天空，“她说，‘钰儿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很冷漠，但是他们很聪明，因而钰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如果有一天钰儿突然消失，阿离哥哥也不必为钰儿担忧，因为钰儿也许只是回到了家乡而已。’”
欧阳伶宣：君何不随南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是女主柳楚钰甩了皇帝，和男主付君言游历四国，回天宸朝的路上吵架，找到了男二之后，和男二的一段对白。
那个时候她喝得烂醉，也根本不知道男二已经被送给了本尊，一个劲儿问男二她到底错在哪儿。
男二说，你没有错。
女主乘醉想吻陆离，陆离伸手挡开了她，神情冷漠，实际上心在滴血。
女主说，阿离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喜欢你的，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男二微笑着说，我在你心里并没有你想的那样重要。
女主彻底崩溃，哭得撕心裂肺，然后说了那样一段话，男二十分震惊，伸手想帮女主擦眼泪，却又收了回来，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不让女主看到他流了眼泪——这是文里他第一次流眼泪。
女主以为他不想见到自己，转身就冲了出去，不知道怎么跑到了啥山上大哭一场，眼泪滴落在土里，惊醒了一只沉睡千年的狐妖，也就是按顺序来算的男六。
男二很快就被赶来的本尊绑回了王府，还废了武功。
欧阳伶宣想，这种恶心的话不知道女主怎么说得出口。
“那时陆某想，是陆某配不上她。”陆离看他有点儿愤愤的样子，确定他也知道那一段对话，悠悠然开口。
“是她配不上你好不好！”欧阳伶宣瞬间忘记自己是谁，“你是从哪里觉得自己配不上那玩意儿的！她那种多情还以为自己很专情，恶毒还以为自己很善良，愚蠢还以为自己很聪明的玩意儿……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陆离低低地笑出声来，“宣王为何如此愤慨？”
“我不愤慨谁愤慨啊？也不知道我是为谁愤慨哦？”欧阳伶宣翻了一个尤其生动活泼的白眼，“我也不多说，你们一个两个都能猜到我不是欧阳伶宣，我也能猜到你不是原来那个陆离，你究竟是谁？”
“夜已深了，陆某今日颇为疲惫，”陆离突然敛了笑，“还请宣王谅解，也早早回去歇息吧。”
欧阳伶宣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了背后杂乱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正是皇帝那一堆说够了要散了。
他只好留着一肚子的疑问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营帐，甚至还做了一晚上看着男二和女主这样那样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