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千千情》童叶

7、卿可知否（2）

　　由亲昵如同亲人的情侣变成相见都要恶语相向比仇人好一点的陌路人，需要多久？春景会说也许只是短短几分钟，也许要几年。
　　似水流年酒吧里变换色彩的灯光照在每一个酒客身上，都仿佛是一张绵密的网，这里是放纵的空间，也是让人们放松的地方。
　　老板的身份很神秘，没人知道这位老板真身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并不影响酒客们每晚到这里狂欢或者买醉。
　　吧台前，老位子，春景端着透明的高脚酒杯，眼神迷离，今天她没喝醉，却好像怎么也不愿意清醒。
　　青睿今天没有和旁边的人一起玩色子，她也端着杯酒，却迟迟没喝。
　　“景啊，你真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青睿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没什么认识的人，她慢慢俯身到春景旁边问。

　　春景正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冷不丁听到青睿来了这么句，她有点莫名其妙，那晚？什么那晚？
　　青睿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全忘了，大概更不记得她扛人家回去，人家照顾了她半天的事。
　　青睿想她要不要把那事告诉春景，告诉吧，也就是让春景多一项觉得后悔的事；不告诉呢，她又觉得有点对不起那位脱衣舞者。两相权衡，她决定还是让春景多一项后悔的事好了，反正她后悔的事也不少，不差这一件。

　　“那天我约你来这儿喝酒，正好赶上有脱衣舞表演。”青睿说到这儿，脖子下意识的缩了下，她偷眼看了坐在她右边的季楚予，看他正兴致勃勃的打量周围的人，她才稍稍放了点心。她可不敢让季楚予知道这里还有脱衣舞表演的事，那天，她回去，这家伙居然还没走，问她去哪儿，她打马虎眼，他就不让她睡觉。她又不是铁打的，只好说陪春景来这里喝酒，楚予不满意，倒还算通情达理，知道是春景不开心，没说什么。
　　没想到往后的日子里，他盯她更紧了。她比他大，好歹在名义上，她还是他母亲呢，他居然像是看孩子似的看她，真让她想仰天长啸，还有没有天理了。
　　春景的脑子抖了抖，听到脱衣舞三个字，她差点瞪掉眼珠子，她，她她怎么可能会来看脱衣舞，青睿应该是逗她的吧？
　　春景的眼神这么问青睿，青睿耸了耸肩，接着说：“然后你把人家那位脱衣舞者给扛回了家，没想到你喝醉了居然那么有劲儿，人家还没表演完呢，就光着被你扛走了。要不是我，你都走不出酒吧大门。”绝对不是她夸大事实，但凡能在这地界儿开酒吧的，肯定都有一定的背景。要不是她说了自己的身份，那群保镖准让她春景横着出去，管你是不是良民呢。

　　“嘿！你们说什么呢？谁扛谁回家了？”打量完了酒吧的季楚予只捕捉到了模糊的几句话，他好奇而警惕的问青睿。
　　青睿手一抖，手里的酒杯差点失手扔地上，她可不是怕他哟，只不过那么限制级的东西，她是不能告诉他滴，怎么说他也是良家妇男是不是。
　　她把酒杯放在吧台上，镇定自若的对季楚予露出雪白的牙齿，有那么点敷衍的说：“小孩子家家的，打听什么，什么谁扛谁回家，我是在给春景讲故事，狗熊掰苞米，看到好的就扔下手上的苞米，到最后啥也没捞着。”
　　青睿的话意有所指，春景又哪里不懂，她的脸色白了白，她喝醉酒的次数很少，以往喝醉了，都是乖乖睡觉，哪里知道这次却会胡乱扛人回家的。
　　听青睿说狗熊掰苞米的事，她怔了下，然后嘴角微微挑起，青睿这话说的倒是有点技术含量，就是不知道她家季楚予要是知道这女人跑这儿来看脱衣舞会有什么反应。

　　她抿了抿嘴唇，也不管青睿和季楚予又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寻思着，她扛了人回家，之后呢？她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倒是那天早上她看到了唐羽，唐羽？不会吧，她意识滑到一个很突兀的点上，然后往身后的舞台上看了眼，那舞台上跳的舞还算正常，有DJ，有舞者，倒是没什么出格的，想必今晚是不会有出格的表演了。
　　一想到那个脱衣舞者，她既有些惴惴不安，又有些期待，她也说不清期待什么，若是她的猜想成了真，那么，她要如何面对唐羽？唐羽又希望她看见他的另一面吗？
　　显然，春景的思绪已经往自己的猜想上越滑越远，完全没往另一个方向去想。

　　等青睿和季楚予解释了一轮回来，发现春景还是在那儿喝酒，完全没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青睿一想，得，她算是白忙活，人家根本啥反应都没有。

　　“你们好！”就在春景自顾自的喝酒，完全把周遭的躁动当空气，青睿还在想要再怎么刺激春景，季楚予满腹胡思乱想时，在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打招呼的声音。
　　青睿觉得耳熟，率先回头，看到人时，她的眼睛一亮，这人还真不抗念叨，说着就来了。
　　春景则是继续喝酒，没反应。
　　季楚予看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牢牢圈住青睿的胳膊，以这样的方式宣誓主权。
　　站在对面的人视线在青睿和季楚予交缠的胳膊上转了一圈，泯然一笑，然后将目光定在春景身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被盯着看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春小姐，好久不见呢！”Annikoy目光停留在春景身上，春景却是丝毫不给反应，他可不是那腼腆矜持的小男人，所以山不来就他，他可以就山，打招呼么，又不会掉块肉。
　　春景本不想理会闲杂人等的搅扰，奈何人家并不想放过她，她只好转了过来。她在看到男人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恍惚，她居然差点以为是唐羽站在跟前。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春景客气而疏离的说道，在酒吧可以随意搭讪，她却没有心思陪这些人玩这些。她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排解心中的压抑及苦闷，她明明就那么想要接近羽，却又被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她明明知道羽的质问其实是在迁罪，她却不能怪他一丝一毫，有今天，都是她自作自受，她仗着她比羽小，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逼他，直到将两个人的退路逼到没有退路。
　　如今乍一看到与羽这么相似的一个男人，她怎么可能真的镇定坦然。
　　“这个就是你那天扛回家的人，悠着点啊。”青睿偏过头在春景耳边叨咕了句。
　　这让表面上还算镇定的春景一下子不镇定了，她放在吧台上的胳膊嘭的一下落了下来，那声音太大，就差没把吧台上的酒杯子给震碎了。
　　青睿坐在一边也震惊于唐羽对春景的影响力，她拉着季楚予稍稍往另一方挪了挪。
　　谁知道仇人见面会不会殃及池鱼呀，尽管这仇在她看来分明就是爱的太过，以至于忘了爱之深责之切这件事。

　　Annikoy先是愣了下，然后微微苦笑，他还真是自作多情了一把，远远看到她的背影时，他还以为她是为了他而来。他兴奋之余，不顾客人的责备，就跑了过来。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是啊，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配让春小姐记得。抱歉，是我冒失了。”他说完，便要转身走开，但想到了什么，他又忽然转身说：“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今天我不知道你会来，没带来，改天，我给你送去。”
　　她的那套衣服虽然不是买给他的，但他也是倍加珍惜，洗干净了，每天还是会拿出来看看。他有很多机会给她送回去，他却始终没有行动，直到今天见到她。
　　春景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把买给唐羽却没送出去的衣服给了面前的男人。
　　她以为他不过是想要多点机会和自己搭讪，便无所谓的说：“送给你的衣服，你留着吧。”
　　Annikoy没想到她居然要把衣服送给自己，想说谢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青睿看两人这样子，赶紧在春景耳边提醒：“你那天晚上可是说是要送给唐羽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拿出来给了他了。你可想好了，送给人家可不能往回要了，再说，你不是人家的谁，送人家东西算怎么回事啊？”
　　若是不在意的东西送了也就送了，可眼下这情况这男人分明对春景有意，何况那衣服春景又说要送唐羽，这事唐羽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又会怎么想。

　　“不了，看的出那套衣服是春小姐要送给在意的人的，要不是那天情况特殊，我也不可能把衣服穿走。明天我会把衣服送到府上的。”Annikoy酸涩的咀嚼着心中的百般滋味，嘴上却又说着反话，故作坚强。
　　春景因为男人强作欢笑的样子，心中有丝松动，他长的太像羽，就连那样的笑容都有三四分像，她本想装作不去在意，奈何这移情作用还真是太厉害。
　　“你喜欢在这里工作吗？”春景不知道是因为移情作用，还是别的什么作用，反正她就是那么问了。
　　Annikoy以为她会说出什么不必了云云的话，哪里想到话题居然转到了这里。
　　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是顺着本能摇了摇头，他是艺术学校毕业的，艺术在这个社会上说是好听，可是不付出代价，哪里就那么容易出名。开始在酒吧跳舞时，他也扭捏放不开，可是，真的赚不到钱，差点被房东赶出去时，他也真的是很狼狈。
　　后来习惯了，他也就觉得无所谓，反正怎么都是过一辈子，做了这一行，也就别想着什么脸面，清白这东西，只要不愧对自己的良心，什么都是浮云。
　　“青睿，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春景扭头对青睿说了句。
　　青睿在春景问Annikoy第一个问题时，就有了预感，果然，春景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说吧。”和春景交上朋友，她早有觉悟了。
　　“如果让你进演艺公司，从最底层的培训生做起，你愿不愿意？”得到青睿的首肯，春景才又继续问Annikoy。
　　Annikoy刹时亮了眼光，他做梦都想进演艺公司，只是以前刚毕业没有机会，后来，他也就断了那个念想。
　　现在机会来了，他当然愿意，他点了点头。
　　“那好，明天，明天你去花漾公司的演艺培训班报到。”春景知道花漾旗下有个演艺培训班，每个月都有为期十天的培训，招收的也大部分都是从艺校毕业的学生，如果学的好，毕业了就能成为演艺公司的签约艺人。虽说比酒吧的工资要低一些，但却是有保障的一份工作，也不会被人歧视。
　　能得到青睿首肯，进培训班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至于以后，全看他个人的努力程度了。
　　青睿似乎是早就猜到了春景会这么做，神在在的对Annikoy说：“明天下午一点，去花漾培训班报名处找Mrs杨，就说青睿让你过去的。”

　　季楚予一直没说话，待到青睿报上自己的大号，他才皱了皱眉，手下掐了她一把。
　　青睿急不可察的抽抽了下，但也仅是抽抽，倒也没有多明显。
　　Annikoy哪里知道自己能这么幸运的遇到贵人，连连道谢，随后转身高兴的走了。
　　坐在吧台前的春景半天都没动，青睿在旁边叨咕着：“你可真能作，把人送到唐羽眼皮底下，你怎么想的呢？”
　　青睿不是单纯的不懂事的小姑娘，但也没想到春景会把人送到唐羽眼皮底下去，怎么说呢，这前夫妻俩都在别一个劲儿，而这个劲儿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春景转过椅子，抓起吧台上的酒杯大大的灌下一口，她没对青睿说的是她不希望看到和羽这么相似的脸出现在酒吧的舞台上，更不希望这样的一个人总是将身体暴露给别人看，以这种方式赚钱。
　　就连羽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用这样的方式去赚钱，当然，那是因为她在背后帮他铺了路，可是，哪个男人不该是被呵宠着走过来，至少她看不得这男人拿身体赚钱。