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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期离别 ...

  •   白日到来,叶想念守着叶焕,将军静静地躺着,对一切毫无感知。
      栾城未夺回,将军重伤,越军无人能主持战局。朝廷的官员也是你推我让,这种费力难讨好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做。但是若真放弃一栾城,越国百年强国的脸又往哪搁?随便指派武将去目前也并无甚用处,大皇子已跟随去守清城,眼下这情况,真教重华伤透脑筋。
      “陛下,”紫色官袍的宰相出列拱手道:“臣愿尽一己之力。”一言出,朝野哗然。而见燕沉从容镇定姿态,朝官们陆续想起,曾经的宰相燕沉,也是叱咤边境的一名将军。与叶焕同一时期分管南北疆域的将军燕沉,因遭暗箭伤到手上经脉,无法再次举剑,才离开了战场。如今这情况,能否用武器已经不重要,能作将领指挥作战便可。
      一身铠甲的燕沉,气质都仿佛有了变化,即使被刻意隐藏,那种神色飞扬之感还是露出些许。继大将之后,宰相又率一支军队赶往边城,人们的心都得到了稍许安定。
      燕沉大军还未到达,栾城便举起了战旗。自越军夺城以来,这倒是敌军头一回主动进攻。战线拉得有些长,攻势来得却相当猛烈。越军有些措手不及。
      战火渐渐延伸至越军营地,暂作统领的重槐一边指挥将士反击,一边组织伤兵的撤离。叶想念跟随一队士兵护送叶焕去邻近的主城,楚之桓原想一同跟去,回头看到混乱中伫立的重槐与挥舞刀剑不断倒下的士兵,握了握叶想念的手,道:“想念,你先走,我等会与二殿下一同回来。”未等叶想念回声,便没入凌乱的人群。
      叶想念看一眼马车中依旧昏睡的爹爹,对赶车人道:“走!”走出许多步再回首,还能依稀辨别出楚之桓的衣衫。
      越军节节败退,终于退到了第二城,部落兵的进攻终于停了。二皇子重槐在一群士兵的护卫下也回来了,形容有些狼狈,所幸并无重伤。
      环视一周,“墨玖呢?”叶想念问道。
      重槐一下子握紧了拳,道:“我们赶回时,那个面具女将出现了……他追了过去……”
      面具女将?伤了爹爹的那个人?叶想念急问道:“有没有人跟着墨玖?”
      “一队士兵跟过去了…现在,还无人回来……”
      叶想念握住腰间一直挂着的柳叶剑,“我出去一下。”
      重槐阻止道:“叶姑娘,现在城外都是敌人。”
      叶想念道:“墨玖还在外面。”

      城外尸体遍布,并不见敌人的影子。叶想念瞧也不瞧那些倒地的人,她知道,墨玖是不会死的,不过是回来的迟些而已。这样走着,天色暗下来,栾城的城头渐渐看不清了,前方的草木渐渐看不清了,脚下的路渐渐看不清了。碰,被绊倒了。叶想念摸索着爬起,身旁是一个还温热的身体,面部朝下,可能是生前相当痛苦,身体异样扭曲。叶想念将他身体扶正,弯腰行了个礼,又继续向前。
      留在城中的重槐平静下来后开始思索刚刚这场仗。敌军并未趁势攻打这邻城,这是为何?若说是他们对这完好的城有所顾忌,看攻势又不像,那股气势与斗志,加上那从未见过的锋利的兵器,即使一举拿下这一城,重槐也觉得可行。难道他们汹汹涌过来,只为将他们赶出营地?不存在这样的笑话。
      无论如何,栾城是失去了,越军残余只能等宰相的军队会合,再作打算。望一眼窗外清凉的月色,重槐露出了鲜有的肃杀之色。

      无妄山是个好地方,风物千重万种,叶想念常常同无欢一道在各处山间遛弯。青山绿水,弱小与强大并存。而对于天然而生的小兽来说,死亡实在是难预见。对于流连小狐狸尸体的母狐狸,叶想念只能在不远处静静瞧着。那一垂首一轻抚与呜呜声,真是像极了人类的哽咽。当时的叶想念问身旁的师弟,狐狸也是会伤心的吗?为什么如此伤心呢?师弟道,因为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了,是什么样的感觉?
      昨日推开门满目的花树在今日变成了干枯的枝桠;刚刚热乎的杯茶转身便成冰凉;在你身边微笑的人回首不在,甚至开始怀疑从前的人生是不是个错觉。
      再也见不到了,像一把飞刀从心脏下面擦过,死不了,却痛得很。
      时间也似乎缓慢地沉静下来,周围的一切如常,却总是让人觉得蒙上了一层灰暗。自上次措手不及的战乱之后,城中开始了严谨的巡逻。
      面对叶想念,重槐无法无愧。多日过去,他仍然未得到楚之桓的消息。生死不知。而叶想念那日出城回来之后,便一下子安静下来。不是那种无言的安静,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寂寞的安静。

      燕沉领军到来之后,越军进行了一次大整合,夺城之事又一次提上了案台。重槐虽非主将,仍居主座,对夺城并未提出异议。而燕沉却道,再观察几日。底下有将士急道:“大人,这事半刻也不能等,这可关乎我们越国的荣誉啊!”一言出,众将附和。
      燕沉冷冷一笑,道:“你们可知此前几次夺城我军损失多少?”
      “亡三万五千余,伤七千余。”一将答。
      “敌军共计多少?”
      “几次战役中参战约三万余。”
      “那你可知为何我军惨败难胜!”
      “不…不知。”被这掷地一问震到,提着勇气回答的这将士额冒冷汗。
      “分毫不了解敌军便想夺城,不过是牺牲更多的越国人。”
      众将静。
      “殿下有何高见?”众人退下后,燕沉忽而问向重槐。重槐道:“若我军一直按兵不动,也许永远也无法得知他们背后的目的。只是眼下这情况,还不适宜大肆出兵。”燕沉道:“殿下所言在理。”
      至此两军又开始对峙的状况,另一边清城传来消息,在新将领与大皇子的率领下,城无恙守住。这边的越军整个松了一口气。

      虽一方战乱,今年仍有三国来使到达越国王都。平城的街道如往年般热闹,被困在这繁华一方的百姓仍旧不能体会那真实发生的无法触及的危险,衣着光鲜容颜无忧地在这里安然指点着他国使者。同往年一样的高头大马,一样的着装姿态。
      平城皇宫大殿内,国主重华坐在高位,手背托着颊,颇为无趣地听着使者同往年别无二致的溢美之词。
      一番倾诉之后,澜国使者忽而笑着拱手道:“尊敬的陛下,吾鄙陋小国听闻您正遭遇外敌严肃的攻击,不知吾国可否为您献一份力量?”言辞恭谨到位,这气氛本该一直如此颓靡地沉静下去,重华却不知怎地注意到了这个恭敬的使者脸上闪过的一丝轻蔑,他冷哼一声,挥手道:“不必你们挂心!这点小事我军还应付得了!”使者似没察觉这显然的不悦,继续笑道:“尊敬的陛下,吾辈并无它意,只是想为您分担一些忧虑。而且,”使者垂着的头颅抬起,望向上位的人,“听闻您已经失去国境一所城池。”
      重华拂袖,底下的越国大臣间也开始小声指责这大胆的使者,而这位“妄言”的使者仍然保持着那恭敬真诚的笑,对周围毫不在意。
      最终国主负气而去,使者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微微地提了下唇角。而另外两国使者显然对这位大胆的使者表示不解,本想与他一同回居处,现也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平城百姓对朝堂毫不知情,仍旧安稳地过着日子,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走过的人群中,有一行四人显得与周围的平静有些不和。并不是他们气势汹汹,只是从内而外散发一种“外地人”的感觉。虽然四人均着越国服装,举手投足间细微的不习惯还是分辨得出。
      其中看起来温润清俊的男子一直小心照顾着身旁的女眷,握着的手从未松过,有不小心撞过来的孩童,也仔细地伸手护着。女子也一直挂着温柔的笑,两人走在一处真是相当登对、教人感叹。而走在两人旁边的另一男子目光在街道上逡巡,片刻不曾收回。并不是与他身侧更为高大魁梧的男子的谨慎目光相似,他是那种满含新奇乐趣的眼神,瞧见有趣的物事,爽朗的笑容毫不吝啬,与身旁一对璧人低语,得到回应便更加肆无忌惮地笑。笑声中还不忘对身边人道:“君守,你也瞧一瞧这些,别整天拉着张脸。”被称作君守的高大男子只点头作回应,却仍旧谨慎的留意着四周。
      四人在街道上缓慢走着,便有家仆装扮的少年匆匆跑过来,向四人分别行了礼,道:“公子,大人他们回来了。”一行人回走,一刻钟后行至一府邸,正是此次三国使者的居所。
      而今早在越国朝堂上的蜀、黎二国使者仍旧待在一处,对回来的人行礼道:“世子殿下,您回来了。”原来这四人正是黎国世子与世子妃,还有蜀国世子与他的护卫。
      说起来,蜀、黎二国的友好关系已延续多年。自百年前便已相互护持,因此在四国中得以占得不错的地位。现在的蜀国世子步追遥与黎国世子牧和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虽然两人性子很是不同,却意外地在许多政治观点上能够达成一致。而步追遥的妹妹步缓歌则是牧和正妻,也是唯一的妻子。
      这次出使,两国世子均便装低调随着,也是两国老一辈的国主给儿子们最后的一次历练。来真正看一看这百年强国,等即位后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只会空谈。
      使者一字不差地上报了朝堂的事,步追遥冷笑一声:“澜国这些年看起来平静得很,殊不知在它国境周围的一些小部落都无故消失了。且这次越国的战争实在是蹊跷,如今一小小使者就敢在越国如此,澜国之心…”冷哼一声,并未说下去。一旁的牧和目光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外阳光灿烈,庭院的枝叶繁茂,十分平静的午后,谁又能知晓这个世界酝酿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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